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于羅副連長這話,三連長的咆哮聲就更直接了:“不要停留,都給老子撤!”
想要在戰場上尋找到敵人的指揮官,有很多種方式:軍服、肩章等等。
而八路軍因爲窮,加上各種原因,當時還沒有統一的軍裝。說的難聽點,就連國軍承認的八路軍的三個師軍裝都沒有配備完整,如突擊團這樣的類似地方武裝團,就更别提了。
可是,小鬼子也不是笨蛋,在戰場上自然有方法來辨别八路軍的指揮員,比如說,八路軍的指揮員,尤其是基層指揮員,都會身先士卒,而在戰場上,都會大聲的吼叫來指揮。
就好像現在的三連長這樣,他的聲音最大,幾乎掩蓋了附近的槍聲,這就讓小鬼子們一下子明白過來:這個風風火火的漢子,絕對是面前這群八路軍的指揮官。
于是,小鬼子自然要重點‘照顧’三連長了。
“都給老子快撤,免得一連的同志們……”
“哒!哒!哒……”
就在三連長催促着大家快點而大喊大叫時,突然,一排輕機槍子彈橫掃過來,三連長當時恰好側身對着這排機槍子彈,根本就來不及反應,就被一顆輕機槍子彈打中右臂,然後,身體本能的被子彈的力道帶偏,恰好第二顆子彈就打中了三連長的左胸……
“連長~!”
“連長,你快醒醒啊!”
戰士們的哭喊聲讓三連長睜開眼,想笑,卻怎麽也笑不出來,張嘴輕微的說了個“快……撤!”後,頭一偏,就此壯烈殉國。
戰士們憤怒了,紛紛停下對小鬼子舉槍,可耳邊卻傳來羅副連長的咆哮聲:“不許停下!快撤!”
戰士們紛紛扭頭怒視羅副連長,可羅副連長卻依舊咆哮:“這是命令!撤!”
戰士們無奈,隻得帶着滿腔的悲憤于不甘,繼續邊對小鬼子還擊邊快速撤退。
而羅副連長一看到七八個戰士,其中一人背着三連長的遺體,兩人在兩邊攙扶着,剩下的人一邊射擊一邊掩護這三人撤退,顯然,大家不忍心丢下三連長的遺體,拼死也要把遺體帶回去。
羅副連長立馬邊沖過去邊對小鬼子射擊,并大叫着:“散開!都散開些,聚在一起,隻會成爲機槍的活靶子。”
果不其然!
仿佛印證了羅副連長這話一般,一排輕機槍子彈打過去,這夥人中最外圍的三人立即中彈倒地,還有一人右臂被子彈擦傷。好在,那個背着三連長遺體的高大漢子沒事,依舊咬牙堅持着盡自己最大的力氣努力跑着。
羅副連長心痛至極,可他更明白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做出頭腦一熱的沖動,隻有盡快撤回到過道内才是最安全的。
于是,羅副連長沖到那個背着三連長遺體的高大漢子身邊,左手一把抓住三連長的腰帶,使勁往上提着——這樣可以幫背人的那個漢子減輕背上的重量,也利于背,右手則拿着盒子炮不斷的對着小鬼子開槍,嘴裏大叫着:“散開!盡量散開!千萬不要停留……”
這個時候,羅副連長發下前面有幾個戰士居然跑回來,看他們的直勾勾看向三連長的遺體的眼神就明白,他們是要過來幫忙搶運三連長的遺體,羅副連長頓時急了。
“都給老子回去,快回去,這裏不用你們幫忙,快回去……”
可那幾個戰士卻對羅副連長的話置若罔聞,很快就沖到羅副連長的身邊,飛速的接過手,幫着一邊對小鬼子還擊一邊用身體擋住三連長及其背人者。
其中一個戰士見羅副連長邊換彈夾邊怒視大家,便笑道:“羅副連長,就算你要槍斃我們,也得等我們先把連長帶回去……”
對此,羅副連長又感動又憤怒:感動的是有這麽多這麽優秀的戰士,爲了這種不丢下戰友遺體的信念,敢于面對一切,不怕流血犧牲。憤怒的是他們不聽命令……多年以後,但羅副連長回憶起這一段經曆時,對于這幾個戰士的行爲,羅副連長一開始的評價就四個字——“重賞,重罰!”想了想後,羅副連長又留着淚補了句“這就是軍人的軍魂——袍澤之情,生死與共!”
當然,也從中看得出,三連長平時的爲人,絕對是受到戰士們的愛戴的,否則,早就被棄了。
可是,還沒等羅副連長感歎完,卻見這個說話的戰士身體突然直接向後倒去……一顆子彈頭打中了他的眉心。
羅副連長這下子真的被刺激的根本就無法克制了,就這麽站在那裏,右手中剛換好彈夾的盒子炮,立馬将盒子炮調到連射,一口氣飛速打完了這個彈夾後,他還是覺得心裏憋屈的仿佛要燃燒自己一般,撿起剛才跟他說話的那個戰士的槍,對着一個小鬼子機槍手就是一槍。
“砰!”
“當!”
一槍打過去,也不知爲何,羅副連長不僅看到子彈頭擊中那個小鬼子機槍手的頭盔,甚至,子彈頭撞擊到頭盔所産生的那一聲響,羅副連長都聽的一清二楚。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一槍幹掉那個機槍手了,讓羅副連長下意識的覺得給這個戰士報了仇,心裏多少舒坦了點,因而,他反倒是冷靜了些……其實,從那個戰士被擊中開始,到現在,最多才五秒鍾。
可是,當恢複了一些冷靜的羅副連長回頭一看,卻發現戰士們紛紛蹲地或者卧倒,跟小鬼子對射。就連那個背着三連長遺體的高大漢子,此時也放下了三連長的遺體,跟戰士們一起打鬼子。
羅副連長心裏頓時就是一涼,很是自責:自己怎麽就這麽克制不住沖動了?自己不是普通的戰士,而是三連的副連長,不!準确的說,自己現在已經是三連的最高指揮員了。自己的一言一行,現在都影響着三連的所有人。他們跟着自己,生死與共,自己想要殺敵,他們就跟着自己與敵人拼命,自己想要撤退,他們就跟着自己飛奔,這就是完全的信任,信任到能把命交給自己。這可是一百多号人的性命啊!自己怎麽就這麽混了?就算自己不考慮自己的生命,也得考慮一下這一百多号人的生命,更何況那邊的一連的戰士們,正在苦苦抵擋小鬼子的火力,用自己的生命在爲三連換取生路。責任重大,不容有失……大概這就是兵熊熊一個,将熊熊一窩的意思。
“都還在這裏等什麽?撤!趕快撤!”邊吼邊催促着,讓戰士們繼續跑。然後,羅副連長直接跑到三連長的遺體邊,背起三連長的遺體,再次大吼:“不要落下傷員,快撤!”
戰士們在羅副連長的催促下,不再停留,飛速往三岔口撤退。
很快,三連的戰士們就撤回到了過道内。
從三連追出山岔口開始,一直到現在撤回三岔口,最多也就十二分鍾,可就是這十二分鍾,卻讓三連算上連長一共一百三十七個人中,有五十八人爲國捐軀,包括三連的連長,重傷二十八人。傷亡率三分之二。是突擊團四營三連成立以來,損失最爲慘重的一次。
而一連爲了掩護三連撤回來,爲了保住這唯一的撤退的生路,拼死抵擋,最終付出了二十七人戰死,十九人重傷的代價。但也讓人不得不爲一連贊一聲“好樣的!”
由此可見,剛才打的有多慘烈。同時,從小鬼子的部署和火力配置上也可以想象得出,小鬼子雖然也是倉促計劃和部署,但小鬼子指揮官的軍事素養和武器裝備的優越性,真的要比突擊團高得多。
要是整個四營都追出三岔口的話,連退回過道的機會都沒了,就等于被小鬼子包了餃子,到時候,生還者恐怕十不存二。所以,從這方面說,三連及時發現,以及果斷的撤退,迫使小鬼子不得不提前發動,從而,雖然給三連造成了慘痛的損失,但是,卻爲整個四營的保存和接下來的繼續戰鬥,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這就是戰争,殘酷,冷血,殺戮……這就是軍人,爲國捐軀,血染沙場,馬革裹屍……這就是國家強弱的體現,落後要挨打,強盛四方安!
雖然悲憤,可戰鬥還在繼續,小鬼子見三連這條魚脫網,如何肯善罷甘休。而四營也是怒火中燒,隻是現在小鬼子勢大,大家不得不暫時撤退而已。
一連掩護着三連退入過道内,見小鬼子撲了上來,根本就不敢停留。一直退到了二連設置的阻擊線後面,把重任交給二連後,才算得上稍稍松了口氣。
而接下來的戰鬥就有意思了,或者說,暫時達到了四營的最終目的——拖住小鬼子中路大軍。
追入過道内的小鬼子,一連猛攻了三次,次次都被二連打退,除了留下一地的屍體外,沒有寸進。倒是二連打着打着就打出了經驗,最後居然還能做到以排爲單位進行輪流休息。
這一期,仰仗的無非是地形:過道長是長,但就這麽點寬,兩邊又都是沒有清理過的原始森林,無論敵我,都不敢貿然深入而白白損失兵力。如此一來,小鬼子的兵力無法鋪展開,兵力優勢無法突出,就注定了雙方隻能以小股兵力的投入來争奪過道。
三次猛攻失敗後,小鬼子顯然也接受了這個現實,于是,雙方就以過道爲接觸點:你不敢攻出來,我也不敢攻進去,大家都拖着吧。
對此,四營倒是喜聞樂見。
而小鬼子也需要休息方能重整旗鼓,加上面對這樣不利于 進攻的地形,他們暫時也隻能接受。當然,這樣的狀态,對于狂妄自大的小鬼子來說,真的很憋屈。
一時間,雙方就這樣停了下來,但是,誰都知道,這隻是暴風雨來臨前的甯靜而已,必然有一方會打破這種甯靜,到時候,絕地是一場慘烈的大戰。
雙方都在爲接下來的慘烈大戰囤積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