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野戰醫院的最外圍,就隻有一個班的戰士集中起來,面對南山方向做防禦,看的張青山眉頭一皺:在這樣的大戰中,一個班的戰士來防禦,根本就不頂用。稍稍一想,張青山立即明白過來:這一個班,防的不是敵人的大股力量,而是散兵遊勇對臨時野戰醫院的襲擾。
外面是一些已經經過簡單的包紮或處理的傷員,一眼望去,估計有三四十号傷員,見張青山等人從旁經過,紛紛看來。他們的眼神裏流露的是羨慕,卻讓每一個隊員都能從中看出他們渴望繼續戰鬥之意。
可張青山心頭卻十分擔憂,因爲按軍中慣例,在帳篷周圍的傷員,隻能算是輕傷,可看看他們幾乎全身是血,就連繃帶都侵染的分不出紅白。有的人身體受傷,躺在擔架上;有的腦袋受傷,幹脆随便找片野草堆,或坐或躺。這些人身上的傷要在别處,絕對是重傷員,現在卻隻能算是輕傷員的待遇,有此可以想象前方戰鬥的激烈程度。而最讓張青山感到震驚的是,在這些傷員身邊幫助他們的不是護士,而是一些手腳受傷的傷員。
張青山等人經過,恰好看見一個大腿受傷,杵着一根大木棍,卻還攙扶着另一個失去大腿的傷員到一旁坐下。别的同志不是不上前幫忙,而是他們身邊或多或少的都有這樣的傷員需要攙扶到一旁去休息。看的張青山等人眉頭深皺:這得打的多慘烈,才會出現這種連攙扶重傷員的護士都忙不過來的情況。
“别鋸我的腿,我還要繼續革命,打白狗子……”
“啊~!”
“沒麻藥就沒麻藥。大夫,不就是取個子彈麽?來吧,老子連死都不怕,還怕割幾刀?”
在最中心處,臨時搭建的棚子和破破爛爛地帳篷内,隻見渾身鮮血的醫生護士進進出出,迎接剛送到的重傷員,或把已經動完手術的傷員送出來,忙的腳不沾地。别說原本應該雪白的護士大褂此時已經被鮮血染成紅多白少,就是很多護士臉上都沾滿了傷員的血,她們手上的血根本就來不及擦拭。而一些婦女不顧形象的躺在一旁,身邊放着擔架,身上的衣褲都打濕了,一看就知道她們累的實在是沒力氣了……雖然看不見帳篷内的情況,可聽到帳篷内傳出的那些慘烈而又讓人敬畏的喊聲,讓人垂淚,步伐不由的減緩了很多。
“前面打的太慘烈,人手不夠,一時之間根本來不及做過多的處理,隻能如此……”這次,不用張青山詢問,向導就主動開口。笑的有些慘烈,淚水無聲而流,可他的頭卻高昂着,爲有這樣英勇的戰友而驕傲。
張青山理解的點點頭,低頭趕路。卻聽人喊道:“同志,我看你們不像是我們團的,你們是那部分的?”
突擊隊人手兩把盒子炮、五顆手榴彈、背着大刀,還特别配備的一挺輕機槍。這樣的裝備,對紅軍來說,别說17師,就是整個紅二、六軍團也沒有過。如今見這樣一群人,他們自然能一眼就看出不是4師的——關鍵是普通的士兵哪有盒子炮用,而這些人卻人手兩把,一看就知道是精銳。
“紅17師突擊隊的。”
“啊!太好了,援兵到了……”
“是啊!可以好好收拾這幫狗日的白狗子了……”
“17師的同志,快到前面去幫忙,把這幫白狗子全幹掉……”
張青山随口答了一句,沒想到得到這麽熱烈的回應,讓他想到了什麽,卻又無法弄清楚,步伐一停,轉身看着這些傷員。
“隊長,想什麽了?”
張青山看了眼身邊的彭鵬,正要開口,卻見周寶玉催促道:“隊長,前面打的緊,我們還是快點上去幫忙吧?”
張青山看了他一眼,眉頭一皺,腦子裏好像抓住了那個想法,可一時之間又有點模糊。
“隊長,别多想了,你看4師的同志們見到我們有多振奮,我們還是快點去幫忙,要不然,對不起這些同志的歡呼……”
“看見我們振奮,歡呼?”張青山腦子裏靈光一閃,總算想到了,對周寶玉說:“寶玉,你跑步去把這裏的情況跟連長他們彙報,請他們盡快趕來。”
大家都明白:這是張青山要支開周寶玉,畢竟是個人都知道,等下上了戰場,絕對激烈無比,而周寶玉才十三歲,年紀太小,不利于上戰場,說的不好聽點,尤其是拼刺刀的時候,他絕對是個累贅。
周寶玉也明白這點,雖有不甘的撇着嘴,可還是敬了個禮,轉身向來路跑去。
“4師的同志們,能否幫個忙?”
“你隻管說。”
“等我們過去後,麻煩你們大喊‘援兵到了,紅17師來增援了’之類的話。”
個别一時沒轉過彎來的人或許會覺得這話有顯擺的嫌疑:你增援就增援,卻還要我們喊出來,怎麽,覺得我們4師不如你們17師?可老兵們立馬就醒悟過來:他們雖然不知道什麽是心理戰,但長期的作戰生涯,讓他們立即就想到:這是在對我方士氣的鼓舞之餘狠狠地打擊敵人的士氣。
“同志們堅持住,紅17師到了……”
“同志們加把勁,多殺白狗子,我們的援兵到了……”
“援兵到了,援兵到了,白狗子們要被消滅光了。同志們,頂住呀……”
張青山等人一跑過,這些傷員立即大喊起來,漸漸地,所有傷員都吼叫出來,最後,有的傷員流下了眼淚,這是激動的眼淚,互助的眼淚,絕望之下得到重生的眼淚。
張青山等人聽的熱血沸騰,更别說正在戰鬥的紅軍指戰員們。聽到這樣的話,人人心頭大爲振奮,不知不覺中,心态穩了,手中的力氣大了,殺起敵人來也更加賣力。
聽到這樣的鼓舞聲,如同打了一針興奮劑,一些原本岌岌可危的陣地上,不僅穩住了,反而還出現了反沖鋒。一時間,到處都是消滅敵人的喊殺聲。
與之相反的是,伴随着這種喊聲所過之處,原本沉穩的敵人,漸漸地慌亂了。一些原本就要攻破紅軍防禦的地方,聽到這話,仿佛瞬間失去了力量,很多人幹脆掉頭逃跑,甚至出現了直接投降的局面……本來就是被圍困的一方,隻是仗着火器淩厲,加上圍困他們的紅4師人數不夠,讓他們可以集中力量,選擇一方來突圍。可就在這關鍵時刻,紅軍的援兵殺到,這仗還怎麽打——關鍵是,此時此刻,無論敵我雙方,都到了筋疲力盡的地步。眼見突圍就要成功,勝利在望之時,對方的幫手突然來了,這确實很打擊人。
在南山陣地上,我方将士正跟敵人浴血奮戰,整個陣地上到處都是厮殺的場面,殘缺不全的屍體,滿地的鮮血,痛苦的**,淩亂的槍聲,利器相撞的刺耳叮鈴聲從無斷絕,喊殺聲震天,完完全全展現出了戰場的慘烈。
雙方都在拼命,但我方處于劣勢,隻因敵人人數過多,讓我方始終苦苦抵擋。而敵方眼見就要突破陣地,士氣如虹。
當援兵到來的歡呼聲傳來,我方士氣陡然大振,可敵人的士氣卻依然如故,因爲他們已經站在陣地上,隻要突破這道陣地,他們就突圍成功,到時候,我方來再多的人也白搭。一時間,雙方的士氣都到達了頂點,讓這原本就慘烈的厮殺更爲悲壯。
就在這關鍵時刻,突擊隊殺到!
“大駝子,把機槍架在這裏。”張青山一看戰場情況,當機立斷,指着半山腰上那些正往山頂沖鋒的敵人,道:“火力掃射,把敵人攔腰斬斷,讓他們後繼無力。”
“小駝子,發揮你的本事,專打白狗子的軍官和機槍手。”小駝子是神槍手,突擊隊中槍法第一。
張青山左手握盒子炮,右手抽出大刀,向前一揮,咆哮道:“同志們,跟我沖上去,殺光敵人。沖啊!”
“沖啊!”
十七條好漢嚎叫着向山頂沖殺過去。
隔着十多米遠,見一個紅軍戰士正跟一個敵人在地上來回打滾,互掐對方脖子,卻從不遠處沖過來另一個敵人,舉着槍柄就要砸向那名紅軍戰士。形勢危急,張青山想都沒想,左手一擡,一槍打去。
“啪!”
一槍打中那個敵人的胸口,還沒等敵人倒下,又是一槍打在敵人的小腹,敵人直接向後仰倒。
并不是所有的敵人都是軟蛋,其中也有兇悍之輩,尤其在這種突破在望之時,敵人越發兇悍。
在這個敵人的幾米外,四個敵人發現突擊隊沖過來,居然妄想擋住人數是他們幾倍的突擊隊,悍不畏死的高叫着端槍沖過來。
“啪!啪!啪……”
張青山和隊員們連連扣動扳機,直接将這四個敵人送進閻王殿。
張青山邊沖邊把盒子炮往腰間一插,雙手握緊大刀,大吼:“不要跟敵人糾纏,能殺多少是多少,保住陣地不失要緊。殺!”
“殺呀!”
氣勢如虹的沖入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