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青山有一停頓了一下,露出淡淡地笑容,隻是在這份笑容中,流露出幾分得意之色——這大概就是張青山個性的特點之一,無論經曆多豐富,無論城府多深,無論身居何職,隻要有得意之事,他總是難掩這份得意的暴露。
對于張青山這樣的笑容,胡英澤和田國忠自然清楚——顯擺,賣弄,等着你去求他!
可是,彭學斌跟張青山雖然是熟人,可對于張青山這份笑容,卻不是很了解。
見張青山說到關鍵處卻陡然停頓下來,原本就心急如焚的他,立馬就求道:“老張,你就别跟我賣關子了,快說啊!”
“其實,真的很簡單嘛~!”張青山還是有點拿捏強調,不過,看到彭學斌那囧囧有神的目光,他隻得繼續說下去:“小鬼子遠道而來,咱們就幹脆趁小鬼子立足未穩之時,給小鬼子來個聲東擊西,先打擊打擊小鬼子的士氣,滅滅他們的威風。”
在座的,哪個不是戰鬥指揮經驗豐富之輩?
一聽張青山這話,三人皆陷入了沉思。
而張青山卻含笑拿起桌上的香煙,點了根,笑看三人……正因爲大家都是戰鬥指揮經驗豐富之輩,所以,該維護的就得維護:張青山說的已經夠多了,要是大家還想不出來,而非要讓張青山把事情說的明明白白,那豈不是打臉?豈不是說,在座的都不如張青山?這份臉面,誰都不想丢。而張青山也明白這一點,所以,張青山雖然有時候難免有些得意,可他的待人處事方面,還不至于這麽不懂事,所以 ,張青山沒有去點破,而是笑看大家。
可讓人奇怪的是,或者說,變相體現出彭學斌内心焦慮的是:胡英澤和田國忠還在沉思,但彭學斌僅僅想了幾秒後,就擡頭看着張青山,迫不及待的問道:“老張,我這心裏着急的很,早就亂了套,現在,想什麽都想不出來,還是你給指點一下迷津吧?”
這話雖然說的有點維護自身的面子,可在坐的人都是精明之輩,一聽就明白這話的真谛:等于變相的承認在這方面不如張青山,或者說,就這事上不如張青山,也算是低頭服輸的一種意思。要知道,這樣的事,等于是團長與團長之間的智慧較量,尤其是對于這些從戰火中成長起來的團長們,在指揮經驗上服輸,尤其是讓對方打心眼裏服輸,何其難。
所以,一聽這話,張青山笑着點點頭,也明白是揭開謎底的時候,畢竟,這是兄弟部隊,不是敵人,該維護的就得維護,要不然,你這次過分了,萬一下次在别的方面你不如對方,那可就等于給對方打臉的機會,而對方這次丢了面子,下次又豈會對你客氣?
隻是,張青山的那笑容中,得意之色依舊,甚至更盛。
然後,張青山把張水華報告的,關于小鬼子偷偷摸摸地,大規模地從太原往三鐵市水運武器彈藥的事一說後,繼續說:“我的意思是:敵人既然偷偷地往三鐵市運送了這麽大批武器彈藥,那也就是說,敵人的援兵還未到達三鐵市。而小鬼子這次既然要打我們根據地,必然會以寶源縣縣城爲橋頭堡,甚至會把大本營設在寶源縣縣城。可從三鐵市到我們眼巴前的寶源縣縣城,可是有兩百多公裏的路要走,在這一路上,可是打伏擊的好機會。”
随即,張青山用手指點在地圖上的某個點——這幾天天天琢磨這事,小桌上的地圖就沒有收起來過。
“這一路上,有幾處地方都是打伏擊的好地點,可是,我覺得,第一,小鬼子從三鐵市到寶源縣,必然是其主力,而且,其中還包括二鬼子們,加起來,怎麽着也有一兩萬人。這就很難吃下了,除非有得天獨厚的地形,可是,大家看這一路上的所有能伏擊的地方,都無法找到這麽有利的伏擊點。第二小鬼子既然大兵壓境,又要護送這麽多物資到寶源縣,這一路上必然會無比重視,就算小鬼子再怎麽狂妄自大,可我們也不得不承認,在打仗方面,小鬼子确實是一把好手,尤其是其指揮官,都不可小看。所以,我可以肯定,在經過這些有利的伏擊的地方,小鬼子必然會事先派兵偵查,或者做好應對突變的準備。所以,僅憑這兩點,恐怕很難打小鬼子的伏擊,最少,很難給小鬼子打一個讓其感到痛的伏擊戰。”
“可是,老張,你剛才不是說,打算打小鬼子的伏擊麽?現在你自己都說很難打小鬼子的伏擊,這是不是有點前後矛盾?”
彭學斌的話音一落,一旁的田國忠低着頭,緊盯着地圖,嘴裏卻一把接過話題:“而且,這幾天我們也估算過,就算集中我們突擊團和老彭的獨立團,還有新一團,恐怕都無法吃下這麽多小鬼子……”
說到這兒,田國忠擡頭看着張青山,正色道:“現在你一邊說打小鬼子伏擊,一邊又說難以起到作用,老張,說說,你到底是怎麽打算的?”
“我說的難以打小鬼子伏擊,那是因爲小鬼子對于這些明顯的伏擊點都會重視起來,可是,對于這兒,小鬼子恐怕就會疏忽了。”說着,張青山的右手食指猛地點在了寶源縣縣城以東二十多裏,一個名叫馬家坳的地方。
“老張,你沒說錯吧?”彭學斌有些不敢相信的擡頭掃了眼張青山後,又低頭看着地圖,道:“從這份地圖上可以看出,這個名叫馬家坳的地方,真的如同一個凹槽,中間筆直,兩邊雖然有大山,而且也有密林,可是,兩邊的寬度太寬了,尤其是左邊,山腳離公路最少也有兩百米……說的難聽點,在這個地方打伏擊,跟在平原上沒多大的區别。”
“我看還不如在這裏打伏擊。”說着,彭學斌手指點在一個叫風雪崖的地方,道:“大家看,這兒雖然沒有一線天的優勢,可是,從懸崖頂到底部,也就三十多米的高度,最爲關鍵的是,懸崖的底部就是公路,而在公路的另一邊則是大河。在這裏打伏擊,說的難聽點,就算沒有子彈,扔塊石頭下去,也能砸死一個小鬼子。”
張青山卻自信的笑道:“老彭,你這話說的對,可也僅僅是指在正常情況下,但現在,從小鬼子對于此次運輸武器彈藥的方式上就可以看出,其指揮官喜歡出其不意,那麽,可以想象,這一路上,他必然十分重視安全,而不會如别的小鬼子那樣狂妄大意,也就是說,他必然會派偵察兵去偵查情況,要是換成我是小鬼子的這次指揮官,我就會這麽做,以最少的兵力去換取最大的成果,更是避免了更大的損失。因爲,大家都能看出的優劣,相信,他也能看得出來……當然,要是換成打阻擊戰,我絕對會第一時間選擇這裏,可現在,我們不是打阻擊。”
彭學斌張了下嘴,卻沒吭聲,最終,還是點點頭。卻還是有幾分不服氣的問道:“那好,老張,你說說你接下來的打算。”
“說實話,我這計策,最大的一環不在這裏,或者說,最終的目的不在這裏,而在這裏!”說着,張青山右手食指點在寶源縣縣城。
這下,可把胡英澤他們三人給震驚了一把,紛紛緊盯着張青山——實在是太出乎意料了。
“老張,你的意思是說,在這裏伏擊,隻是聲東,而最終擊西的目的是奪去寶源縣城?”
“對!我就是這麽盤算的。”
看着張青山那越發明顯的笑容,這次,三個人心裏還真的很服氣:這一招聲東擊西真的太出乎意料了。正常情況下,既然是要打伏擊,當然是集中精銳,最好是把三個團的精銳都集中在馬家坳,如此一來,就算不能吃掉小鬼子的主力,但絕對能給其當頭棒喝。可是,誰能想到,張青山打伏擊是假,居然是要奪下寶源縣城。誰能想到,張青山不去消滅小鬼子主力,而是要端了小鬼子的橋頭堡,這招釜底抽薪,确實狠啊!
“老張,你仔細說說。”
“好!”張青山那也來了精神,認真的說:“要執行我這個計劃,首先,我們要有充足的兵員,這點,不僅要集中突擊團和獨立團還有新一團,最好還能從師部調集精銳來,所以,這個計劃,在師部作戰會議上,我希望我們三個團能說服大家。第二,我暫時以我們三個團爲力量來分配:在馬家坳派兩個團,一個團負責阻擊小鬼子來援的主力,另一個負責阻擊并拖住從寶源縣城出去接應主力的小鬼子……”
“等一下,老張,你有什麽辦法,可以調動寶源縣城的小鬼子?他們又不是你的兵馬。”
彭學斌剛說完,胡英澤邊點頭邊正色問道:“是啊!老張,别怪我沒提醒你,寶源縣縣城現在可是牲口(大家給山口直井取的外号)的大本營,别的不說,光是小鬼子就有兩千來人,要是你沒把牲口的主力調出來,光憑我們突擊團恐怕還幹不掉縣城裏的小鬼子。就算勉強攻破了縣城,但光是巷戰,我想,以小鬼子的軍事素養,絕對會事先布置很多有利于巷戰的東西,我們會吃大虧的。”
隻有田國忠沒說話,而是一直皺着眉頭緊盯着地圖。
張青山則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