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點,小鬼子現在更爲糾結了。
無論是先前的連環炸藥包,還是後來的倉庫地雷,又或者是現在的打一下後就突然安靜下來,都無一不表明,這是八路軍突擊團有計劃,有預謀的戰術安排。既然如此,那麽,面對下面的突擊團四營突然安靜下來這種極爲反常,也極爲詭異的場面,小鬼子心頭就難免打鼓。自然而然的認爲,這是突擊團四營在給他們挖坑,甚至巴不得他們立即就攻下去……就憑借他們這不足一個中隊的人馬,想要在林子裏跟早有準備的突擊團打,絕對的兇多吉少。畢竟,誰都能想得到,突擊團敢這麽做,必然有其充足的準備。
當然,要是主力抵達後,他們再攻下去,有了主力作爲後方的依托,他們倒是敢于進攻了。
倒是如此一來,他們内心裏的憤怒就越發濃烈了。這點,從他們對于下面林子裏的射擊的槍聲密集度上就可以感受得出來……軍令如山,他們不敢違抗,就隻能用手裏的槍彈來發洩怒火了。
背靠着戰壕的彭鵬看起來一點都不急,吩咐大家一定不要弄出什麽響動,不要随便移動,更不許還擊後,他慢悠悠地抽出煙,點燃,輕松的抽起煙來……隻是,他雖然看起來沉穩如山,但是,從他大口大口地抽煙上,卻能清晰的感覺到他内心的不安。
确實,計劃雖然進行的比較順利,可是,現在到了最後的一環,他不得不擔憂起來,隻是爲了不影響戰士們的士氣,他不得不裝出一副胸有成竹樣。
約莫兩分鍾後,彭鵬把煙蒂一扔,一腳踩熄後,嘀咕了一句“狗日的小鬼子真是富裕,這子彈就跟不要錢似的,現在還這麽密集”。轉過身來,用望遠鏡觀察着。
目的自然是要搜尋小鬼子軍官的聚集處,當然,最好能看到小鬼子主力部隊的軍官,因爲,彭鵬正給他們準備了一份大禮,自然是希望這一網下去,收獲的大魚越大越好,越多越好。
可惜,小鬼子的指揮官不是蠢貨或者莽夫,自然知道槍打出頭鳥的道理,躲在後面,根本讓人無法直視之下看見。
不過,彭鵬也有自己的經驗:他直接搜尋了一遍後,有點失望,不過,接下來,他搜尋的不再是小鬼子的指揮官們,而是看哪個小鬼子在快速移動,或者說,哪個地方的小鬼子活動的比較頻繁。
說白了,彭鵬在找小鬼子的傳令兵。
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此近的距離——小鬼子的指揮官們必然聚集在山後(從彭鵬這邊來看),用電台傳令還不如直接用人來傳令來的方便,也更能讓下面的士兵清楚命令的内容。所以,一般來說,在這樣的近距離,小鬼子不會用電台聯系,而是直接派傳令兵傳達命令。
而彭鵬尋找傳令兵,就是想看看他從哪兒往山後面跑,然後再根據腦海中所記住的山後的詳細地形,以便于自己推斷小鬼子指揮官們大緻的聚集之地。
但這談何容易,隻能算是無聊時一種消磨時間的方法。
不過,小鬼子密集的槍彈,讓彭鵬不由的開始擔心起來:不管躲的再好,可敵人居高臨下,又是分散射擊,讓四營的戰士難免會出現傷亡,當然,被打死的很少,基本上都是被打傷的……誰都會首先保護好自己的腦袋和身體,四肢有時候就難免有點疏忽,或者說,地方小,隻能首先保證腦袋和身體。
彭鵬親眼看到不遠處一棵大樹後面,一位戰士的左肩膀稍稍往左邊靠了點,大概露出了五厘米左右于樹幹外,結果,這位戰士運氣實在太背了,就這麽點外露,卻還是被一顆子彈擦傷。
彭鵬心頭真是又急又怒,卻沒有别的辦法,還不得不在這裏堅持等待着,忍受着。
“小黃!”
“到!”
扭頭對身邊的小黃吩咐:“一個一個地傳下去,都給老子把身體縮好,誰要再大意而受傷,老子不找他,直接找他的上級……”
沉吟了一下後,補充道:“士兵受傷,罰班長;班長受傷,罰排長,以此類推……你自己也小心點”
“是!”
随即,彭鵬忍不住拿起望遠鏡,再次偷偷地觀察起來,心裏也在嘀咕:你們到底躲在哪裏了?出來,快出來,讓老子看看你們長什麽樣子……
突然!
彭鵬發現了一個家夥從山頂中間稍稍偏左的地方冒頭,飛速就近躲在一棵樹幹後面,然後,偷偷地拿望遠鏡觀察下面。
彭鵬有點失望:怎麽就找不到小鬼子的傳令兵了?
不過,失望之下,他卻從身邊一個戰士手裏拿過一把三八大蓋。
穩定心态,瞄準……
然後,就沒有了然後,隻因爲大家不能暴露——連被射傷都不能反擊,更不能大叫,你還想因爲射殺一名敵人而暴露?
剛才的動作,不過是彭鵬下意識的行爲,再加上心裏的憤憤不平之下所做的一種無聲的宣示而已……最少能自我平衡和安慰一下,不是嗎?
把槍還給身邊的戰士後,彭鵬轉身,身體緊貼着戰壕的一面,閉眼,幹脆來了個眼不見心不煩。還下意識的咂吧咂吧嘴,顯然,他想抽煙,隻是現在的情況不允許。
“嗖~!嗖~!嗖~!”
沒多久,就在彭鵬想轉身觀察一下小鬼子們是否有别的手段時,突然!天空傳來了炮彈飛行時劃破空氣的刺耳響聲。
這一瞬間,彭鵬的心直往下掉:真是最怕什麽就來什麽,現在這個關鍵時刻,最怕的就是小鬼子用炮彈來炮擊。
被子彈擊中,死了也就死了,受傷的話大不了咬牙硬挺着,最少,不會暴露自己。但是,被炮彈炸中,那可就大不一樣了。炮彈爆炸,彈片之類的不說,關鍵是爆炸時所産生的氣浪會把人掀起來,從而會暴露出你的位置,甚至是更多的信息。
也就是說,到時候,哪怕你被炸死,但也依然會把你的遺體給炸上天。
“轟!轟!轟……”
林子邊緣地帶被小鬼子重點對待。
刹那間,地動山搖,炸聲隆隆,枯枝枯葉如雪花般落下,又被氣浪沖的四散飛起,炸斷的樹枝更是不甘于折斷,卻又無力對抗這種天威般的打擊……
好在,這次之所以挑選二連來執行此次任務,就是考慮到有很大的可能要面對這種概況,而二連基本上都是老兵,對于如何躲避炮彈,保護自身安全,還是要比新兵強得多。
絕大多數戰士都是一聽到炮彈劃破空氣的聲音後,立即卧倒在地,雙手抱頭,然後……聽天由命!
但也有極少數戰士因爲所處的地方無法卧倒在地,就隻能硬抗了。
彭鵬就親眼看到一個戰士躲在一片石碓中,聽到炮彈落下的聲音後,他沒有卧倒,反而翻身死死地抱住樹幹,結果,一顆炮彈就在他左邊兩米的地方爆炸……
彭鵬驚駭的看着那個戰士的身體被一分爲二:下半身被石碓埋了,可上半身卻被氣浪給炸的飛了起來,飛起來的上半身幾乎與地面持平,如同在風中搖擺的樹幹,努力讓自己不被飓風吹走。就算是如此,那個戰士卻依舊死死地抓着樹幹,努力使自己的身體不被炸彈掀上天,從而暴露大家的位置。
爆炸一過,這個戰士重重地摔倒在地,大概是因爲後繼無力,他的雙手終于松開了樹幹……
彭鵬格外的憤怒,可是,他剛要爬起來,卻被右邊的小黃一把撲倒。
“小心!”
“轟!”
一發炮彈就在戰壕外不到三米的地方爆炸。
雖然躲在戰壕内,那枚炮彈炸不到他們,可是,巨大的爆炸聲卻震的他們耳鳴,腦袋也如同被門夾了一般的痛。
彭鵬搖了搖腦袋,讓自己腦袋和耳朵都舒服點,然後才感覺身上被壓着,這才想起剛才還好小黃及時撲倒自己,要不然,炮彈爆炸的瞬間自己剛好站起來,那後果基本上就不用多說了。
“小黃,你怎麽樣?”
趕緊扶起小黃,見小黃茫然的看過來,彭鵬趕緊看了看小黃的前胸後背,發現并沒有受傷,這才放心了些。
不過,見小黃捂着耳朵,一個勁的張大着嘴,好像在說着什麽,可彭鵬卻聽不清。
正要大聲的告訴小黃,自己現在耳鳴,可是,不知怎麽的,眼光一下子就掃倒了那個下半身被炸沒了的戰士。
恰好,那個戰士歪着頭,正好看過來。
目光一對視,那個戰士張嘴想對彭鵬說什麽,卻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因爲他一張嘴,大口大口的淤血交雜着鮮血就從他嘴裏往外冒……
彭鵬揪心急了,可剛才的爆炸卻提醒了他:這個時候,最好不要貿然活動,以免被小鬼子的偵察兵發下,從而暴露自己,導緻整個計劃功虧一篑。
于是,彭鵬就隻能忍着。
最後,彭鵬也不知自己到底怎麽了,好像是無意識的就舉起右手,對那個戰士敬了個軍禮。
那個戰士顫巍巍地舉起右手,也想對彭鵬敬禮,隻是,他的手剛剛擡到一半就赫然落下……多麽優秀的戰士,就這樣犧牲了!爲了不暴露大家,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哼一聲,更是不顧自身的安全,死死地抱緊樹幹,隻因爲他知道,自己一旦被炸上天,就很有可能讓大家都暴露……
這一刻,彭鵬想哭,想悲呼,想好好發洩一下内心的極度悲痛,可是,他不能,他必須忍着,克制着,眼睜睜地看着,隻因爲他是——軍人!隻因爲他身處保家衛國的戰争年代!隻因爲他要服從大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