剛出手術室就和幾個姐妹一起去送别一下自己的本家姐姐,路上碰到姐妹說有人火急火燎的找自己,她也沒在意,反正醫院就這麽大,遲早會找到,還是趕緊去送别犧牲的本家姐姐要緊——黃昏時,就要下葬了。
又聽說有人對犧牲的本家姐妹跪哭表達,這讓她們幾個又傷心又欣慰又遺憾又憤怒:人活着的時候你沒膽量表白,現在來這一出,算什麽?但畢竟表達出來了,也算是本家姐姐在愛情方面有人暗戀的緊,沒有白活一場。
來到現場,見圍了幾十号人,裏面有個男人的聲音,哭的最傷心,也最大聲,讓剛剛趕來的向雪琴等人頓時悲從心起,抹着淚,邊哭邊向裏面擠,很快就來到中心處。
幾個姐妹紛紛跪下,開始哭喊。隻是因這個抱頭痛哭的男人在眼前,因而引起了她們内心的某條線,這哭喪的内容就有點不一樣了:一開始,大家還哭喊舍不得、一路好走的開場白,可哭着哭着,内容就成了……
“蓮姐,你總開玩笑的說這輩子沒人會喜歡你,現在你睜眼看看,有的是人喜歡你……”
“是啊!向蓮姐,你長的這麽漂亮,有好多人暗戀你,隻是條件不允許……”
“蓮姐,也許你跟他已經認識了,隻是你走的太早了……”
張青山一直抱頭杵地,别人看不見他的樣子,他也看不見别人。起先隻因處在巨大的悲痛中,對周圍的一切都不在意。可這幾個女護士一連串的悲呼,又怎麽可能不引起張青山的注意,漸漸地,他聽清了她們對這位犧牲的女護士的稱呼“蓮姐”、“向蓮”,心頭疑惑大起:難道不應該是“雪琴”嗎?難道說搞錯了?
想到這,張青山一咬牙,向前爬了一下,伸手猛地一把揭開白布。然後如同見鬼了一樣震驚的向後倒去。
好在他身手敏捷,一手反轉的撐在身後,一手指着那犧牲的女護士,嘴裏急叫着:“她……她……”
這名叫向蓮的女護士雖然年輕,雖然漂亮,可問題是,她真的不是向雪琴啊!對于張青山來說,這才是重點。
雖說,揭覆蓋在遺體上的白布,有些不敬。可大家把張青山誤認爲是向雪琴的愛慕者,對于他揭白布,大家沒意見。可問題是,你揭就揭嘛,揭完你看暗戀者最後一眼,再幫其蓋好就是了。但你這幅見鬼的表情,可就過分了。
沒等衆人發怒,卻見在遺體另一邊,離張青山最近的兩位護士被張青山的奇怪動作吸引,不由得看了眼過來。她們和向雪琴是好姐妹,又怎麽可能不認識張青山。因而,兩人震驚之下,同時張大嘴,指向張青山。一人大叫一聲“你?”随即趕緊捂住嘴,卻扭頭看向正疑惑看向張青山的向雪琴;與此同時,另一人則大叫:“怎麽是你?”,同樣扭頭看向向雪琴。
張青山聞言,下意識的扭頭看向她倆,又順着她倆的目光看向向雪琴。
目光一對視,兩人同時愣了一下,随即同時尖叫。張青山指着向雪琴,下意識的吼了句:“你怎麽還活着?”;向雪琴則尖叫:“怎麽是你?”
“我……我……哎喲~!快放手,放手……”
“你跟我滾過來!”還沒等張青山解釋,又驚又氣的向雪琴惱羞成怒之下,顧不得姐妹們嘲笑的眼神,大吼一聲,一把撲過去,扭着張青山的耳朵,面紅耳赤的低頭拉出去,急速向别處而去。
觀衆們對于這等驚人的驟變很不解,個别者甚至琢磨着:難道說這個看起來深情的家夥是個吃着碗裏瞧着鍋裏,又被碗裏的那位抓了個現行,這可就太不地道了。
倒是向雪琴的幾個姐妹,有的人捂着嘴,雙眼已經眯成了一條線;有的則捂着肚子低着頭,隻是身體抖動的厲害。這兩種人一看就是在強忍着笑意。而有個别的實在忍不住,幹脆捂着嘴快速跑了,很快就傳來脆鈴般的笑聲。衆人趕緊追問,得到了這是一個大烏龍後,頓時各個都成了這三種人——畢竟,在犧牲的戰友遺體前發笑,是大不敬。但先前的悲痛氣氛被這大烏龍一鬧,是再也找不回來了。
“我怎麽還活着?”把張青山拉到一旁轉角無人處,小老虎的霸道虎威就開始發飙了:“哼!姓張的,你就這麽巴不得我死?”
“那怎麽可能?”回過神來的張青山極其激動,興奮的邊搓着手邊嬉皮笑臉的說:“我把她當成是你,以爲你犧牲了,痛的我真随你而去,這不,腦子糊塗之下猛地見到你,就胡說八道。雪琴,你别介意哈。”
“哼!鬼才信你。”話雖如此,可聽到這話,向雪琴心裏很開心,面色松動下來,也就是個又要面子又想撒嬌的嗔怒而已,讓張青山心頭也落地了。可随即向雪琴又想到了什麽,臉色一闆,怒道:“你個王八蛋,吃着碗裏的,看着鍋裏的。你今天要不給我交代清楚你到底有多少相好的,我要你好看。”
“雪琴,這話我們可得說清楚:我有你一個就知足了,對别的女人,我連看都不看一眼。”說到這兒,偷瞄了眼向雪琴,見其面色依然緊繃,張青山趕緊補充道:“不信你去我跟手下的同志們打聽,我張青山别說和别的女人說話,就是握手都沒有。”
說完,張青山腦海裏不由的想起,牛小花當初爲了能讓張青山幫其在吳正卿師長面前吹噓一番,拿他拉女遊擊隊員上山威脅,硬是說其在摸婦女的手。心裏便一個勁地祈禱:老天爺保佑,雪琴,你可千萬别去打聽,尤其别跟牛小花打聽,要不然,她一通亂說,我可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向雪琴看着張青山,見其說的誠懇,頓時就翻了個白眼,語氣也有所松動,但還是很要面子的追問道:“喲~!這可不一定吧?看你剛才對向蓮姐哭的稀裏嘩啦,那個癡情勁頭啊!啧!啧!真是聞着傷心,聽者流淚。”
“我以爲那是你,就……”
“你眼睛長着是出氣用的嗎?你就不知道在哭喪前先揭開白布确定一下?”
“我……我……唉~!”這根本就解釋不了,要怪就隻能怪自己陡然聽聞總部醫院有個姓向的女護士犧牲了,便下意識的認定是向雪琴,腦子裏頓時一片空白,火急火燎的趕來後又沒打聽清楚……都怪周寶玉,給我傳遞的是什麽狗屁情報,也不打聽清楚點。恩!都是周寶玉的錯,我是冤枉的。
早就知道是個大烏龍的向雪琴怒火早已消了,見張青山一臉郁悶的歎氣,一副解釋不清楚,卻又急于解釋的尴尬樣,頓時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張青山愕然擡頭,見向雪琴笑臉如花,頓時也笑了。
笑着笑着,這氣氛就有點不一樣了:有點尴尬,有點期待,有點異樣!
“雪琴!”張青山左右看了眼,見沒人,便拉起向雪琴的雙手,輕柔的叫了聲向雪琴的名字。向雪琴出于女孩子的害羞而象征性的掙紮了一下就聽之任之,輕輕嗯了聲,低下頭,卻感覺到要發生什麽,臉面熱的慌。
“雪琴!”
“嗯!幹嘛?”向雪琴下意識的擡頭看向張青山,這一看,就如同被對方那如星光深邃的眼神深深吸引,再也離不開了,可心跳卻越發快了,她甚至都聽見了自己咚咚直跳的心跳聲,還覺得有些口幹舌燥,渾身暖熱,但依然堅定的擡着頭,漸漸地,她閉上了眼睛,在眼睫毛微微顫抖中,嘴唇微張,等待着,期待着。
張青山也低下頭,慢慢地,慢慢地……
眼看嘴唇越來越近,彼此都能聞見對方的呼吸,就要貼上時。
“連長,連長!搞錯了,犧牲的不是嫂子,是……呃~!”
周寶玉和王武同騎一匹馬,速度自然趕不上張青山,此時才到。跟别人打聽了一下,總算知道鬧烏龍了,就趕緊打聽,然後順着别人指引的方向跑過來解釋。
跑在前面的周寶玉話還沒喊完,就被這新穎的一幕驚呆了。好在緊随其後的王武反映快,一見張青山跟向雪琴觸電般的分開後,直接掏槍,吓的他拉起周寶玉就往回跑:“快跑!連長你被撞破好事,這是惱羞成怒之下要掏槍殺人……”
“該出現的時候不出現,不該出現的時候你倆跳出來的快。媽的,站住,今兒非宰了你們以絕後患……”
追出去幾步,做做樣子表達一下自己惱羞成怒,見着倆家夥一溜煙沒影了,張青山把槍插回槍套,回到一臉笑意的向雪琴身邊,摸着後腦勺,嬉皮笑臉的說:“雪琴!你看……要不我們繼續?”
“呸!流氓。”面色绯紅的向雪琴笑罵了一句,帶着張青山走出來。哪知,剛剛唰地一下沒影的兩個混蛋居然又飛速跑回來,氣的張青山緊握拳頭:好啊!你倆這是破壞老子一次好事不算,還打算破壞到底不成?
哪知,王武一見張青山就急喊:“連長,快跑,有人要抓你。”
身後的周寶玉補充道:“不是抓你,而是要抓我們三個。”
被人打攪好事,心情可想而知,隻是不好對自己戰友發火。現在一聽這話,居然還是當着自己心愛之人,嚣張跋扈的要抓自己,這還得了?
得!有出氣筒了。
心頭大怒的張青山冷哼一聲,等他倆跑到身前,一把抓住他倆,冷笑道:“我倒要看看,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抓老子?”
“站住,别跑!”
卻見十幾個荷槍實彈的士兵邊向這邊沖來邊喊着。
張青山左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一臉冷笑,雙眸含怒,大步赢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