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二嘎子卻早已命令戰士們暗中戒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馬宏吉被仇恨沖昏了頭腦,非要來個魚死網破,大家總不能坐以待斃吧?
還好,二嘎子眼尖的發現張金龍帶隊,張明發則坐在一頂滑竿上,馬宏吉和張金龍二人的媳婦,一左一右,象征性的攙扶着滑竿——有張老爺子在,事情就要好辦得多,否則,一旦打起來,子彈殼不長眼睛,張老爺子總不能拿着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開玩笑。
而這支過來的人馬,雖然有很多人帶着刀槍,可人人都是将刀槍背着,并無一人拿着刀槍,再加上軍人對于士氣的敏感,所以,李靖立即就發現,這支隊伍并沒有絲毫殺氣。
“營長,他們好像并沒有刷花樣。”
“就算是他們想刷花樣,也絕對不會再這裏。”李靖淡淡地看了眼二嘎子,随即,帶頭向走來的隊伍迎去。
隔着十多米,李靖就邊快步走過去,邊大聲的笑道:“馬族長,打擾了,打擾了啊!”
“哪裏的話。”馬宏吉則拱手道:“貴軍來此是爲了保家衛國打鬼子,更是爲了保護我們馬家坡村上千号百姓的身家性命……馬某感激都還來不及了,談打擾二字,可就見外了。”
這話說的很客套,深究一點會發現話裏還是充滿了怨氣。
“咳!咳!”
不用說,這是張老爺子在提醒馬宏吉:都這個時候了,說這些還有什麽意思?要是引起不必要的誤會,讓小鬼子鑽了空子,損失的可是你馬家坡村。
不過,李靖到底是老江湖,裝作聽不懂這話以及這兩聲咳嗽,含笑走到馬宏吉身前,首先就向馬宏吉立正敬禮,然後才笑道:“不怪馬兄弟如此,實在是馬某當年罪孽深重,對不起村裏的百姓。在這裏,馬某先向馬兄弟和村裏的百姓道歉了。”
說完,直接對馬宏吉鞠了一躬。
馬宏吉見李靖敬禮,心頭一時還真有點不适應。
要知道,當年李靖組隊來攻打馬家坡村,可謂氣勢洶洶,殺氣滔天。甚至,馬宏吉深深地記得,談判的時候,李靖那副冷笑中略帶着幾分得意的樣子。
可現在,一看到李靖先給自己敬軍禮,馬宏吉心頭難免就有點感慨:到底是八路軍啊!不管出身如何,隻要在八路軍裏面滾過一遍,這就是天翻地覆的變化了。
馬宏吉也是個上道的人,心機手段之類的絕對不缺,否則,他也不可能三十來歲就坐穩了如此大的一個村子的土皇帝……事實上,馬宏吉跟李靖并沒有直接的仇恨,因爲李靖并沒有打死他的家人。對于馬宏吉來說,對李靖的恨意最主要的來源就是臉面問題。
如今,見李靖先給自己道歉,然後又鞠躬,他心頭頓時就是一軟,哪敢真讓李靖把這個躬完成。
趕緊上前一步,扶住李靖,笑道:“這可不敢當,不敢當啊!”
李靖也很懂意思,自然不會真的把這個躬鞠完,否則,不僅雙方都下不來台,甚至還可能仇上加仇——真要如此,往淺出說那就是賭氣,往深處說就是在打馬宏吉的臉了。
扶起李靖後,馬宏吉笑道:“都過去了,都過去了,現在你們可是來保護我們不被小鬼子屠村,都是敢跟小鬼子拼命的英雄好漢,以前的事既然都過去了這麽久,那就翻過這一篇,從今以後,大家都不許再提了。”
這話不僅是對李靖說的,也是對村裏百姓說的,更是對張老爺子的交代。
可李靖也得上道啊——當年攻擊這個村子的時候,可是打死了好幾個人,傷了二十多個,這樣的血仇,就算是馬宏吉這個土皇帝發話,也絕對壓不住,下面的百姓們也不可能說過去就過去得了的。最少,就算百姓們明面上不敢做什麽,但是暗地裏鐵定會跟李靖他們作對。
李靖向後一揮手,幾個戰士挑着籮筐就過來了。
馬宏吉一看籮筐裏的東西,都是槍支彈藥,心頭一驚,緊接着大喜:老爺子到底是人精,眼光就是準,這不,自己剛露出點諒解的意思,李靖就給自己送重禮了。
可是,馬宏吉面色上卻露出疑惑之色,故意問道:“李營長,您這是……”
“這是我彌補過錯的一點薄禮,還請馬兄弟幫着分發給村裏的護衛隊,加強村裏護衛隊的武裝力量,以避免以前的事再次發生。”
這年頭什麽最值錢?不是别的,就是槍杆子。
這不,以馬宏吉的城府,一聽這話都壓制不住内心的狂喜而笑了起來:李靖話說的漂亮,說什麽加強村裏護衛隊的力量,可問題是,村裏護衛隊是誰的?還不是他馬宏吉說了算。這也就是說,李靖很上道,送如此大禮給自己,就是希望自己出面來化解跟村裏百姓之間的恩怨。
“哈!哈!李兄弟這禮物實在太重了,馬某愧不敢當啊!”
“我和可不是送給馬兄弟你的,隻是因爲我對村裏護衛隊不了解,所以,還勞煩馬兄弟了。”
場面話都這樣,馬宏吉自然明白,當即點頭笑道:“說的對,說的對啊!李兄弟放心,别的不敢說,但在我馬家坡村,從今往後,誰要是敢再提當年的事,又或者是對你不敬,你隻管告訴我就行了。”
“那可真是太感謝馬兄弟了。”
“馬某已經備下薄酒,還望李兄弟賞光。”
“正好我也餓了。馬兄弟,請!”
“請!”大概是太高興了,馬宏吉還不忘對李靖身後的戰士們大笑道:“各位兄弟,都到村裏敞開了吃喝。”
随即,大家下山,入村。
按照中國人的習慣,原本,有些話應該是酒足飯飽後,酒席散開之前,又或者是酒席散去,大家閑聊時說的,可李靖看到馬宏吉簡直欣喜若狂,覺得這是個難得的機會,便在下山的路上跟馬宏吉說,希望村裏能幫着擠出一塊訓練之地。
果不其然,馬宏吉大手一揮“你們訓練也是爲了更好的保護我們馬家坡村,我們理應提供訓練場所……你看上哪塊地,告訴我一聲就行了。”
李靖心頭大喜,卻不敢忘了八路軍的規矩,趕緊解釋,不會白要這塊訓練之地,會對受到損失的百姓家裏給與同等糧食産量的補償……現在可是三月份,正是要到春耕時節,如果此時耽誤了一陣子,那麽,這一年就顆粒無收,所以,必須要給這些被征用了田地的百姓,按每畝的年産量來計算。
馬宏吉雖然激動,可到底是老江湖,立馬就醒悟過來,問李靖這塊訓練場所到底要多大?
李靖則直接說,按一千人的訓練和住宿來算,最好是在村子左邊劃出一塊不少于七十畝的地,因爲村子左邊那一片最爲平坦——實際上,李靖真的很想要一百畝,可一來擔心費用太高,二來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同時解釋着這塊地面上不會修築永久性的工事之類的東西,以便于打跑了小鬼子後,将地還給百姓,讓百姓可以再耕種,以免浪費了。
馬宏吉看到李靖這次也就帶了最多兩百人來,還以爲李靖需要的訓練場地最多也就十幾二十畝,所以他很大方的讓李靖自己去挑選地方,甚至,他都打算不跟李靖收費,而是自己悄悄地補貼進去。大不了就當是收了李靖這麽重的厚禮而回的一點薄禮,反正還是非常劃算。甚至,他都考慮,要是李靖接下來還是這樣會做人,那麽,自己可以考慮資助李靖他們一個月的糧食。
畢竟,他看到李靖等人雖然又是挑又是背的,雖然遮蓋的嚴實,可根據經驗,他可以肯定,裏面的東西絕對跟糧食無關,十有八九還是軍火。
然後聽說要按一千人來準備,而且不少于七十畝土地,馬宏吉心裏咯噔一下就涼了:娘咧!吹牛吹大發了,這一下子可就要稍稍賠本了。
但是,話已經當衆出口,收不回來了,怎麽辦了……他雖然在村裏是作威作福的土皇帝,卻也知道村民們的底線在哪裏:要是讓村民們長期忍饑挨餓,村民們絕對造反。
好在李靖後面的話又讓馬宏吉高興起來,心頭大爲感慨:到底是參加了八路軍,不拿群衆一針一線的口碑還真不是謠傳。這不,就連李靖這個當年的大土匪,此時也知道用錢辦事,而不是如當年那樣用槍辦事了。
“李兄弟,你到了兄弟我這碼頭上,還要你出錢,這不是看不起我嗎?不行!絕對不行。”
“兄弟,我知道這也很爲難你,可問題是,我們八路軍在不拿群衆一針一線方面,就是個硬性規定,誰敢違反,輕則降職處分,重則槍斃,絕對沒二話。所以,不是兄弟我不給你面子,而是兄弟不敢拿自己的腦袋開玩笑。所以,還請兄弟體諒一下,就當是爲了我這顆腦袋,忍忍吧!”
“這……這……哎~!好吧。”馬宏吉一臉勉爲其難的樣子看着李靖,然後又湊近了點,小聲道:“不過,兄弟可千萬得替我保密,要不然,這事要讓外人聽到了,非得笑話死兄弟我不可。”
“這是自然的。”
這就是老江湖之間的默契:就算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可話不僅不能直說,還得圓滑……聽不懂的人還真以爲如此,實則得調換一下。
很快就到了村口,接下來的一幕,卻讓所有人都感到尴尬,尤其是走在最前面的李靖和馬宏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