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來,向雪琴已經私下裏找了胡英澤不下十次了,每次的問題大體都是這樣。
原因很簡單,張青山居然‘主動’被關了禁閉。雖說軍規嚴厲,但對于家屬探望還是網開一面的,所以,向雪琴每次都能見到張青山,可讓她詫異的是,張青山居然帶着那個木有春翻譯,跟兩個小鬼子鬼鬼祟祟地聊天,頗有點地下工作者接頭的意思。
看的向雪琴十分擔心這麽下去,張青山說不定勸降不成,反倒被對方給勸降了。
可是,每次她開口詢問,張青山不是顧左右而言他,就是岔開話題。最後被逼急了,幹脆說他在執行任務……對此,向雪琴是相信的,因爲出于對張青山的了解,她相信張青山絕對不會當叛徒,更何況,還是在突擊團團部。
所以,同樣是軍人的她自然明白保密原則,不好再問,再說什麽。
但是,她心裏還是不放心啊,所以,就四處打聽。
一開始,還隻是跟彭鵬和李洪輝兩位營長打聽。
李洪輝和彭鵬都是張青山的老戰友,老部下,也是心腹。對于向雪琴的私人打聽,他倆很是郁悶:絕對不能說實話,可問題是也萬萬不敢說假話騙向雪琴,因爲這是一種恩将仇報的小人行徑:你要不回答也就是了,畢竟,你要遵守保密原則,大家也不能怪你,可你要爲這點事而騙老上級的夫人,這就過分了,絕對犯衆怒——這麽點事你都要騙,還能指望你幹出更大的事業?
無奈,兩人就隻有把事情推脫到胡英澤這裏來了。
向雪琴在沒嫁給張青山之前就有小辣椒之稱,性格可見一斑,現在仗着懷孕三個來月了,在突擊團内,誰敢惹她?妥妥地女王地位。
胡英澤被煩的受不了,就推脫是首長的意思,讓張青山執行一項絕密的任務。
這下,惹起了向雪琴小辣椒的性子,直接威脅“執行任何任務都行,哪怕是送死的任務我都沒二話,好歹犧牲了還能算個烈士,我肚子的孩子将來問我,我還能說你爸爸是爲了革命事業,爲了打小鬼子而壯烈犧牲的。可是,獨獨這個當漢奸二鬼子的任務不行,要不然,将來我兒子問我他爸爸是怎麽死的?我總不能說是當了賣國賊,被你那群叔叔伯伯亂槍打死的吧……老胡,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告訴我,是哪位首長給老張下了這麽個背黑鍋的任務,我去跟他說……我好歹在總部醫院裏幹過幾年,别說首長,就是師長,在長征的時候,也跟我說過幾次話,知道我小辣椒的名号。”
得!這是被逼急了,連這種外号都自我稱呼起來,頗有點江湖女俠談判時威脅人的架勢——這是真急了。
想想,向雪琴這話說的對:站在她的立場,尤其是站在她肚子裏那個孩子的立場上看,就算是逼不得已而死,有個烈士的名号也比有個賣國賊的名号要好得多,最少,孩子将來可以爲有這樣光榮的父親,而昂首驕傲的做人。
從這一點上說,她以一個妻子和母親的名義,維護家庭的頂梁柱,絕對沒錯。要真讓她以這個名頭去找首長,以她的性子,說不定能說的首長們都啞口無言了。
胡英澤受不了了,親自帶着向雪琴到了禁閉院子大門口,把張青山叫出來,指着向雪琴,哭笑不得的說:“老張,你的家事,自己處理。這把自己同志往賣國賊的道路上送的黑鍋,我實在是背不了了。”
張青山一聽,再問清楚後,勃然大怒。
雄赳赳氣昂昂的沖到向雪琴面前,還沒等他開口,向雪琴雙手叉腰,肚子往前一挺,得意中帶着幾分不屑的看着張青山,笑道:“來,沖你兒子說!”
向雪琴也知道,自己這麽積極打聽原有,肯定不對,但她性子本來就不好,加上見自己丈夫這麽跟小鬼子鬼鬼祟祟地勾肩搭背,哪怕明知這裏面肯定有别的原因,最少也是組織上派來執行的任務,可每每一看到丈夫這些行爲,她就火冒三丈,卻又不好當場發火,壞了丈夫的大計,于是,就越發要弄清楚了。
到底是小辣椒,這種胡攪蠻纏的方式,一下子就将張青山所有的怒火都頂的無影無蹤。
冷臉立馬就變成了嬉皮笑臉,怒氣沖天而來,卻立馬就蹲下,耳朵貼在向雪琴微微隆起的肚子上,仔細聽着。
越聽越開心,越聽臉上的笑容越盛。
“這小子心跳聲真有力。”
“少來,這才三個月,哪能聽到?”
向雪琴母憑子貴,在突擊團都是女王待遇,在家裏,更是太上皇,張青山哪敢頂嘴……其實,張青山這個土包子根本就不懂這些,可耐不住向雪琴是突擊團醫護人員的頭頭,尤其是秦芳,更是對向雪琴言聽計從。這不,從向雪琴懷孕時起,就沒少教張青山一些伺候孕婦要注意的事項,比如說:孕婦不能生氣,孕婦不能哭等等。雖然張青山明知這些孕婦不能如何如何的,都是在警告自己,要把向雪琴當太上皇對待,可一想到孩子,他就屁颠屁颠的猛點頭。尤其是,每一句吓唬張青山的話的後面還得加上一句“尤其是雪琴姐已經流過一次産了,就更危險了”。
張青山隻能老老實實地笑着點頭,絕對做到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還得一心哄對方開心。
見胡英澤受不了而走遠了一些,左右沒人,向雪琴這才小聲道:“青山,你怎麽這麽蠢,這種任務你也接。你難道就不想想,這種任務,你要失敗了,就屬于落水狗了。就算你成功了,也會給人留下把柄……也不知道是哪個首長這麽恨你,居然給你下了這麽個缺德的任務。”
“什麽首長不首長的,這個任務是我自己想出來的,自然得由我來執行。”
“你……”
“别生氣,千萬别生氣,氣壞了身體可不好。都是我不好……”張青山趕緊道歉,雖然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錯在哪兒,可他卻明白,别的不說,就算爲了向雪琴肚子裏的孩子,千錯萬錯都是自己的錯,就算自己是對的,在此時的向雪琴面前,也絕對是自己的錯,反正一個勁的道歉,讓對方消氣就對了。
跟向雪琴說了一通好話,見向雪琴面色不那麽難看了,才小心翼翼地解釋:“雪琴,你也太小看我了,你真以爲我沒有爲自己的後路考慮?”
見向雪琴看過來,滿臉都是期待下文的意思,張青山趕緊解釋道:“在執行這個任務之前,我不僅給師裏打了電報,獲得了師部的同樣,留下了書面的證明,還讓老胡他們都簽字了。這樣一來,我要成功了,功勞我最大,而且爲師裏如何感化這些小鬼子做出了新榜樣……就算是失敗了,也怪不到我頭上,還必須得承認我是盡心盡力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一聽這話,解決了自己的擔憂,向雪琴的面色總算是松懈下來,卻還是防着被張青山忽悠,斜眼看着他,問道:“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要敢跟你撒謊,你還不得吃了我。”張青山邊嬉皮笑臉的打趣,邊從口袋裏掏出師部的命令,遞給向雪琴:“你看,這就是師部的命令,有幾個人都簽字,将來誰要敢爲這事找我麻煩,這些人都得給我背書。”
向雪琴仔細看了看,确認不是假的之後,長長地吐了口氣,把這道命令折好,放進口袋,收好。
随即就想到另一個問題,眉頭一挑,沉聲問道:“那你先前怎麽不跟我說有這些?害得我擔心的要死,爲你跑上跑下的,都沒有好好休息。”
“我哪知道你會爲這事這麽……好!好!你别瞪眼,是我錯了,一定是我錯了。”
連哄帶騙之下,總算是把心滿意足的太上皇送走了。
張青山長長地吐了口氣,順帶擦擦額頭上的汗,老感覺哄孕婦,比打一架還要累一百倍。
還沒等張青山回過神來,耳邊就傳來了胡英澤的聲音。
“堂堂突擊團團長,好歹管着幾千人馬,居然這麽怕老婆,啧!啧!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啊!”
“我這不是怕,我這是怕她肚子裏的娃娃……”下意識的回了句後,張青山意識到自己爲什麽要解釋?這種事,越解釋越說明自己怕老婆。立馬轉身看着胡英澤,惱羞成怒的叫道:“我怕不怕的,關你屁事?”
他這一吼,胡英澤卻哈哈大笑起來。
笑的張青山越發惱羞成怒,臉都有點燒得慌了,邊卷袖子邊威脅着:“你這是覺得我好欺負,想跟我比劃比劃了是吧?”
胡英澤卻笑的更厲害,都前仰後合,就差捂肚子蹲地了。
一個不防,口袋裏多了個東西,等胡英澤回過神來,卻見張青山手裏已經多了半盒香煙。
“這是我的煙。”
“這煙盒上又沒寫你的名字。”
“好了,我知道我錯了。”
“錯哪了?”
“我知道我不該笑你怕老婆這個事實……哈!哈!哈……”
抖了一陣嘴後,兩人抽着煙,站在大門右邊十多米外的大樹下。
“老張,這幾天,對那兩個小鬼子的工作進行的怎麽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