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仗開始之前，爲了防止小鬼子突襲青龍山——當時張青山還真沒想到飛機，隻是考慮小鬼子的陸軍了。肚子已經大起來的向雪琴在秦芳的照料下，跟着老百姓的隊伍，一路向根據地腹地撤離，所以，現在家裏已經好幾天沒人了：想想向雪琴在身邊的時候的快樂和幸福，讓張青山不得不感歎：還是有老婆好啊！
但值得慶幸的是，小鬼子的飛機轟炸沒有傷到這所房子，要不然，會讓張青山更郁悶。
“哎~！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張青山感歎了一句後，苦笑的搖搖頭，擡起右腳，正準備脫鞋子，沒想到，有人敲門。
說實話，打仗是最累人的，無論是士兵還是指揮員。雖然對小鬼子作戰就那麽一天，可爲了這一天，大家已經連續商量了幾天，中途隻是實在支撐不住了才睡一會兒。現在這一仗總算是完成了第一階段，有一夜的工夫好好休息，張青山自然想早點睡。
“進來！”
“老張，我就知道你還沒睡……”隻見齊子軒提着個大籃子，籃子上有塊藍布遮蓋着，邊進來邊笑嘻嘻地對張青山說：“正好，在回來的路上，我打到一隻野兔子，特意讓人做好了……來！咱倆快趁熱，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張青山一楞，随即就明白齊子軒的意思了：會議上要派一個加強營去完成那個十分艱巨又十分光榮的任務。而按照張青山的指示，由田國忠負責，讓二、三、四、五營各自把自己的優點和劣勢說出來，然後從中挑選出一個營，再從一營挑出一個連來，于今晚十一點摸黑向寶源縣城東南面大山村進發……一營傷亡幾乎過半，實力大損，現在自然沒辦法跟别的營争這個任務，但是，爲了照顧到一營的情緒，所以，張青山特别指定要從一營抽調出一個連來加入，也算是對一營在馬家坳戰鬥中英勇表現的一種獎勵。
而現在，田國忠肯定沒有選好派哪個營去，這就讓大家心慌了……你把自己營的優劣以材料的方式交上去，上面自然要考慮、選擇一下不是？
于是，各種交際手段和争取方式也就必然出現了。
不管是張青山在突擊團的威信，還是作爲前敵總指揮，都決定了，他對于派哪個營去執行這個任務，都有不可忽視的決定權，不先把張青山讨好，那怎麽行？說的難聽點你，隻要得到張青山認可了，這事就八九不離十了。
于是，三營長就急匆匆地來跟張青山聯絡感情。
三營長有一個另外幾個營長無法擁有的優勢——在突擊團内的資曆和跟張青山的親近度。
當初，剛參軍那會兒，張青山和齊子軒雖然不是同一個班，但都是同一個排的。然後一起加入當時的自衛隊保護鎮子，又一起加入突擊隊去剿匪，到後來突擊連成立，兩人也沒分開過，張青山成了連長，齊子軒成了排長……
論在突擊團的資曆，齊子軒絕對可以排進前五，畢竟，突擊團是從突擊連的基礎上擴建而來的，而突擊連剛成立，齊子軒就是幾個老功臣之一。
論跟張青山的關系的久遠，在整個突擊團内，連胡英澤都比不上齊子軒，更不用說别人了。
論能力，且不說三營是突擊團内第一個滿員編制的，就說齊子軒個人的能力：張青山的升遷速度可以說是坐火箭，可是，齊子軒的升遷速度也不比張青山差，什麽時候都隻是比張青山第一級……而且，長征結束後，張青山到師部當參謀的時候，齊子軒可是接任了張青山的位，成了突擊連的第二任連長，這能力還能差得了？
而這就是齊子軒的巨大優勢，也是軍隊中老資格的意思。
說的難聽點，就憑齊子軒這份老資格，别說他是營長，哪怕他現在隻是個老兵，别人見了他也得給于幾分敬重。哪怕張青山但了師長，見到他，也得給于幾分尊重，齊子軒要是叫他老張，他必須得點頭答應，最少，是不能擺架子的，否則會讓人說張青山翹尾巴，當了幾天大官就看不起當初同一口鍋裏嚼食的同志了——軍隊就認這個。
而這，就是老資格的優勢。所以，齊子軒現在不僅是三營營長，也是突擊團副團長，還是張青山親自提議的。可見，齊子軒的這份老資格，張青山是認可的。
“老張，咱們哥倆好久沒在一起喝酒聊天了……”齊子軒邊把三個菜：一盤花生米，一盤酸蘿蔔，一盤兔子肉擺好，邊說邊給張青山倒酒：“上次咱們哥倆一起喝酒，是什麽時候，你還記得不？”
雖然清楚齊子軒的目的，可面對齊子軒這麽獻殷勤，張青山還不得不接受着……老戰友私下裏找自己喝酒聊天，不管目的是什麽，你總不能闆着臉拿公事做推遲的借口吧？那也太不近人情，太影響團結了。更何況，張青山本身也算是一個豪爽之輩。
“怎麽不記得？”張青山笑道：“那是長征剛結束，你接任我當了突擊連的連長，我怕你剛上來會出錯，就私下裏找你給你傳授經驗，沒想到，你我居然大醉一場，說了什麽都記不清楚了……”
“哈！哈！你記不得，我可記得一清二楚。”齊子軒拿起酒杯，跟張青山碰了個杯的同時，笑道：“就爲了咱倆老戰友能再次喝酒聊天，幹了這杯。”
“幹！”
幹了這杯酒，齊子軒邊給張青山倒酒邊說：“老張，你還記得從咱們紅三連走出來的人當中，還有幾個熟人嗎？”
一聽這話，正含笑吃菜的張青山，面色一下子就冷了下來，雙眼也隐隐有些哀傷。
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後，歎了口氣，道：“熟人中，原本除了你我外，還有老黃。可是，不久前我聽說，年前在策應太原會戰的時候，老黃在跟小鬼子作戰的時候，身中四槍，當場陣亡……哎！我要沒記錯的話，當初陸陸續續從娘家出來的有十七個熟人，有的犧牲在跟老蔣打仗的戰場上，有的犧牲在長征中，有的是跟小鬼子打仗時犧牲了……到現在，恐怕就隻有你我了。”
“我也是前不久，聽政委說起老黃的事……來，老張，這一杯，爲老黃和所有犧牲的戰友，幹！”
“幹！”
事實上，要不是年後胡英澤到師部開會，張青山托他給老黃帶去點土特産，恐怕他倆還不知道老黃犧牲的事了。隻是軍人雖然看淡生死，但軍人習慣于流血不流淚，有很多事都藏在心裏，不好跟别人說，所以，他倆也一直沒有說這事，現在既然聊到這裏了，才說起來。
接下來，兩人有的是喝酒的幹杯的話題。
從剛參軍的時候，各自所鬧的笑話，比如張青山第一次見到重機槍，寶貝的不得了，居然直接埋藏起來，連抓俘虜都顧不上，一心死守着這挺重機槍的事。比如齊子軒在參加突擊隊的時候，第一次攻打土匪藏身的山洞，結果，因爲沒什麽經驗，一顆手榴彈下去，敵人沒炸到，還差點把自己的耳朵給炸聾了。
幾杯酒下肚，菜沒吃什麽，可喝酒的氣氛卻濃烈起來。
剛說到張青山的老班長黃德寶犧牲的事，大門被人推開。
“哈！哈！隔着老遠我就聞到了肉香味……你們兩個，果然在這裏開小竈。”隻見二營長李紅輝左手夾着一條煙，邊笑說着邊掀開門簾子進來。然後，一屁股坐到炕上，用手抓起一塊兔子肉，邊嚼邊說：“吃獨食可是很不地道的。既然碰見了，怎麽也要熱烈參與一下，免得有人說你倆吃獨食。”
說完，用右手倒拐子碰了下張青山，很不客氣的笑問道：“老張，碗筷在哪了？”
張青山順手指了下門簾外。然後看着李紅輝左胳肢窩裏的煙，笑道：“老李，你這是打算行讓我犯錯誤？”
“别說的那麽難聽行不行？”李紅輝直接把煙往桌上一放，道：“這是我們二營全體指戰員湊錢買的，我隻是代表二營感謝你對二營的照顧。”
“老李，不是我說你，你要給我一包煙，我絕對拿着，可給我一條，呵！呵！老李，你要真拿我當戰友，就别跟我來這一套。”
“我說了你還不信！”李紅輝果然厲害，一聽張青山這話，嚷嚷着就直接把這條眼拆開，然後，給張青山和齊子軒一人一包，自己也拿了一包，還大咧咧地說：“現在咱們三個一人一包，剩下的明天我送到團部去，讓大家一起抽。這樣，不算讓你犯錯誤了吧？”
張青山隻得無奈苦笑：心意到了就好。
可一旁的齊子軒卻一個勁地翻白眼，心裏痛罵李紅輝不已：不得不說，到底是老戰友，對于張青山的秉性，齊子軒了解的不少。這不，他借着酒勁跟張青山聊得正好，眼看着就要讓張青山松口答應了，在這個關鍵的時候，半路殺出個李紅輝，攪了他的好事，他又不好跟李紅輝發火，就隻能用對李紅輝翻白眼來表達内心極度不滿了。
可是，齊子軒萬萬沒有想到，李紅輝隻是讓他不滿的人之一，因爲，還沒等李紅輝腳落地，大門又被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