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的磨合讓兩人的配合相當默契。胡英澤根本就沒有問一句‘做什麽?’,微微點頭後,默默跟在張青山,等幾人走進一個單間後,張青山順手把門關緊,胡英澤就直接站在門口當起了警衛員,貼着門,兩眼左右打望,卻豎耳偷聽,。
看見四十九團團長劉永江得到命令後趕來,這很正常,可看到五十團的田副團長氣定神閑的坐在一旁,讓張青山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他該不是聽到什麽風聲,特來搶功的吧?
有意思的是:剛剛明明還互相敬煙點煙,氣氛融洽的兩人,在見到吳師長進來後,立馬坐直身體。仔細觀察的話,還能發現他倆的身體都微微向各自的那一邊稍稍扁了點,有點相互戒備的意思。
吳師長對他倆點點頭,摘下軍帽,拿出煙散了一圈。
趁着着談事前放松,順帶整理一下思路的時間,劉永江首先對主要對手發動試探性的‘攻擊’:“老田,你等了師長多時,既然有急事彙報,那你先來。”
“我沒事啊!就是好久沒聽師長訓示了,特來聽聽。”
“沒事?”劉永江睜大眼睛,做出驚訝狀,疑惑的問道:“你們五十團才開始過江,你居然不忙?老田,不是兄弟說你,你這也太……”
話沒說完,田副團長似笑非笑的說:“老劉,你這管的太寬了吧?都管到我們五十團的事來了,要不,讓你來當師長?”
這說明田副團長可能聽說了什麽,特來搶功,劉永江團長一下子就火了:好不容易有任務主動送上門,居然被人惦記上了,這要不拿出火氣,不把任務搶到手,回頭如何面對全團将士?還不得被人笑話成軟蛋?
“老田,你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直說了吧,聽說師長這兒有個小麻煩,我們五十團當仁不讓的要來替師長解決這個小麻煩。”
嘿!還真是聽到風聲就跑來吃肉了。
“這可是師長指名道姓要給我們四十九團的,沒你的份。”
“老劉,你這話說的我可不認同。既然是任務,隻要沒有正式的命令下來,那就是可以改變的,憑什麽我們五十團不能接?”
劉永江氣的一把指着田副團長的鼻子,正要大喝,大有打一架以勝負來決定結果的架勢。
可還麽等一直笑眯眯看戲的吳師長開口,一旁的張青山卻看不慣了,拉偏架也得幫自己人,畢竟,突擊連現在雖然直屬師部,可在成立之初不僅挂靠在四十九團身上,更是得到了劉團長大力支持,還有,張青山和突擊連的最初骨幹(突擊連最初的骨幹就是當初的突擊隊)可都是四十九團出身,幫四十九團那是天經地義的。
“兩位團長,都先消消氣,别氣壞了身子。”張青山趕緊上前一步,安撫着請劉團長坐下,然後對田副團長微笑着說明情況:“田副團長,這可是個緊急任務,據我所知,貴團剛剛開始渡江,就算您想接下這個任務,時間上也不許啊……”
“啪!”田副團長一楞,旋即回過神來,勃然大怒的一拍收編的茶桌,站起來一指張青山,又一揮手指着房門,喝道:“哪個要你插嘴的……”
跟劉團長吵架争奪任務,别的不說,僅從身份上說,屬于團長級别的,你一個小小地連長居然就敢跳出來拉偏架,這還翻天了……最主要的事,他是帶五十團第一批過江的,确實是聽到風聲後緊急趕來的,對于任務的内容并不知道。現在,被張青山的話一針見血的指出五十團在這次任務中的先天不足,讓他一時無法反駁,又放不下面子,情急之下,他隻能惱羞成怒的趕人。
平時偶爾碰見張青山,還笑眯眯地點頭打個招呼,上次,突擊連選人時,五十團的高層都躲了,就是不好親自出面,因而,他不知道張青山的脾氣……能當一群刺頭的頭頭,這要沒點脾氣和手段,位子豈能坐穩?早就被下面的人鬧翻天了。
一旁的劉永江也是個爆脾氣,站起來正要給張青山幫腔打氣,卻萬萬沒想到,張青山同樣怒火萬丈的一拍桌子,指着田副團長的鼻子,用更大的聲音叫道:“你這是什麽屁話?我們這裏什麽時候成反動軍閥了?連發言都得論資排輩?”
然後,不給氣的面紅耳赤的田團長開口的機會,張青山轉身對吳正卿繼續吧問題擡到更高層次:“師長,您平時可是親自教育我們:共産黨人和共産黨所領導的軍隊,人人平等,大家隻是分工不同而已。不知道這話算不算話?”
“對啊!”一旁的劉永江趁機落井下石:“咱們共産黨人要連人人平等都做不到,還搞什麽革命?”
本來樂呵呵看着手下求戰争任務而高興的吳正卿,這下子躲不過去,不得不站出來圓場。
“好了,大家都消消火。都是革命同志,不要爲了一個任務搞的跟仇人相見似的。坐!都坐!”吳正卿邊給大家散煙邊笑眯眯地勸解。等衆人都坐下後,他沉吟了一下,對張青山說:“小張,你剛才的态度很不應該,而且理解錯了老田的意思。咱們共産黨人是要人人平等,但在這前提下,該給領導的尊重還是得有……”
把張青山批評了一頓,見張青山如乖寶寶似的點頭,承認自己錯誤,卻硬挺着不給田副團長道歉,吳正卿也沒有逼迫——關鍵是時間緊迫,不能爲了個人問題而耽誤。隻得對田副團長說:“老田,你這求戰心切的态度是好事,說明五十團士氣高昂,這是好事。可是,這次的任務确實很緊急,耽誤不起,得馬上出發,所以,這次你就算了吧?”
見田副團長不出聲,吳正卿想了想,道:“要不這樣,五十團作爲此戰的預備隊暫時防守這裏,萬一情況緊急需要增援,你們第一時間上來。如何?”
也隻能這麽辦了,誰讓四十九團的人馬是先鋒團,第一時間全體過江,而五十團才開始過江,任務不等人。
田副團長沉着臉答了聲“是”,站起來給吳正卿敬禮後出門而去。走時,還冷眼掃了張青山一眼。可張青山并不在意:說白了,突擊連現在是師部直屬連,田副團長拿他沒辦法。至于以後的事,等大家有命活到長征勝利後再說吧。
張青山是否後悔剛才的沖動,沒人知道,到是一旁的牛英武早就看的目瞪口呆,尤其看向張青山的眼光,七分欽佩三分驚愕:在紀律嚴明的紅軍隊伍中,一個小小地連長,居然敢如此跟一個副團長拍桌子頂撞,說出去絕對沒人相信,而他今天卻親眼目睹了整個經過,真有種做夢的感覺。暗暗掐了一下大腿,疼!确實不是在做夢。
而在門口偷聽了整個過程的胡英澤總算對這個膽大包天的搭檔有了更高層次的認識,事後委婉的提醒張青山有點沖動了。而張青山的回答是“是有點沖動了,但我不後悔。要是再來一次,他要還敢趕我,我恐怕會忍不住揍他。”這說明,張青山到現在都還沒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也說明他不僅是個倔脾氣,心底還是十分好面子的。
“好了,剛才的事回頭再說,現在,先商量一下這一仗該怎麽打。”吳正卿邊說邊來到挂在牆上的地圖前,仔細看了看從沅江縣城到牛欄壩這一段路。
幾人圍在他身邊,擡頭看地圖,琢磨着。
也難怪敵團駐紮在沅江縣城,從地圖上看,牛欄鎮與牛欄壩相聚十一公裏左右,而沅江縣城在牛欄壩正西面,相聚不到四公裏。該團坐鎮縣城,随時可以對整個縣城進行掌控。
一小會兒後,吳正卿開始詢問相關情況,牛英武一一作了回答。最後,他才問到張青山:“小張,你先前在磨盤寨打了敵人一個漂亮的伏擊,現在,對于在何處吃掉敵人的這一個團,你有什麽想法?”
張青山早就盤算好了,就等着師長發問。上前移至磨盤寨,堅定的答道:“師長,我建議還在這個地方打敵人的伏擊。”
從地圖上和牛英武的相關看法來看,從縣城到牛欄壩,一路上出了磨盤寨外,并沒有什麽絕佳伏擊點,尤其是白天伏擊比晚上難度要大得多。更重要的問題是,剛剛已經在磨盤寨伏擊了敵人,現在,再在這兒伏擊敵人,敵人會上當嗎?考慮到這一點,對于張青山的想法,吳正卿師長都感到有些意外。
“哦~!說說你的看法,爲什麽還要把伏擊點放在這裏?難道敵人還會上當?”
“師長,正因爲在這裏打過一次伏擊,所以,我建議更應該在這裏再伏擊一次。”說到這兒,張青山眉頭微微一皺後,卻笑道:“師長,我也說不清爲什麽,隻是,我覺得這樣可以以最小的損失換取最大的勝利。再說,連您都感到意外,敵人就更不能想到我們還會把伏擊點設在這裏……出奇制勝,給敵人一個意外中的意外。”
吳正卿認真看着地圖,沉吟了一小會兒後,猛地一拍地圖,堅定的說:“好一個出奇制勝,好!就把伏擊點設在磨盤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