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爲何,看了久久後,彭鵬突然有些感慨的說了這麽一句。
張青山一聽,原本就微皺的眉頭皺的更深了,喃喃地嘀咕一句:“是啊!開打了。”
旋即回頭看了眼,卻見戰士都跟他一樣,站着,凝視着槍聲傳來的方向,目光複雜……這一刻,張青山心頭的憤怒更勝:突擊連成立至今,還沒參加過團級之戰,如今,有這樣的戰事卻沒自己什麽事,不應該啊!那份功勞,原本應該有突擊連一份的,是自己這個連長沒當好,沒給大家争取到這樣的榮譽,反而讓人看了笑話……唉~!師長也是個精明之人,怎麽能這麽對我們突擊連,還要我自己去想,我到底該想什麽了?
就在張青山打算認真好好想想吳師長爲什麽要這麽做的原因時,卻感覺到有人拉了下自己的衣袖,回頭一看,是小鬼頭周寶玉。
“怎麽了?”
周寶玉見張青山眉頭老是皺着,知道他不開心,他便捉着着給張青山找點事做,以便轉移他的怒火。可爲了不傷張青山的顔面,他湊近點,小聲道:“連長,要不,我們到山上去看看?”
張青山的思緒被打斷,又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一聽他這話,頓時覺得臉面有點發熱:你明知這事,卻還當面提,這不是故意來打我臉麽?
沉聲問道:“好好地,去山頂幹什麽?”
“去看看遊擊隊的情況啊!”
“恩~?”
張青山好像感覺到了什麽,卻又有點捉摸不透,哼了一聲表示疑惑。
還沒等周寶玉解釋,一旁的彭鵬一拍大腿,贊許的看着周寶玉,笑道:“你這小鬼頭腦子果然好使,有點意思。”
“老彭,我這腦子都被氣糊塗了,給說說。”
“老張,你想,敵人肯定沒想到我們的主力這麽快,這麽順利就過江了,他們急于多會牛欄壩,估摸着會以爲我們在牛欄壩的兵力不多……要是敵人沒打算分兵,順着這條小路去偷襲牛欄壩也就罷了,可要是真敢來偷襲,這條小路是必經之地。一般來說,這個時候敢去偷襲的,必然是精兵,而以遊擊隊的戰鬥力嘛……嘿!嘿!”彭鵬笑的有點奸猾:“反正都是要幫遊擊隊的忙,那我們何必墨守成規,何不一上來就把主動權掌握在手裏,主動幫他們去守住陣地,擊退敵人了?”
此時,他們防守的地方是一個三岔口,三連守左邊那座山頭,遊擊大隊守右邊,突擊連則在山後休息,以便随時支援遊擊隊。
張青山一聽這話,也樂了:是啊,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反正上級給自己的命令就是爲了給遊擊大隊長見識,當保姆,與其如此,我們何不直接跟遊擊隊換換,讓他們安安全全地在一旁看戲當乖寶寶了?這好像也不違反命令,就這麽幹!
“有道理,我這就去集合隊伍。”想到就幹,張青山丢下一句話,轉身就要走,卻被彭鵬一把拉住:“老張,還真不能這麽直接幹。”
“爲什麽?”
“上級的意思,是想把本地遊記大隊鍛煉一下,以便于我們離開後,他們能繼續革命。咱們要不給他們機會,直接搶桃子,一來,違反了上級的意思;二來,遊記大隊畢竟剛剛配合我們,這個時候跟他們鬧起來,有點不地道,人情世故上說不過去……”
“老彭,提議的是你,反對的又是你,你啰啰嗦嗦地說了這麽多,到底幫誰?”
“我是突擊連的人,當然要幫咱們突擊連。”
“那你的意思是?”
“明搶當然不行,但我們可以摻沙子啊!”說到這兒,彭鵬詭秘一笑,不出聲了。
張青山先前是被氣糊塗了,後來又開始琢磨師長的話,可他并不蠢,随着老彭的啰嗦話,漸漸冷靜下來了。現在一聽這話,立馬就明白了彭鵬的意思:慘沙子,自然的一點一點地來,一點一點地擠進去,最後讓對方成爲觀衆。
張青山笑嘻嘻地點點頭後,卻對彭鵬翻了個白眼,道:“老彭,我今兒才發現,你是咱們突擊連最不要臉的人。”
彭鵬立馬回了他一個白眼,沒好氣的回到:“你會不會說人話?老子這是智謀,怎麽到你這狗嘴裏就成了不要臉的小人了?”
張青山卻大笑着轉身去找人。
齊子軒和大家一樣,心頭氣憤,可他身爲三排的排長,自然不能如戰士們那樣把怒火表現出來,還得配合着胡英澤,幫着安撫戰士們的情緒。好不容易見大家都壓制住了怒火,他就靠在一棵大樹休息,眼睛卻看着張青山,心想着:青山也是一條好漢,這次卻怎麽慫了,領了這麽個保姆任務……
正琢磨着,卻驚訝的發現,原本一直陰沉着臉坐在樹蔭下默默抽煙的張青山,不知跟身邊的兩人說了些什麽,居然有了笑容,到現在,還笑嘻嘻地走過來。當下站起來快步走過去,笑道:“連長,看你這樂的,有什麽好事?說說,也讓同志們跟着高興高興。”
既然是要摻沙子似的一點一點來,作爲突擊連的連長,自然不可能一上來就親自出馬。反正這是臨時想到的,屬于随機性,任務給誰都一樣。見齊子軒湊上來,他右手兩指一夾,笑道:“先來根煙。”
“好的……來,連長,我幫你點上。”
張青山美滋滋地吸了口煙後,把剛才跟彭鵬商量的事對齊子軒一說,齊子軒也樂了:别人能閑着,可手底下這幫刺頭卻不能閑着,否則,以他們的個性,鐵定得閑出各種各樣的毛病來。再說,萬一真有仗打,三排還能第一時間跟敵人交上火不是?不僅出了口氣,還能顯示三排的重要性。
于是,在張青山的指點下,齊子軒帶着一班興沖沖地沖到了山頂。
一開始,對于齊子軒這一個班的到來,牛興武不僅沒說什麽,心裏反而挺高興的。雖說遊擊大隊目前有一百多人,可其中有些老弱,甚至有的人把全家都接到了遊記大隊的駐地——深山老林裏。這次,不僅給四十九團派了十個隊員當向導,還得協助和發動牛欄壩周圍的百姓幫助紅軍主力渡江以及做飯之類的事——他們在中間起到了牽線搭橋的巨大作用。能到這座山上的也就七十人左右。
這點人手去對付中等土匪或者地主武裝,夠用了,可要對付國民黨的正規軍,而且一旦出現,人數絕對要是他們數倍,說實話,牛英武也知道光靠遊擊隊目前的裝備,不可能擋得住——一年前,本地遊擊大隊隻有十幾條槍,也就是在這一年中,因爲貼近根據地,他們的活動才漸漸擴展開來,可武器依然緊缺,大多數隊員還拿着大刀長矛。這次,吳正卿師長特意獎勵他們,給他們人手配備一把步槍,但問題來了,有些人根本就沒開過槍,拿着槍激動是激動,可一旦真打起來,天知道會是個什麽情況。而這,也是牛英武當初跟吳師長說想來見識一下的根本原因——沒經曆過戰火洗禮的永遠是新兵,隻有開過槍、見過血、感受過戰場慘烈的并才是老兵。
所以,對于紅軍主力中的主力來給自己壓陣,他心頭很激動。有了這個班,他捉摸着,萬一有敵人真出現這兒,有這一個班在,遊擊隊怎麽也能打一下,堅持到後山休息的突擊連的到來。
樂呵呵地把齊子軒送下山,見留下來的這個班的戰士們主動到最左邊的陣地上防守,牛英武還萬分感慨的覺得主力部隊就是不一樣,幫我們協防不說,還讓我們能繼續達到戰火洗禮的目的,真是讓人感動有安心啊——從地理位置看,山頭的左邊是最危險的,因爲右邊與三連相隔于一條小道,也就是說,敵人要想從旁偷襲這座山,就必須要走這座山的左邊。
可是,半個小時後,齊子軒帶着三排剩下的兩個班來了,這下,牛英武感覺到了點什麽。但對方畢竟是主力,他也不好明确反對,隻得露出一副笑臉相問:“齊排長,你們這是?”
齊子軒則露出他認爲最爲人畜無害的笑容,答道:“我們連長怕你們防守不住,吃大虧,讓我們提前在山頂協助你們防守。而且指定我們必須防守這座山的左邊,免得敵人從左邊摸上來給你們造成麻煩,讓你們無法安心達到目的。”
說完,稍稍沉吟了一下,又特地補了句:“牛隊長,你放心,我們隻是爲了以防萬一,絕不會主動幹涉你們的部署。”
人家畢竟是主力,都這麽說了,你還怎麽好意思反對?牛英武想想也是,就沒有翻臉,而是試探性的問道:“突擊連的同志不會都上來吧?”
“那怎麽可能?”齊子軒一口咬定,随即又覺得把話說的有點死,趕緊補了句:“當然,我隻是排長,有些大事還得由連長來決定。”
剛剛松了口氣的牛英武,這心頭立馬就明白過來了張青山要幹什麽。可人家是主力,又是來協防,自己也不好明着拒絕而鬧出矛盾,到底該怎麽辦了?
就在牛英武覺得還未委婉點拒絕而要張口時,一個隊員跑到他身邊,帶着七分激動三分緊張的向牛英武小聲報告:“隊長,敵人……敵人出現了。”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嘿地笑了一聲,一個如同可以抛開一個巨大的包袱一樣松了口氣,另一個則是興奮的滿眼放着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