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先前有李靖的保證,又有馬宏吉的威嚴擺在那裏,再加上大家一唱一和,村裏的百姓雖然不再那麽仇視李靖等人,可心中的芥蒂并不是幾句話就能改變的。
這不,村裏的百姓出門路過時,都好奇的打量着戰士們,雖然無人接近,卻都遠遠地觀察着。
直到村裏那些被鬧醒的孩童們出現,才讓這種尴尬的局面有所改觀。
孩子是最純潔的,對任何事物都充滿了好奇心。
馬家坡村雖然富裕,雖然比偏遠地區一些窮苦百姓一年到頭難得吃上一餐肉要好得多,但也隻能算是十天半月才會吃一餐肉,就更别說見到這麽多大魚大肉了。
成年人自然克制得住對魚肉的向往,但孩子們卻有些克制不住,這不,大人們雖然遠遠地觀察着,可孩童們一開始也是遠觀,但後來卻在不知不覺中漸漸地離戰士們近了些。
然後又在一些大點的孩童慫恿和逼迫下,一些年紀小的孩童便壯着膽子更接近了些。
最後,一些孩童就幹脆站在街對面,最近的也就四五米。
孩童們吸着手指,流着口水,眼饞的盯着桌子上那些魚肉……有意思的是,大人們或許也想從這些戰士如何對待孩童的這一點上,來判斷這些李靖的手下會如何對待村民們。所以,不僅不制止這種會讓大人有點丢臉的行爲,反而默許之下給與了些許慫恿。
畢竟,這裏面有一半人馬以前都是土匪,有的甚至還認出當年是誰用槍進攻村子,所以,這就讓鄉親們以爲,這些戰士全都是李靖的手下,而且都是土匪轉變成八路軍的,要不然,怎麽這麽多熟人了?
而李靖這邊的戰士們雖然難得的吃上這麽豐盛的一頓,可是,剛才進村的時候所遇到的那種尴尬的場面,讓大家都沒了什麽好胃口。
而這,就造成了大家都想盡快的改善這種局面,做到軍民一家親——這不僅是贖罪的心态,更是我黨我軍的立足之根本所在,也是戰士們在這種思想洗禮中慢慢被培養出來的習慣。
可問題是,村民們根本就不給他們機會,讓他們無從下手。而且,現在天都黑了,也沒這時間去改善。
再說,看到不遠處十多個孩童流着口水的眼饞樣,誰還能吃的下去?
于是,這在戰士們的眼中,就成了天賜良機了:正愁着無從下手來改善大家的看法和态度,這些孩子就送上門來了,這機會要是抓不住,老天爺都會降下天雷劈死自己的。
二嘎子是李靖心腹中的心腹,在這支隊伍裏,除了李靖外,就屬他和王忠軍級别最高,按說,是有資格進入府邸去吃的。可是,李靖僅僅是一個眼神,二嘎子就明白過來了,立馬不動聲色的就出門去跟戰士們一起吃酒席。
如今的李靖雖然早已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了,可是,到底是多年的老江湖,深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的道理。跟馬家坡村這麽大的仇,不可能說幾句話,道個歉就能化解的。别看馬宏吉如此幫忙,又拍胸口保證,可誰能肯定,馬宏吉接下來會不會趁大家大吃大喝而放松警惕的時候,突然變臉下黑手了?
而要是把二嘎子和王忠軍都帶在身邊,到府邸内去吃酒席,萬一馬宏吉下黑手,一下子将自己三人全部活捉或者幹掉,那麽,外面那些戰士們就成了群龍無首,戰鬥力,尤其是配合度必然大打折扣,說不定就真的會被馬宏吉給一口吃掉了。
反之,不管是留王忠軍還是二嘎子在外面跟戰士們在一起,一旦發生點什麽事,二嘎子不僅可以立即指揮戰士們,跟自己來個裏應外合,遙相呼應,更能讓馬宏吉有所顧忌,而不敢動手。
當然,在王忠軍和二嘎子之間,派誰去外面做外應,李靖自然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共同經曆過多次生死的心腹二嘎子了。這是最主要的原因,其次就是,王忠軍畢竟不是土匪出身,更對當年攻打馬家坡村的事了解不多,不知根知底,萬一發生了什麽事,王忠軍就很有可能處理不好。反之,親自參與了當年攻打馬家坡村幾戰的二嘎子,如果有村民不服氣,而故意挑釁的話,二嘎子也可以壓制住手下那幫由土匪轉變而來的手下,以免亂上假亂,從而破話了大事。
畢竟,如今的李靖,眼光可比以前高多了,甚至根本不可同日而語:以前,李靖隻想着擴大手下,壯大實力,好稱雄綠林。但是,現在,李靖就一心想往上爬,最大的夢想就是當個将軍,指揮千軍萬馬去戰鬥,這絕對比當一個山寨寨主要風光百倍。
更重要的是,還能堂堂正正地光宗耀祖,鐵鐵地光耀門楣——這絕對是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山大王,心中最大的心願。
畢竟,他現在已經是營長了,離團長的位子就不遠了。當了團長,離師長的位子自然也就有想法……起點高,心中有了盼頭,自然死心塌地的幹。
所以,向來講究顔面的李靖,才會有如此低身下氣的祈求大家的原諒。這裏面雖然有長期思想教育,以及身邊同仁潛移默化的成果,但其自身理想的原因也絕對是重中之重。
作爲心腹中的心腹,二嘎子對于李靖的心願和目光自然也是十分了解的,更何況,他也想光耀自家的門楣——李靖要是當了團長,自己不敢說當副團長,但是,當個營長是鐵鐵地。
所以,二嘎子心裏也十分想幫着李靖去化解一下眼前的尴尬。
這不,他正沉悶吃喝時,突然發現左邊傳來異樣,扭頭一看,卻見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正吸着手指,直勾勾地看着桌上那盤肉絲。而在這個小男孩身後,還有十多個孩童,正一邊眼饞于桌上的魚肉,一邊期盼的掃一眼戰士們,一邊又擔憂着那個小男孩。
顯然,大家見自己越來越進階對方,對方也沒有露出任何讨厭的意思,這就讓大家的擔子越來越大,最終,這個小男孩就是被大家派過來試探戰士們反應的。
二嘎子心中一動,立馬放下酒杯,含笑對小男孩招招手。
小男孩卻畏懼的往後退了兩步,然後,大概是對于魚肉的嘴饞,又忍不住前進了一步,最後,在魚肉和二嘎子面上上來來回回地掃視,還吞了吞口水,一副既害怕又不舍的樣子,十分可愛。
二嘎子笑的更爲和善,用筷子指着那條紅燒大鯉魚,問道:“想吃這條魚嗎?”
小男孩有些畏懼的看了眼二嘎子,又不舍的看了看那條紅燒大鯉魚,又與二嘎子目光對視了足足三秒,終于微微點了下頭。随即卻又飛速低下腦袋,顯然,他已經意識到自己剛才的點頭,多少有些羞愧。
“那我請你吃這條魚好不好?”
小男孩一愣,擡頭看向二嘎子,眼中閃爍着點點激動之意。不過,還是飛快的問道:“真的?你真的請我吃魚?”
“嗯!”二嘎子很認真的點頭,笑道:“反正叔叔也吃不完,正好請你一起吃,免得浪費了。”
“太好了。”小男孩立馬跑過去,先是在二嘎子臉上親了口,然後就直勾勾地看着魚。
二嘎子則對身邊的戰士吩咐一聲,讓對方多取碗筷過來,好讓這些孩子們都能用碗筷吃魚肉。
然後,二嘎子将小男孩抱起來,放在大腿上,笑道:“等一下,等這位叔叔給你取來碗筷,你就可以使勁的吃,好不好?”
“好!”小男孩很認真的點點頭,随即又想到了什麽,奶聲奶氣的對二嘎子說:“謝謝叔叔,你不是壞人,是大好人。”
二嘎子一愣,心頭有點感慨:領導們說的對,果然是你拿什麽态度對待百姓,百姓們就會用什麽态度來回應你。現在,自己隻是稍稍地顯露了一點友好,就讓這個小男孩認定自己是大好人,而無視當年自己當土匪時作惡多端的一面。
而就在二嘎子低頭感慨之時,卻突然發現,自己的衣角被人拉了拉。
扭頭一看,不知道什麽時候,那十多個男孩已經占到了自己身邊。
“叔叔,也可以請我們吃魚嗎?”這次,是孩童中身材最高大的那個男孩說的。
“沒問題。叔叔今天就請你們吃個飽,好不好?”
“好!”
“不過你們先等一下,等另一個叔叔給你們拿碗筷來,然後,你們一人一桌去吃,好不好!”
“好!”
孩童們整齊劃一的大聲叫好,還不忘鄭重的點頭,不過,卻又同時吞了吞口水,引得一旁的戰士們都想笑,卻被二嘎子用眼神鄭重的警告了:老子好不容易想借這些孩子來打破這個村的村民對我們态度的缺口,你們可千萬别因爲這一笑,而讓孩子們覺得受到了羞辱,而散去,這樣的話,恐怕回頭會有更多的村民恨上咱們,那可就真的壞了營長的大事了。
很快,碗筷端了過來,孩童們立馬一人拿一副碗筷,一擁而上,外加一哄而散的去别的桌子上吃魚肉去了。
等二嘎子剛給坐在自己大腿上的小男孩夾了一筷子青椒肉絲,卻見街對面的巷子裏又沖出一大群孩童,這次,以小姑娘居多。
得!
什麽也别說,這個時候要敢厚此薄彼的話,絕對是自己作死——光是這些小姑娘哭起來,就能讓人羞愧的跑路。
所以,不等這些小姑娘開口,二嘎子就主動請她們吃魚肉,總算是皆大歡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