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嘎!”
黑牛不僅長得黑,而且身材高大,虎背熊腰,這樣的身材和模樣,讓人看到第一眼就覺得此人十分兇猛,絕對不好惹。最爲關鍵的是,他這人看似是個傻大三粗之輩,實則心細如發,很是聰明,要不然,當初幹攔路搶劫的買賣時,也不會一聽說是突擊團的人,就很爽快的放行,并且很痛快的答應加入突擊團。
而這兩點,也是張青山這次派他來當使者的原因所在:張青山老覺得山口直井很狡猾,或者說,山口直井一直在摸索自己的個性,所以,張青山拼命的想給山口直井留下一個粗野作風的印象……說的難聽點,這就是在給山口直井下套。當然,山口直井多半會看穿這點,畢竟雙方已經不是第一次交手了,對彼此的性格多少都有些了解。可老話說得好‘不試試,怎麽就知道不行了?試試,也沒什麽損失。’何樂而不爲了?
這不,在張青山的特别囑咐下,黑牛打着白旗來到小鬼子軍營,那真是一點都不在乎自己小命的表現,如同劉姥姥進大觀園一般,一路上昂首四顧,被喝止了還跟對方瞪眼,并叨叨着不停的詢問這裏是做什麽的?機槍爲什麽擺在那裏?你這麻袋從哪來的等等,真是一點都不見外,很是自來熟。
氣的對方就差動手了,偏偏黑牛也裝出一副傻大粗的個性,見對方要動手,立馬就做好了拼命的架勢,把粗野的外表和不怕死的憨厚勁發揮的淋漓盡緻。
見到山口直井,他也就這麽說了,不僅連一聲長官的稱呼都不叫,反而大咧咧地直視對方,把粗野的一面展露無遺。
山口直井還沒說話,倒是他一旁的副官一聽翻譯鍋裏的這話,勃然大怒,立馬就抽出***。
可還沒等那副官動手,黑牛卻不僅不害怕,反而大咧咧地一指對方,瞪着大眼睛,輕蔑的說:“俺們團長料事如神,早就猜到你們會殺俺,所以,俺們團長還說了,你們要是敢對俺動手,他一定會替我報仇的,不僅會親手宰了殺我的人,更會拿一百個小鬼子的性命給我陪葬……”
說到這兒,見那個副官雖然氣的渾身發抖,但奈何山口直井嘀哩咕噜的跟他說了一句話後,那個副官拿着刀,氣的雙眼就差噴火,咬牙切齒的瞪着黑牛,可就是不敢動手。
于是,黑牛越發嚣張了……俺地娘啊!下次打死俺,俺也不充好漢了,這小鬼子真是太沒人性了,動不動就要殺人,連使者的話都不聽完……
一個多小時前,也就是快要吃早飯的時候,張青山在陣地上轉悠了一圈後,特意挑選了十多個身材高大,面色猙獰的士兵,然後說一些大道理後,又說了一番激勵的話,最後問誰願意當這個使者,去小鬼子軍營裏走一趟,還說這可是隻有英雄好漢才能上任的差事等等。
黑牛加入突擊團幾個月,還沒有什麽表現,心裏很不服氣。這不,一聽這話,一激動,就第一個舉手表示自己願意前往。
然後,别的同志也舉手了,跟他争這份差事。
黑牛好面子,雖然舉手之後他就有些後悔了。人要臉,樹要皮!更何況是看重臉面之人。都到了這個時候,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他也得往下跳,要不然,面子往哪放?
所以,在黑牛咆哮聲中,在黑牛撒潑之下,在黑牛就要跟人動手之前,張青山很艱難地做出了選擇——笑眯眯地把這個光榮的任務交給了黑牛。
見那個小鬼子抽刀要殺人,換個膽小點的,可能就會被吓的雙腿打顫而原形畢露,從而丢了突擊團的臉。
黑牛心頭也有點發憷,可他對于臉面看的更重,所以,一直顯得十分嚣張,仿佛一點都不在乎自己小命一般。
而現在,一看到這個氣的要死的小鬼子,居然如此聽山口直井的話,他就安心了。
安心的同時,這跋扈的氣質,自然要發揮到極緻。
“俺們團長還說了,兩國交兵不斬來使!俺現在代表的是突擊團,代表的是俺們團長,俺就是使者。如果你們敢殺俺這個使者,那就是說,今後無論發生什麽事,俺們雙方不僅要不死不休,而且,絕對不會再有交談的可能……是個爺們你們現在就殺了俺,反正有你們給俺陪葬,俺也不枉在這世上走一遭。”
山口直井一直沒有動,一直冷眼旁觀,也一直繃着臉——沒辦法,誰要是面對嚣張跋扈之輩,恐怕都不會有好臉色。山口直井沒有直接下令殺了黑牛,已經算得上城府深深了。
隻是,山口直井沒想到張青山不僅說話過于生硬,而且派了這麽個傻大粗過來,這對于他來說是件好事……正如張青山所預料的那樣,山口直井面色雖然不好看,可心裏卻有些驚喜:對于經驗豐富的山口直井來說,張青山的這點小把戲,他自然看得出,也不在乎,讓他驚喜的是:他一直沒有對張青山的個性有一個直觀的觀察機會,現在,有了。
所以,對于這個送上門的觀察機會,山口直井自然要珍視,自然不會允許副官真的殺了黑牛——吓唬吓唬,在所難免。
所以,山口直井一直聽着,觀察着,判斷着,等待着。
黑牛見自己說完後,對方不僅沒有開口,也沒有送客,更沒有下令将自己推出去斬了,而是冷冷地看着自己,場面冷清之餘,卻讓黑牛覺得有點尴尬。也讓黑牛心裏有點打鼓:可千萬别把對方刺激的過分,要不然,對方一怒之下,真的将自己推出去槍斃了,那可就真的死的冤枉了——俺還沒娶媳婦了。隔壁村的二妞要是嫁給了别人,俺可就真的會欲哭無淚了。
山口直井一直觀察着黑牛,一直沒有開口,可一旁的副官見黑牛說完後,稍稍等了幾秒,等場面冷清後,黑牛卻有些尴尬的用那粗大的右手摸着後腦勺,一雙大眼睛還偷瞄了兩人幾眼。
那個副官大概是覺得黑牛這裝腔作勢要被戳穿了,所以心虛了。讓這個副官有些不屑,忍不住嘴角一翹,露出個冷笑。
黑牛好面子,一看這副官居然敢如此小視自己,頓時就把所有的擔憂都抛到天邊,怒了。
怒火燃燒之下,黑牛也就顧不得多想,當下就把張青山的第二個吩咐說了出來:“對了,俺們團長說了:爲了表示誠意,俺們就先讓着你們點,俺們先退兵。”
山口直井微微錯愕的看了黑牛一眼,眉頭一皺,沒說話。
可他旁邊的副官卻直接冷哼一聲,用日語說了句什麽,一旁的翻譯趕緊翻譯。
“你們突擊團的那點實力,倒是想不退兵,可能麽?”
黑牛當仁不讓的直接反駁:“俺們突擊團是沒什麽實力,可收拾你們還是綽綽有餘的……”說到這兒,黑牛一指那個副官,冷笑道:“别的不說,就說俺們兩個現在就出去單挑……俺讓你一隻手,要不然,别人會說俺欺負你。”
黑牛長的牛高馬大,個頭看起來就比對方大了一圈不說,光是身高他就占據了絕對優勢:黑牛身高最少一米八五,而那個副官身高最多一米七。從這點上來說,黑牛的話不無道理——不讓着點對方,光是這身高和個子,确實有欺負對方的嫌疑。
那個翻譯原本不敢照本搬科的翻譯,可在副官的呵斥下,他也隻能無奈的一字不差的翻譯過去。
果不其然,這個副官對于自己這方面十分敏感——雖然他的個頭在小鬼子當中算是偏上的,可集體的劣勢,并不能掩飾個人的優勢,尤其是跟對面那位馬大哈一般的個頭的家夥一比,簡直就是對自己的打臉啊!
副官大罵一聲混蛋中,直接沖了過去,而黑牛也早就做好了幹架的準備。
眼看着雙方就要動手,副官手裏的***都出鞘了,山口直井不幹了。直接出言呵斥副官,讓那個副官很是憤恨而回。
山口直井來到黑牛面前,大概是覺得自己身高更爲丢人,尤其是站在對方身前,這種劣勢更爲明顯之後,他很能體諒副官此時的憤恨,隻是他的城府要比副官深得多,所以,他背着手,向右走了幾步,然後饒了回來,直接坐下,淡淡地問道:“你們團長讓你帶的話,你說完了?”
“好像說完了。”
‘好像’二字,就體現出了黑牛的聰慧:他聽見山口直井這話,心頭就是一跳:聽你這話的意思,難道說,你一直忍着,等我說完後,拿我開刀?那怎麽行……嗯!我先試探你一下:你要等我說完就拿我開刀,我就說還有說的,反正隻要不第一時間殺了我,總有機會的;你要是讓我回去,那我也可以試着再說點……反正把留個‘好像’在這裏,就等于還有緩轉的餘地。
可惜,山口直井不是好對付的,很敏銳的就抓住了這句話的漏洞。
隻是,山口直井露出了笑容,看得出來,那種開心中帶了點狡猾的笑容,絕對是真心實意的。
所以,山口直井接下來的話,讓黑牛有點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