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英澤雙手放到了桌上,身體稍稍往張青山那邊靠了點,嘴唇微動。
“你才吃錯藥了,有事說事。”張青山借着抽煙的機會,用夾着煙的右手手掌擋住了嘴,沒好氣的回道:“爲了對付這幫家夥,我正心煩着了。”
“那你是中邪了?”胡英澤直接扭頭瞪了眼張青山,問道:“以前你這家夥一聽到炮,就跟餓狼似的兩眼放綠光,今兒卻做起了大善人,居然一點都不争……你這不是吃錯藥了,就隻能是中邪了。”
“老胡啊!你也看到剛才的場面了。要是不想個折中的辦法,恐怕等小鬼子都打上咱們青龍山了,大家還是争不出個接過來。與其如此,還不如退一步了……”
“别跟我扯别的,說人話。”胡英澤扭頭瞪了眼張青山,沉聲道:“咱們突擊團雖然比他們好一點,可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啊!既然這麽大一塊蛋糕擺在眼前,又是不争白不争……爲什麽不争?”
張青山臉上露出了笑意,心頭也得意起來,幹脆就不掩飾了,直接把腦袋湊到胡英澤耳邊,小聲道:“其實很簡單,我現在是前敵總指揮!”
胡英澤一楞,瞥了眼張青山後,嘴角微微翹起來了,在桌子下面,也對張青山豎起個大拇指。
不愧是老搭檔,腦子一轉,就明白張青山這句話裏的信息量:既然明面上大家都争吵不休,互不相讓,那麽,張青山去争也必然争不出個結果來,反倒會被弄的裏外不是人,還不如以退爲進,打着公平的幌子,先把這批小鋼炮弄過來再說。如此一來,那就不僅僅是近水樓台先得月了,簡直就是關起門來想怎麽弄就怎麽弄了。
張青山會不會私下運作,轉而把這批小鋼炮變成自己的?
幾乎都不用問。
以張青山那種雁過拔毛的個性以及對小鋼炮這類武器的喜愛,不私下操作一番,簡直是不可能的。
所以,想明白這一點的胡英澤,才會對張青山豎起大拇指表示佩服。
“可是這樣一來,吃相太難看了,會引起公憤的,到時候,萬一告到師部那裏,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胡英澤警告了一句後,下一句就是:“你打算怎麽弄?”
“我都想好了,這次在衆目睽睽之下,想要把這二十門小鋼炮全吃掉,根本就不可能。所以,咱們隻要占了大頭就足夠了……老胡,咱們那二十多門小鋼炮中,不是有一些老舊了以及有兩門小鋼炮壞了麽?正好,全都都給我偷偷地換上,當然,這方面你可要好好配合和操作……如此一來,怎麽着也得了一半。然後,我再拉下這張老臉,怎麽着也能分到五門新的,這樣一來,咱們就占了大頭了。”
說着,張青山的嘴角也微微翹了起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張青山得意的意思。
“可這樣一來,他們會不會看出來?”張青山這話太驚人了,驚的胡英澤都顧不上掩飾了,直接扭頭看着張青山。
“第一,雖說小鬼子的小鋼炮質量過關,可誰都知道,再好的武器打多了都得壞。到時候,咱們就一口咬定,這都是打壞的,他們還能怎麽辦?第二……”
“等一下。你怎麽就能确定,這二十門小鋼炮會由咱們帶着?要知道,主力團當中,也有幾個不錯的炮手了。”
“哼!不錯的炮手又能怎麽樣?比得上二愣子這個炮神?他們的炮手有咱們多嗎?這麽多小鋼炮湊在一起,也就隻有咱們突擊團能有這麽多有經驗的炮手才能勝任。”
确實如此!
别說獨立團和新一團了,就是主力團,無論是小鋼炮的數量還是炮手,都差突擊團老大一截,更何況,論打小鋼炮,二愣子還真的沒有差過誰,這可是公認的。有這兩點在,那就可以讓張青山光明正大的把這二十門小鋼炮集中起來,歸突擊團的炮手使用。
當然,所謂的使用,隻是指炮歸突擊團的炮手使用,而突擊團的炮手将會根據需要,暫時劃分到需要的團當中去,暫時歸這個團指揮,就跟主力團在馬家坳咱都是,突擊團的炮兵連大部分就歸主力團使用一樣。
可問題就出在這裏,别人總不能時時刻刻看着這二十門小鋼炮吧?到時候,隻要二愣子等人避開少數别的團派來的炮手,私下裏換掉,甚至隻需要魚目混珠般的混合在一起,就有了任何可以操作的機會……新一團和獨立團的小鋼炮少的可憐,炮手也沒多少,實戰的機會就更少了。而主力團的炮手實戰的機會多,可問題是,小鋼炮不多啊,這就決定了其炮手少。也就隻有相對肥的流油的突擊團,小鋼炮多,炮手多,實戰經驗更多,所以,想要把這二十門小鋼炮的優勢發揮到最大,還得依靠突擊團的炮兵連。
說的難聽點,就跟賊喊捉賊一樣的道理,你就是有所察覺,都沒有任何辦法,總不能說爲了防止突擊團搞鬼,這二十門小鋼炮不用了吧?
再說,小鋼炮幾乎都是從小鬼子手上繳獲的,型号一樣,這麽多同型号的小鋼炮聚集在一起,你又如何能确定,其中的二十門小鋼炮是從寶源縣城裏繳獲的了?到時候,二愣子他們想說哪門小鋼炮就是從寶源縣城裏繳獲的那門,你也隻有捏着鼻子認了。
張青山很自信的哼了聲後,又小聲道:“再說了,二愣子他們又不傻,難道不知道輕重緩急?”
胡英澤聽的一楞一楞的,可心卻放下了。
因爲胡英澤知道,雖說越驕傲的人越看重面子,可張青山算得上是個異類。這家夥驕傲起來的時候能把尾巴翹到天上,可一旦下定決心放下臉面的時候,撒潑耍賴也是一等一等強悍,絕對能把臉面丢到爪哇國去。
而現在,張青山爲了能給突擊團多撈幾門小鋼炮 ,不要臉面了,自然讓胡英澤放心下來了:以他對這位老搭檔的了解,一旦張青山不打算要臉面了,事情基本上也就十拿九穩了,最少,到目前是沒有出過意外的。
“嗯!你繼續。”
“第二,咱們連那麽多槍彈都無償捐獻出來,不管是兄弟部隊還是師部都看在眼裏,怎麽着也該補償咱們幾門小鋼炮,或者說,就算他們發現了一些地方不對,恐怕也不好直接點名……”說到這兒,張青山想了想,道:“就算他們直接點出來,可問題是,我現在可是前敵總指揮,最少這臨時的級别告他們一點,說話的力度也要大他們一點……老胡,一旦争起來,你說,師部的領導們會不會偏咱們點?”
胡英澤除了點點頭之外還能說什麽?當然,心裏既慶幸又有點悲哀。
慶幸的是自己有個好搭檔啊!
悲哀!自然是替眼前這三個團感到悲哀,你們準備好了麽?
“可是,老張,你這樣做 ,萬一真被發現了,别的不說,對于咱們突擊團将來恐怕會造成不好的影響。”
“所以啊!這就需要你親自去指揮,讓下面的同志不僅要配合,還要保密……不過,就算真的被發現了也沒什麽,就像我剛才說的,大家臉面上還是要維護好的。況且,要知道,打鐵還需自身硬,隻要咱們突擊團強盛起來,保護好百姓,趕跑小鬼子,一切都是值得的。”
胡英澤點點頭,沒有出聲。
“第三,既然剛才大家都同意統一保管和調配,那麽,誰要敢反悔,我這個前敵總指揮可不是擺設。既然不要臉面了,那大家都不要臉面好了。我直接到師部去告狀……”說到這兒,張青山笑的有點奸猾:“當然,就算是告狀,我也明白先下手爲強,先入爲主的重要性,這點,老胡你可以放心了。”
果然如此!果然讓人放心了。現在,張青山不僅不打算要臉面了,連耍橫都打算用上了。
“老胡,你這麽看我是什麽意思?老子臉上長花了?”
見胡英澤直勾勾地看過來,張青山被看的有點不好意思,頓時惱羞成怒的低聲問道。
“不是!老張,我以前怎麽就沒發現,你的臉皮怎麽越來越厚了?”
“你想說我厚顔無恥就厚顔無恥,反正,爲了突擊團的強大,爲了能早點趕跑小鬼子,老子厚顔無恥也認了……呃~!老胡,你這是拐着彎罵我了?”
胡英澤笑着微微搖頭,可看那眼神的意思,顯然是承認了。
“既然這樣,老胡,你放心,事後别人問起我來,我一定說這個高明的注意,是你胡英澤同志貢獻的,我隻是被你這個政委加團長給逼迫的。”
“别!别!别!”胡英澤吓了一跳,趕緊對張青山低頭:“算我怕你了行不?”
“不行!”
看着張青山那斬釘截鐵的模樣,胡英澤不愧是老搭檔,立馬也耍賴起來:“老張啊!你這就不仗義了,你這家夥是有家有室了,可我還是單身了,你總不能讓我名聲臭大街,那我今後要是找不到媳婦,可就要你負責了。”
張青山足足盯了胡英澤五秒,總算是見識到老搭檔的臉皮厚度了,卻也無可奈何,隻得偷偷地對胡英澤豎起大拇指,沒好氣的說:“算你厲害!你這才是真正的高手啊!”
胡英澤嘿嘿地笑了起來,笑的張青山很有種 一拳打過去的沖動。
可就在這時,大門從外面打開,通訊兵拿着一封電報急匆匆地跑來,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這個時間段跑來,而且是如此急匆匆地進來,必然有大事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