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平首先表達了不滿,順手重重地一拍桌子,指着張青山大叫:“張青山,同志們處于危險境地,正各個絞盡腦汁的想辦法,你卻在那裏幸災樂禍。怎麽,看到同志們受難,你十分高興?”
張青山确實正想到高興處,因爲他想到了解決的辦法。猛不丁的聽到這話,愕然擡頭,卻見同志們各個目光如炬到都想用眼神燒掉自己,吓了一跳,正要開口辯解,卻見張國志連長深吸一口煙,眉頭緊皺的看過來:“張青山同志,我記得你好像在關禁閉……好吧,就算你不想做俘虜而跑回來,那麽,組織紀律性你應該清楚。我問你,你什麽時候進來的?喊報告了麽?”
“我……我……”
軍人嘛,脾氣不火爆點那還叫軍人?一時火大,沒往别處想就開口罵人很正常。可一旁的老政工幹部向家富卻看出點名堂,見張青山這幅急于争辯樣,就覺得這家夥可能想到了辦法。
邊揮手制止了别人發言邊走過去,拍了下張青山的肩膀,邊把他拉到桌旁坐下邊笑道:“青山,别跟這幫粗人一般見識……你剛才發笑,肯定有你的原因,來,坐下慢慢跟我說說。無論對錯,我都保你沒事。”
我不過是想到了個好辦法,想的有點入神,沒注意到周圍環境就自顧自己樂了而已。說就說,大不了再被你們關禁閉。
在衆人怒視中,他把藏周寶玉那家的大娃問話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後,笑道:“隻要我們大喊這幫人是鑽山虎的土匪人馬,再喊幾處被他搶劫殺害……我想,百姓們會按以往的規矩,自動出來保衛桂堂鎮。到時候,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這些土匪給消滅了。隻是,我不知道這些人的性質到底算不算土匪,因爲裏面還有田大龍的鄉團,要知道,在本地百姓心中,鄉團也是正規軍的一部分,要是知道他們跟我們打,百姓們因爲怕他們事後報複,很可能會繼續觀望。”
“狗屁的鄉團。他們兩百多号人被我們趕的滿山跑,沒了根基卻還能活這麽久,光是吃喝就無法解決,還不是靠搶劫百姓得到的。無論什麽人,隻要搶老百姓的東西,就是土匪……”說着說着,張國志站起來叫道:“沒什麽好說的,就按張青山同志說的辦,馬上派人四處宣傳。”
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主力一時回不來,光靠他們,遲早會被數倍于己的敵人打退。
一旁的王宇宏鎮長趕緊喊道:“張連長,還是找本地人喊話,鄉親們才會更加相信。我看,這事就由我來安排吧?”
“不行!王鎮長,你還得在這裏配合我們部署。我看,還是交給張青貴副鎮長比較合适。”
張青山也趕緊補了句:“我自願配合我堂哥。”
衆人又商量了一下,随即,張青山和張青貴出門,找來兩個自衛隊隊員,又在宣傳隊找到幾面鑼和幾把火槍。爲了保證他們四個的安全,張國志臨時特意給他們每人派了兩個士兵。
按照張青貴的吩咐,幾人分散行事。
……
于志平本是紅三連三排一班班長,因原三排排長羅平調任桂堂鎮自衛隊大隊當大隊長,他升任三排排長。
我方雖然沒有料到田大龍會設了這麽大的一個局,可根據以往的經驗,還是做了相應的預防部署。
等一排二排去解救向家村的村民時,自衛大隊會臨時被抽調出來接替全鎮的警衛工作。鑒于三排的火力和戰鬥力還有人員都比四排強一些,所以,三排是整個防禦的主力,四排則負責指揮部的安全。隻是等田大龍等人大舉進攻桂堂鎮,三排和自衛隊都感到吃力,指揮部不得不改變部署,把三排三班這個火力最強勁的班調來,和宣傳隊一起負責保衛指揮部,讓四排加入到了戰鬥中,主要負責阻擊鑽山虎的人馬。
此時,于志平帶着三排和自衛隊第二中隊,正在主街上的臨時工事中阻擊田大龍主力的進攻。
戰鬥的大體說起來無味,無非就是三排爲了防備有人攻擊,往主街中心運裝着沙土的沙袋,聽見鎮東口傳來的槍聲和警告,三排的戰士立即用沙袋和厚木闆堆積成了一個環形工事,同時搶占周圍的制高點。田大龍帶着一百多人進攻到這兒,受到了頑強的阻擊,雙方打的難解難分——這兒離鎮公所指揮部不到一百五米,算得上是鎮公所指揮部的最後一道防線。
可要說起細節,那就隻有兩個字——慘烈!非要多加幾個字的話,就是——血淋淋地慘烈!
在這個主街陣地的東面,從百米外開始,就有血迹,離陣地越近,血迹越多,屍體也越多,有一小部分屍體還是殘缺不全,有的還被手榴彈炸到了屋頂。而在環形工事及其周圍,已經橫七豎八的躺着二十多具遺體,敵我都有,越往内,血迹越多,幾乎已經将不大的工事染成一片血紅。
無論敵我雙方的屍體都有一個共同點:他們的身邊都沒有武器,最多就是彈殼,因爲這些武器都被人給拿去再戰鬥。尤其是在工事周圍,好些自衛隊隊員爲了獲得一把槍,用命去換,所以堆積了很多屍體。就這,在槍彈方面,紅軍一方仍處于下風。
好在主街街面就十米寬,敵人不可能全都擁都街面上,無法把人數優勢發揮到最大:他們一開始确實是一擁而上,想用氣勢打垮紅軍,結果,紅軍的槍彈雖然沒他們多,但人人都有手榴彈,把這些人炸的血肉橫飛。
很快,土匪們學聰明了,看出了紅軍戰士不會往百姓的房子裏扔手榴彈,便紛紛靠在街邊,或者幹脆砸開街邊百姓的家,從裏面跟紅軍對射。
有意思的是,偏偏田大龍的人馬向來隻注重槍彈,手榴彈卻沒幾顆,又沒有炮,隻能跟紅軍硬拼,卻不敢集體沖鋒。而紅軍這邊更不會沖鋒,以至于雙方都隻能對射。
多重因素之下,敵人仗着人多勢衆,幾乎放棄了對工事的争奪,反而注重制高點,一個勁地往屋頂上爬,目的不言而喻。
打到現在,土匪雖然比紅軍的傷亡大,可人數衆多,尤其是幾乎人手一槍,比我方這邊兩三人才一把槍要有着巨大的優勢,因而,他們幾乎是壓着紅軍打。說的難聽點,要不是紅軍戰士拼命死守着幾處制高點,早就被土匪打到鎮公所了。
就這樣的局面,伴随着人數和武器的優勢,田大龍的人馬依舊一點一點的消耗着紅軍士兵的生命。但值得一提的是:無論是紅軍戰士還是自衛隊隊員,居然沒有一個人逃跑,甚至,沒有人向于志平提議避其鋒芒暫時撤退,而這樣的思想,才會造就血拼的慘烈。
敵人射過來的子彈越來越密集,戰士們死傷的越來越多,甚至重傷員們都掙紮着爬起來,趴在沙袋上,艱難的用槍還擊。有的戰士,一手握着手榴彈,一手拿着引信,咬牙堅持着,知道生命的火焰在他的眼神中漸漸暗淡到消散……
眼看着就要守不住了,于志平眼珠子都充滿了血色,又抓過一個戰士,狂吼道:“快去給指揮部送信,請他們做好防禦的準備。”——他知道,沒有援兵可派來,既然死戰不退,就隻能用全部戰死來完成對‘紅軍’二字的忠誠。
“排長,你讓别人去吧,我要殺敵人。”
于志平又急又驕傲,卻都呼奈何。
而在另一邊,田大龍卻興奮的雙目如狼般的放着綠光,一個勁地用升官發财和紅軍堅持不住來督促着手下:進攻!進攻!再進攻!
在鎮西頭不遠處,羅平帶着自衛隊剩下的兩個中隊,因武器匮乏和人數的劣勢而節節敗退,好在四排及時趕來增援,勉強堵住了鑽山虎的進攻,但形勢依舊不容樂觀。
眼看着整個防禦已經處于崩盤的危急時刻,援兵到了,不過不是兵馬,而是……
“當!”
鑼聲的出現,在這子彈聲中顯得格外刺耳。
緊接着就傳來喊聲:“桂堂鎮的父老鄉親們聽好了,鑽山虎帶着土匪們已經打進鎮了,你們要是再無動于總的當看客,等我們紅軍退走,你們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就要遭殃了。鑽山虎這個狗日的土匪已經放話了:要搶光鎮上的财物,殺光鎮上所有人。并給他的手下許諾,要把你們的姐妹集中起來讓土匪們睡……鑽山虎還說,對于那些支持過我們紅軍的百姓,尤其是家裏有人參加過自衛隊的,一定要殺光,燒光,搶光……父老鄉親們,我們紅軍已經抵擋住他們的進攻,現在正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機會。左右都沒了活路,還不如趁機跟他們拼了。”
緊接着就傳來了另一個人大叫:“狗日的鑽山虎欺人太甚,既然不給老子全家活路,老子就是死,也要保住全家人的性命。”
“彭!”
話音一落,火槍開火聲傳的格外遠。
有人帶頭好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