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别看他年輕,他已經加入部隊三年多了,是從長征中走過來的,不僅是一名老黨員,而且,如今還是突擊連二連二班的班長。
當初,他能加入張青山所率領的突擊連,就是因爲他的聽力易于常人。
此時,他正帶領着全班戰士,老老實實地當搬運工,緊急搬運炮彈。
突然!
他隐隐聽到一聲異常的之聲,隻是聲音實在太小,加上天色已黑,又無月光,能見度極低,十來米外就漆黑一片,他不怎麽确定。所以,隻是愣了一下,掃了眼聲音來源處,再仔細聽聽,又無動靜,他覺得大概是自己聽錯了,搖搖頭,嘀咕一句“最近咋老是聽錯了?”彎下腰,雙手抱向炮彈箱……
可他的雙手剛摸到炮彈箱的兩邊,正要用力,突然,他耳中清晰的傳來一聲折斷枯枝的悶響……這隻能是重物壓斷樹枝的聲音,而現在這一片地區從早打到晚,就算有動物,要麽早就被吓跑,要麽就是躲入地洞中,絕對不敢冒頭。也就是說,那枯枝斷裂的聲音隻能是人爲。
而外面還有一道警戒線,所以,來的人數絕對不會多,大概是先前的漏網之魚。
“什麽人?給我滾……”
孫平吓了一跳,立馬放下炮彈箱,腰都還沒直起,右手就摸向了右腰間的盒子炮,嘴裏也厲聲喊叫——不僅逼迫來者出來,也在提醒周圍的戰友。
可他的話都還沒喊完,就聽見一聲輕微的碰撞聲,緊接着,就見一個黑滾滾地,拳頭大小的東西飛了過來,直接滾到了他的腳下。
低頭一看,孫平吓的亡魂大冒,居然是一顆鬼子用的手雷。
想都沒想,本能的一腳将這顆手雷給踢了回去。
既然對方連手雷都丢過來了,更何況是小鬼子用的手雷,那就隻能是敵人。
“啪!啪!啪”
吓了一大跳的孫平,想都沒想,很不客氣的擡手提槍就對着前方,大緻估摸出的地方就是三槍。
而這個時候,身邊的戰友們才回過神來,紛紛趕緊掏槍,有的人嘴裏大叫着提醒戰友,有的甚至掏出槍就要向那邊沖,卻被人一把撲倒……大家全都做好了開槍迎敵的準備。
三槍打完,孫平死死地握着槍,瞪大眼睛,緊張的盯着——因爲槍聲的緣故,他聽不到對方的反應,能見度又太低,根本無法确定是否擊中或者打死對方。
一秒左右的等待時間,卻讓孫平感覺如同過了一年一般的漫長。
突然!
就見漆黑一片的夜色下,一個黑色人影快速沖過來,張開雙臂,如同要熊抱什麽東西一樣,嘴裏還哇啦哇啦大叫着什麽。
不知是不是因爲太過緊張,而導緻精神高度集中。孫平感覺自己一下子就看清楚這個小鬼子雙手各握一顆手雷。
吓的孫平趕緊開槍,而身旁的戰友們也紛紛扣動扳機。
“啪!啪!啪……”
一陣盒子炮聲中,這個小鬼子在離最近的一堆炮彈箱隻有不到六米的距離。
看起來,這個被打成篩子般的小鬼子,很是不甘心的倒下,大家安全了。
可是,孫斌卻眼尖的發現,這個該死的小鬼子在倒下的時候,如同把全身力氣集中在右手上,從下往上,将手中的手雷向最近的那處炮彈箱抛去。
有的人長長地松了口氣,有的則拿槍指着眼前的黑暗之中,有的則在大罵……偏偏就沒有一個人發現這一點!
“快卧倒!”
緊急關頭,孫平心無雜念,一心就想着要救下這堆炮彈箱,救下所有的戰友,爲此,不惜任何代價。
爆喝一聲,雙目堅定,面色肅穆,牙關緊咬,快速向那堆炮彈箱沖去。
所有人全都不解的看向他,不明白,這個時候,他這麽着急的沖向炮彈箱,到底是爲什麽。可是,當大家随着他的跑動而看向炮彈箱的時候,總算有人率先發現了那可離炮彈箱不到一米五的手雷。
這一刻,所有人都吓的呆若木雞……就算有人想動,也沒有孫平來的快。
而孫平沖到手雷前,估摸着已經來不及一腳将其踢遠,他一咬牙,雙目瞪大,身體一躍而起,直接撲到了手雷上。
“同志們!殺鬼子啊!”
“轟!”
兩顆手雷幾乎是同時爆炸,效果也差不多:那個被打死的小鬼子左手那顆手雷将小鬼子的左手炸的對斷。而孫平也被炸的四分五裂,鮮血與碎肉,随着爆炸而灑的到處都是。
“小孫~!”
“班長~!”
“孫平~!”
這一刻,戰士們眼睛通紅,悲憤異常的紛紛沖過去,卻對着幾乎隻剩下半個肩膀和一顆腦袋的孫平不知所措,無不捶胸頓足,放聲痛哭。
孫平犧牲了,但炮彈箱裏的炮彈保住了。而他犧牲前最後的那句“同志們,殺鬼子啊!”卻深深地銘刻在所有人的心裏,成爲一道激勵大家奮勇殺鬼子的不朽精神。更是向所有敵人表明:中華民族有兩道長城——一道是用石塊建成的萬裏長城;還有一道是有血肉鑄成的精神長城。長城不倒,精神永存,而看見這道精神長城的方式很簡單——隻需要侵略者踏入這片大地。
得知此事後,張青山把炮兵連集中起來,輕輕撫摸着一發炮彈,看着炮彈箱上幹枯的褐色之血,感歎的說了一句話:“同志們,請你們記住,你們所打出去的每一發炮彈,不僅侵染着先烈的鮮血,更是寄托着先烈的遺願和不屈的精神,意義重大啊!”
而二愣子的回答是:“沒什麽可說的,我們隻有拼命的訓練,争取做到指哪打哪,百發百中,才能對得起同志們的付出,才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就在孫平烈士犧牲的前一分鍾,遠處的山口直井大佐也剛剛帶着潰兵跑回來的參謀口中,得知了炮兵陣地已經被突擊團占領,所有大炮和炮彈都被對手奪了過去。
也不知是不是先前的暈倒,讓他現在産生了對于打擊的承受力,他居然沒有發怒,隻是輕輕地點點頭,淡淡地吩咐大家趕緊跟着大汽車一起撤退。
不過,他剛下令,就聽見了炮兵陣地上傳來的手雷爆炸聲。
讓山口直井大佐赫然擡頭,帶着幾分希望,死死地盯着炮兵陣地,幻想着接連的,巨大的爆炸聲出現。
但現實讓他失望了,除了三聲手雷和一陣密集的槍聲外,并沒有出現他幻想的那一幕,而是很快就回複了平靜。
稍稍等了等後,确定炮兵陣地上再無任何聲音後,他卻重重地一拍車窗沿,張大嘴想吼叫,卻始終發不出一絲聲音,一小會兒後,卻長歎一聲,道:“失策了,真的失策了,不應該派人過去搶奪,而應該直接炮擊,可惜了……”
這才是他歹毒的地方:按他此時的想法,不應該派人去炸毀,而是應該用小鋼炮直接對炮兵陣地上開炮。如此一來,必然會讓整個炮兵陣地被炸毀,連帶着上面的戰友和突擊團的人也定然會一起完蛋。不過,好在他當時比較慌亂,又自覺計謀方面被張青山打敗,不如張青山,所以,慌亂加上挫敗感,讓他當時沒有多想别的,而是本能的派人直接去炸掉炮兵陣地。
而這個時候,就算他反應過來,也來不及了:一來,戰場情況十分危急,光從槍聲中就能判斷出,對手正在對他們發起全面沖鋒,離他們也不遠了,要是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二來,小鋼炮的炮手們,此時已經打散,隻有少數小鋼炮被搬到了汽車上,總不能讓他們下車再去擺開陣勢,對炮兵陣地進行炮擊吧?那樣的話,恐怕還沒等他們把小鋼炮架好,突擊團的人就已經把他們都給滅了。說白了,時間倉促,保命第一。用咱們的話說,就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反正小鬼子多的是炮和炮彈給送過來。
“長官……”
“算了,走吧……唉~!”
伴随着山口直井大佐這一聲長歎,此次慘烈的鴿子口之戰,就此分出勝負,也落下了帷幕……張青山倒是想派人中途阻擊這幫逃兵,可問題是,他自己也沒兵可派啊!而追殺的話,自己這邊就占不到任何優勢,反倒會給小鬼子可乘之機。所以,在追殺出一裏後,張青山就下令——窮寇莫追!
事後統計!
此戰,突擊團犧牲五百四七十三人,重傷一百四十九人,輕傷者大半——可别看這數字大,但要知道,這是突擊團第一次打陣地戰,而且又有不少新兵在其中,偏偏小鬼子那邊占着火器之優,全是老兵,突擊團隻有付出這樣的傷亡率,說真的,确實算好的。。
幹掉三百九十四個小鬼子,包括小鬼子騎兵。可問題是,沒有抓到一個小鬼子俘虜,包括小鬼子傷員,要麽被小鬼子自己救走,要麽自殺。由此可見,小鬼子在軍國主義思想的洗腦下,确實兇悍。
二鬼子們不愧是怕死鬼,或者說,他們戰場開溜的保命手段确實高超,被打死兩百一十一個,俘虜了兩百一十七個。
而一直在後方阻擊從三橋縣城潰敗出去的那股小鬼子的三營,犧牲了九十四人,重傷七十人,輕傷者隻有三十三個。不過,他們在武器彈藥方面雖沒有繳獲多少,卻抓到一個小鬼子。
此戰,一共繳獲長短槍支七百三十九支,彈藥無數。山炮六門,其炮彈一百二十發。小鋼炮十三門,全都完好,隻是炮彈有點少,隻有兩百一十八發炮彈。
有了這個驚喜,讓張青山對于沒有繳獲一輛大汽車而産生的遺憾,被沖散了很多。
雖是慘勝,但此戰意義重大:從這一帶整個抗戰大局來說,有利于發展成根據地,說白了就是打下了一塊地盤,無論是現在還是将來,無論是兵員還是物質,好處多多。而對突擊團本身來說,這是他們第一次陣地戰,經此一戰之後,突擊團陣地戰的能力得到了徹底檢驗。
對于張青山自身來說,有此一仗,報上去,對于他先前犯事的處罰力度,必然會減輕。畢竟,現在可是全民抗戰,而且,這一帶的的抗戰,從個人來說,張青山居功至偉。對于張青山這種有着豐富指揮經驗,能經常打勝仗的指揮員,絕對是最稀缺也是需要的。
當然,就連張青山自己都這麽認爲,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