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在花豹子的隊伍裏,誰的資格最老,非八爺莫屬。
他是豹子口金礦的夥夫長,在花豹子落草爲寇之前,他就已經是花豹子的廚子了。
所以,從上到下,包括花豹子,都叫他八爺……反正他年紀最大,又隻是個廚子,對自己前途沒有威脅,口頭尊重一下也沒什麽。可反過來說,他資曆在那擺着,爲人卻心狠手毒,又是花豹子的絕對信任之人,真要把他得罪狠了,在花豹子面前說自己壞話,就算花豹子不出面,可畢竟會留下不好的一面,天知道什麽時候爆發?更何況,他萬一在自己飯菜裏下藥,那可就要了老命了,花豹子絕對不會爲自己報仇的。
這事還真有過,當初,一個剛加入而不知輕重的小頭目,因爲一點小事和八爺起了沖突,八爺什麽也沒說,下午就給他的飯菜裏下了老鼠藥,還好被機警的對方發現,然後就當着花豹子的面鬧了起來。本以爲花豹子會槍斃八爺,畢竟,和你争吵幾句,你就要下藥毒死對方,太過分了。誰知,結果卻是花豹子直接一槍打死了那個小頭目,并當衆說“不尊老,這就是下場”。這背後的意思,誰敢不懂就是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見花豹子如此維護八爺,自此,再無人敢挑釁八爺,最少,花豹子當家的時候是沒人敢。
而八爺那火爆脾氣從此也收斂了很多,再也不主動惹事了。
所以,别看現在劉虎掌握着豹子口金礦,可八爺說句話,隻要不是太過分,劉虎一般都還是給他幾分面子的。
昨天,劉虎就親口說過要犒賞大家,給大家改善一下夥食,八爺當仁不讓的主動接下這活,親自到大金鎮去采購。
今日上午十點左右,他就騎着他那小毛驢,喝着小酒,帶着四闆車,晃悠悠地回來了。
來到豹子口金礦大門口,守門的班長笑嘻嘻地說:“哎呀!八爺,辛苦你了,弟兄們等下的口福,可就全靠你了。”
八爺别說下來,就連姿勢都沒變。抿了口小酒後,笑罵道:“爲了伺候好你們這幫兔崽子的吃食,可累死八爺我了……好了,開始檢查吧?”
“不用,不用,您老直接過去就是了。”那個班長邊揮手讓手下打開大門,邊笑着對八爺說:“要是連您八爺都信不過,弟兄們還能信得過誰?八爺,您還是快進去,弟兄們可都等不及了,看到這些東西就流口水了。”
“那可不行!”八爺搖搖頭,道:“規矩就是規矩,既然立了,就該人人遵守,要不然,還要規矩做什麽?”
“那……好吧!八爺,得罪了。”
随即,這個班長親自檢查這四輛闆車。
第一輛闆車上拖着煙酒,相互間有很大的空隙,幾乎能一眼就看到底。
那個班長哪敢真檢查,那不是故意打八爺的臉麽?還是走走過場,大家相安無事最好,要不然,真要惹怒了八爺,不管八爺是給花豹子告狀,還是在自己飯菜裏下藥,可都是要命的。
他也就随意的看了兩眼,就走向第二輛闆車……他絕對不知道,第一輛闆車最底層的那五壇酒,裏面不是子彈就是手榴彈,又或者是盒子炮。
第二輛闆車上全是大米。
既然是走個過場,這個班長自然不會拿打開裝米的麻袋,一袋一袋的檢查。他隻是拍了幾下後,點點頭,又走向第三輛闆車……同樣的,這輛闆車最底層中間的那一袋裏面,除了摻雜着少量的大米外,就有兩挺輕機槍和大量的機槍子彈。
第三輛闆車裝着蔬菜之類的,還有一箱子鞭炮。
不過,這輛闆車裏面确實沒有任何武器。
第四輛闆車放着三頭殺好退了毛的豬,每頭豬都是對半分開,總共六扇。
這次,那個班長卻連拍都沒拍,看了幾眼後就要轉身,卻聽八爺笑道:“怎麽樣,沒問題吧?要是覺得檢查的不仔細,我讓他們把東西搬開,讓你檢查的仔細些。”
八爺這是見前面兩輛闆車都安全通過,後面兩輛闆車确實沒任何問題,故意想讓對方檢查的仔細些而已,才如此說。可在那個班長聽來,卻是八爺對自己這麽檢查他帶來的東西有些不滿,而委婉的催促和表達出來,哪還有心思再檢查,趕緊走過去,笑道:“不用,都檢查完了,沒事。”
事實上,當初大家對八爺把武器放在前面兩輛闆車上的做法,頗爲不解,覺得就算有人檢查,一開始應該最仔細,後面反而因放松下來而敷衍了事。可八爺說“這些人閑着沒事,精神頭足的很,得反着來才能萬無一失。”,現在看來,證明了八爺的老道和對這幫人的了解。
“好了,你們十二個人在那兒站好,接受檢查。”八爺又喝了口小酒,然後指着大門左邊的空地說。
每輛闆車都是三個人:一個在前面拉和掌握方向,兩個人在後面推。
八爺早就提醒過大家:這道手續,不管是認真執行還是敷衍,都是絕對免不了的。大家心裏也就有所準備,都乖乖地聽從八爺指揮,走到大門左邊的空地上。
立即就有兩個守門的士兵上去一個個搜身,還有三個守門的士兵端着槍站在他們身後,那個班長則陪着八爺聊天,一看便知,這是防備着出現意外,也顯示出,這幫人對于這道手續的熟練程度,根本就不用人吩咐,就知道各自該怎麽做了。
“看什麽,都把手舉起來接受檢查……舉高點。”八爺呵斥了他們一聲後,對那個班長笑道:“這些人有些是常來的,有些則沒來幾趟,但都是老熟人,他們的身份,我保了。”
“八爺,瞧您說的,您帶來的人,還有什麽不放心的,隻管進去就是了。要不是上面定下了這死規定,對于您老帶來的人和東西,我連檢查都不想,絕對的放心。”
八爺笑着點點頭,從口袋裏掏出兩包好煙,遞給那個班長,笑道:“這是昨個周爺給我的,我不好拒絕,卻抽不慣這種紙煙,便宜你小子了。”
“謝謝八爺這麽惦記着小的。”
接過煙,道完謝,他擡頭對檢查的人叫道:“好了沒?快點,要是耽誤了晚飯的時間,老子饒不了你們。”
正慢吞吞搜身的那兩人,手腳立馬變快了,幾乎是摸着衣服一掃而過,甚至,對于最後那個要檢查的人,根本就沒搜身,直接對班長叫道:“好了,都沒任何問題。”
如此,八爺等一行人就這麽順順利利地通過了檢查。
在推着闆車走向廚房的時候,恰好見一群工人走向小河。
其中,有一群人看到推車的衆人,目光一亮……所有勞工都好久沒見到肉了,也知道今天可以吃到肉,喝到酒,所以,一見到四輛闆車上的東西,幾乎人人眼睛放光,那一群勞工的眼神,自然不會有人懷疑。當然,隻是别人是看到酒肉而滿目放光,這幾個人卻是看到了推車的人而激動。
隻因爲,這群推車的人同樣是突擊連的人。而他們推車進來,就表示,武器也運進來了,戰鬥就要到來了。
雙方目光對視一下,一觸而過,并不會引起别人的注意,卻讓雙方都心知肚明。
等到了廚房,八爺指着闆車,道:“把這幾壇酒和這袋大米搬到我房間裏去……”
說着,他又對身邊幾個廚子笑道:“老子最近手氣不好,就多占了點,大家别介意哈!不過,還是老規矩,人人有份!哈!哈!……”
對于這種公開貪墨之事,别說身邊的人,就是劉虎也是不管的,就算是當初花豹子看見,也僅僅是一笑了事,還特意打趣八爺說“八爺,對不住你,沒讓你過上好日子,反而要爲這點事而擔上名聲。”
可見,八爺這麽公開貪墨,已經不是秘密,而是一道手續了。連花豹子都笑嘻嘻地準許,别人也不會主動沒事找事而上門送死。
不過,八爺做事也老道,不會吃獨食。每次他擔着名聲做事,可私底下,也會分給身邊幾個廚子一些,算是大家一起拿好處。這樣一來,就更沒有人去說三道四,而八爺在廚房這一片的地位也就更急穩固了。甚至,有時候八爺不在,别人送東西上來,下面的廚子都會很主動,很自覺的給八爺留下一部分,美名曰‘八爺要的’……大家一起貪墨,其樂融融嘛!
可是,如今這次,卻隻有知情人知道,八爺這麽做,絕對不是爲了貪墨,而是爲了這幾壇酒,一帶糧食裏面的武器更爲安全,更爲保險……要是放在一堆,難保不會有人無意中拿錯了,從而暴露。可隻要放到八爺房間裏,誰敢進去的話,那就是跟整個廚房爲敵了——誰知道你是不是進去偷東西的?那裏面可也有老子的一份了。
況且,八爺的房間就在廚房旁邊,要取的話,十分方便。
接下來,就是熱熱鬧鬧地忙活場面了,一切看起來都十分正常,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一股暗流已經在豹子口金礦裏面流淌着。
戰鬥!即将打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