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幹什麽的?”
左邊轉角有牆抵擋,因而張青山先看右邊,卻沒注意到牆角那邊傳來的腳步聲,等他發現時,對方也看見他了……再怎麽說這裏也是一個團的指揮部,再怎麽堕落,好歹也是軍營,該有的場面絕不會少。
這是一支由五人組成的巡邏隊,一發現張青山,立即麻溜的把槍口對準了他。
張青山吓了一跳,本能的舉起手。扁擔掉落在地,發出“哐啷”聲,這看似正常的反應,卻讓張青山回過神來:反抗,不現實;投降,不願意,到底該怎麽辦了?
“軍……軍爺,我……我……”
“藏頭露尾,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爲首那人怒目圓睜的叫道:“靠牆站好……對,面對牆,雙手放在牆上,兩腳岔開……别亂動,要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氣。”
等張青山依言貼牆站好,爲首那人才帶着一個手下走過去。不得不說,這家夥還是很謹慎,把槍口抵在張青山後背,對另一個人說:“仔細搜!搜!”
張青山身上什麽都沒有,那份草圖也被藏在腳下的破草鞋裏,誰又會在意。别說搜查一雙破草鞋,就算看恐怕都懶得看一眼。
确定張青山身上什麽都沒有後,爲首那人喝道:“說,在這兒鬼鬼祟祟地幹什麽?”
“我……我撒尿。”
剛才給張青山搜身的那個士兵一聽這話,擡腳就踢在張青山的後腰上。見張青山“哎喲!”地痛呼一聲倒地,他還不解氣的提槍用槍柄砸來。好在旁邊那人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他,那人還憤憤地叫罵道:“狗日的,你他媽的敢不老實,明明是紅腦殼的探子,居然敢在老子面前胡說八道,怎麽,覺得老子是蠢貨不成?”
“軍爺,你可不能冤枉好人呀,可是要死人的。”張青山正抱頭躲避,一聽這話,趕緊争辯。然後對爲首那人哀求道:“這位軍爺,我真不是紅腦殼的探子,我就是一個打柴的……”
“打柴的?”大概是他對這裏面的門道很清楚,一聽這話,眉頭雖然皺了起來,可眼神不如先前淩厲了:“你的柴了?”
“我本來挑着一擔柴要到米行去賣,可剛從這兒路過,就被門口站崗的兩位軍爺叫住,其中一位叫三哥的軍爺就……他們在那兒争論,我實在是憋不住了,那個三哥就對這邊指了一下。我又不知道茅房在哪裏,見這有片林子,就……”
那人沉吟了一下,道:“走,到廚房去看看。”
眼看就要到廚房門口,恰好那個叫老三的人拿着兩腳五分錢出來,感覺到他們這幫人走過來,他掃了眼過來,眼神一驚,邊飛速把錢放進口袋邊擡頭笑道:“向大哥,怎麽勞煩您親自大駕光臨,這是有事?”
“老三,正好找你。”爲首那人點點頭,走過去,跟老三嘀嘀咕咕了一小會,期間,老三還幾次惱怒的扭過頭看怒視張青山一眼。
不久,兩人又一起過來。
老三快步走到張青山面前,一腳踢向張青山的肚子,罵道:“媽的,上個茅房你都能給老子上出這麽多事來,怎麽,想吃槍子你直說,老子馬上成全你。”
别看張青山抱頭打滾,大聲慘叫,可心頭卻大喜:這個時候,把那份情報傳遞出去最爲重要,爲此,身上挨幾腳算什麽,就是挨幾刀也願意。
在旁人的拉扯勸解下,老三停止追打張青山,轉身對爲首那人抱拳笑道:“向大哥,多謝您給小弟這個面子,手下留情,回頭定有重謝。”
“小事一樁,說謝,就是看不起你向大哥了。”顯然,這個姓向的人雖然是個班長之類的小官,但這個老三也是軍中的老油條,定有出處,姓向的不想跟他硬碰硬,便順手送了點小人情給他,算是留了臉面,畢竟,軍中這些門道是見不得光的,尤其是被抓個正着。
“不過,老三,有句話我不得不說。”
“向大哥,咱們兄弟還用得着客氣麽,您隻管吩咐。”
“今後,你把人領進來,最好親自把人領出去,要不然,萬一碰到别人,可就沒有老哥我這麽好說話了。”
“您說的對,是小弟疏忽了。”說完,一把提起張青山,一腳踹向張青山的屁股,大叫:“你他媽的還留在這裏等死呀,還不快給老子滾。”
然後,一路連罵帶踹的,把張青山給提出了團部。
爲了讓自己表演的更真實,張青山在被踢出大門時,還摸着屁股,讨好的笑道:“軍爺,您不是答應給我兩碗米麽?您看……”
老三大罵一聲“給老子滾!”,直接提槍要砸,吓的張青山一溜煙就跑沒影了。心頭卻琢磨着:你踹了老子十三腳,等着,回頭老子加倍奉還給你。
先是沿着主街走了二三十米,轉身走進巷子,又走幾十米,順着另一條小巷子轉回到主街,确定沒人跟着自己後,回到先前的客棧,跟彭鵬他們四個在房間裏碰頭。
看了下懷表,已經是下午四點一十八分了,時間有點緊,張青山當即決定:彭鵬和羅家兩兄弟留下繼續觀察,自己跟周寶玉把情報傳回去。
換上事先準備好的新衣服,讓周寶玉去後院牽由羅家兩兄弟騎來的那兩匹馬,張青山到門口等待。還沒走到門口,突然!
“嘟!嘟~!嘟!”
鎮内傳來軍号聲,接着是一陣喧鬧和辱罵聲,張青山邊想着到底出了什麽大事,邊快步走到門邊,一看,卻見一些在街上晃蕩的國軍士兵聽到号聲後,立馬大吼大叫的飛速向各自的營部跑去,沿途所過,老百姓可遭殃了,被撞的人仰馬翻,遍地狼藉。
把兵營按在鎮裏,跟普通百姓一起住,有很多壞處,最少,不利于保密。
這不,有些老兵油子雖然向軍營跑,可見到熟人,難免會不爽的發問。被問者也不好不回答。這一鬧鬧,難免就有個别人嗓門大的沒把住門,如此一來,很快就讓所有人都知道爲什麽要緊急集合了。
感情,是團部接到報告,有人發現大批紅軍即将抵達,吓的團部一陣雞飛狗跳,這才緊急集合,準備在鎮上修築工事進行防禦,以待後援。
張青山撇嘴笑着搖搖頭,等周寶玉牽來馬兒,兩人飛速向鎮外而去。
一路飛馳,很快就來到小井鎮東北面五裏處。
隔着十多米,就見大路右邊的樹林裏猛地從出幾條漢子,拿槍對着他們。不知道的人還以爲遇到土匪劫道了……事實上,要的就是讓别人以爲他們的是土匪,否則,如何騙過敵人,不引起敵人的警惕。
還沒等張青山開口,對方就喊道:“口令!”
“五角!”張青山趕緊把羅文告訴他的今日口令說出。
“紅星!”對方答了句後,收起槍,躲進了路邊的林子裏。
“寶玉,看來真要打大仗了,而且,多半是個大勝仗。”
“那是!”周寶玉笑着答道:“我們的哨兵離小井鎮就幾裏地,而且馬上就要進攻了,敵人才發覺,急匆匆地想做大的部署都來不及,這仗我們赢定了。”
兩人快馬加鞭,又經過兩道關卡,來到了位于涼風洞下方的49團臨時指揮部。
讓張青山感到詫異的是,此時,一路而來,一直到涼風洞周圍,很多部隊雖然早已集結,可并沒有出發。看看懷表,已經是下午四點二十八分,按說此時各連隊應該早已進入指定的進攻位置,爲何還停留在原地?
“報告!”
“青山,快過來。”吳正卿團長正看地圖,聽見報告聲,下意識的擡頭看過來,一見張青山二人,立即直起身,快步走過來,跟兩人握手。見張青山要開口,吳正卿笑着把他按着坐在木墩上,轉身邊給他倆倒水邊笑道:“再急也不急在這一時,先喝口水。這涼風洞裏的涼水真是冰涼的很,在這大熱天裏喝一口這樣的涼水,絕對解乏。”
等他倆喝完水後,吳正卿給他倆敬煙,周寶玉謝絕後,又親自給張青山點燃煙,這才問道:“怎麽樣,有什麽新情況嗎?”
一旁的政委也笑道:“你們先前送來的情報很及時,也很詳細,尤其是請報上說敵人長途而來後,累的夠嗆,卻不好好休息,反而急于禍害老百姓。我們從這點上分析,敵人的先頭部隊跟主力離的并不遠,否則,敵人絕不會如此麻痹大意。我們把情況上報師部,師部讓我們再等等,他們已經派人去核實了。所以,我們臨時改變部署,就等你們的情報了。”
張青山心頭一震:這就是軍事素養呀!我隻是覺得敵人太放松,容易打,卻沒有更深層次的分析。但看看團長、政委他們,從這一點上就能分析出更多情況,這就是差距,今後,自己不僅要多學習文化,而且,更要多看兵書,多跟這些行軍作戰經驗豐富的首長們請教……這一刻,張青山深刻的認識到了自己的不足,更激發起他的渴求欲望。
“報告政委,團長,我……”
“大家都是同志,别這麽拘束嘛,平常心就好。”
“是!”張青山脫下左腳的草鞋,從草鞋裏面掏出那張草圖,打開後,拍了拍,還聞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邊把草圖遞過去邊讪讪笑道:“政委,團長,這有點怪味……要不,我馬上重新畫一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