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兩點左右。
外面的人在吃中飯,張青山和胡英澤一人拿着個烤紅薯,就着南瓜湯當早飯,在指揮部大門口邊吃邊聊。
“昨天說的好好地,連大會都定了,現在你居然反悔了……都要像你這麽出爾反爾的當政委,咱們的革命事業什麽時候才能成功?”
“什麽出爾反爾?你懂什麽?這是根據形勢的需要作出的靈活變動。”
“少跟我扯淡,狗屁的形勢需要。我不懂?難道說,經過一個午睡,你做了一個大夢之後,就懂的形勢需要?經過十來個小時,形勢就變了?”
“變不變的先不說,反正我是政委,就這麽決定了。”
“少跟我來這套,你是政委,老子是團長,而且按照咱們當初的分工,軍事上歸我管,所以,既然眼前事關打仗,那就我說了算。”
“你也少跟我扯這些,你這家夥打仗過瘾了,卻次次都把我留在家裏看家,這次說什麽也得我去,就是輪也該輪到我去過把瘾了。”
“狗屁的過瘾,這是去打仗,不是輪流坐莊。”
“那我不管,反正我一定要去。”
也難怪張青山郁悶:對于張青山親自帶隊去攻打龍鳳縣縣城,昨天的大會雖然大家一開始反對,可後來經過張青山的‘耐心解釋’,最後都同意了。哪知,今兒一大早起來,胡英澤居然反悔,死活就是不同意張青山親自出馬,而非要張青山坐鎮青龍山,他帶人去攻打龍鳳縣縣城……兩人從早上就斷斷續續地争論這事。
胡英澤的理由是;張青山主管軍事,居中坐鎮指揮是順理成章,沒事以身犯險,過于冒險,萬一受傷了怎麽辦?會影響全團士氣的。反之,他一個高政工的,在軍事方面可有可無,就算受傷了也無所謂,反正在軍事上,張青山是大家的主心骨。況且,他自從當了這個團政委後,就一直沒有上過戰場,這說不過去。還說,沒有進過戰火考驗的政委,不是一個好政委,更不配當軍隊中的政委。今後給同志們做思想工作,沒有軍事方面的體驗,跟同志們聊不到一塊去,那是對自己的本職工作不負責任,對不起黨和人民還有同志們的信任。
又是私人請求,又是工作需要,更是扛起了軍事政委必須經過戰火考驗這面大旗。
說的張青山連翻白眼以對。
緊接着,張青山也是說出了苦衷:先是曉以大義,說這次畢竟是和小鬼子的第一次正面大對決,他心裏也沒底,所以,必須要重視,自己作爲團長,就應該到戰場上去觀察小鬼子的實力,家裏就隻能靠胡英澤了……可胡英澤不答應,還說他同樣能到戰場上觀察,回來還能繪聲繪色的說給張青山聽。
最後,張青山無奈之下,隻能說出自己内心的那個想法:其實,自己是想從小鬼子手裏搞幾部電台過來……胡英澤同樣不答應,因爲他也可以做到。
最終,兩人誰都說服不了對方,可誰都不讓步,脾氣上來了,就幹脆鬥氣似的都不搭理對方,就隻能都拿着手裏的紅薯猛啃。
就在這時,卻見兩個哨兵攙扶着一個普通裝扮的通訊兵匆匆跑來——因爲通訊兵要穿梭在敵我雙方之間,所以,穿便裝才是最正确的。
張青山立馬指着三人對胡英澤說:“老胡,看到了嗎?要是我們有電台,那就不需要用腿跑這麽遠來報告。不僅跑的累死累活,而且還耽誤時間,延誤戰機。”
這确實是大實話:别的不說,就從每次通訊兵一路急跑而來後,都累得就差虛脫上,就能看出大問題——不是通訊兵不盡力,而是太遠了,一口氣跑七八個小時,中途還得盡量不休息,誰受得了?可爲了搶時間,不得不如此。
胡英澤對張青山翻了個白眼,淡淡地說:“我知道,可我帶隊去的話,同樣能保證給你弄幾部電台過來。”
得到的自然也是白眼。
不過,好在三人來的很快,讓兩人的白眼都沒有堅持多久。
從兩個哨兵手裏接過那個通訊兵,二話不問就攙扶着往指揮所裏走。
喝水、敬煙、擦臉等等一番伺候,等通訊兵的喘息不那麽劇烈了,張青山才問道;“有什麽情況?”
“報告領導,我……”
一聽這開口的稱呼,張青山和胡英澤就頗爲驚訝的互視了一眼:因爲三橋縣及其周邊地區,情況複雜——鬼子來了,土匪衆多,偏偏青龍山位于深山之中,爲了能盡快傳遞消息,所以,通訊排的人比較多。同時,爲了能确保不被人冒充,所以,整個突擊團就一個通訊排,各營沒有自己的通訊兵。就算是外出打仗,也都是從通訊排裏臨時抽調通訊兵到各營中。
大家朝夕相處,彼此熟悉,這很正常。而爲了能第一時間将消息準确傳遞到位,通訊排的人,自然都必須要認識團長、政委、參謀長以及各營營長。
可偏偏眼前這位卻不認識團長和政委,那也就是說,此人不是通訊排的傳令兵。而此人能通過層層關卡,相信他絕對是自己人。那也就是說,此人很可能是情報處的人,或者說是潛伏在别處的同志。
要知道,如非必要,潛伏人員是不能主動暴露自己身份的,他們多半都是單線聯系。那麽,問題大了:絕對發生了極爲重大的事情,才讓此地下情報人員主動暴露,或者奉他上級的命令,不惜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險,專門把這份重要情報親自帶回來……就算他沿途沒暴露,可突擊團上下兩千來人,他這麽被人攙扶進來,絕對引起别人的關注。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兩千多人,誰能保證不會出現一兩個叛徒,到時候,萬一這叛徒跟他碰上,那也等同于現在暴露了。
“你不是團裏的通訊兵?”
這可是突擊團自成立以來,第一次有了這種經曆,一時間,張青山頗爲驚訝,心裏也有種不好的預感,難免就要開口确定一下。
“報告領導,我是……”
“不要這麽見外。”胡英澤笑着打斷他的話:“我是咱們突擊團的政委胡英澤,他是團長張青山。”
“報告政委、團長,我是三橋縣縣遊擊大隊的情報員張春吉,一直負責同三橋縣縣城方面的情報工作。這次是奉我們李華大隊長的命令,前來傳遞一份重要情報……”說到這兒,他忍不住拿起鋼杯喝了口水,稍稍平複了一下後,道出了這份重要情報。
今天大清早,三橋縣縣城内的小鬼子和二鬼子們突然出兵,大模大樣的離開縣城,往青龍山方向來了……根據内線的報告,他們這次得到了明确的命令,除留下必要的人員防守下城外,派出兩百小鬼子和三百二鬼子,帶着大批武器彈藥,揚言要攻打青龍山。
語句雖然簡短,可内容卻讓人很震驚。
都幾個月了,小鬼子肯定知道突擊團住在青龍山,要不然,小鬼子把有限的兵力,主要都集中在三橋縣了?讓人驚訝的是:正和兩三個月來,小鬼子對突擊團一直采取了忍讓的被動防守,甚至連禍害老百姓的時間都沒有,可是,現在卻突然一下子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居然主動出擊,這就讓人有點驚訝了。
更重要的是,作爲軍事強國,自然明白情報的重要性,都這麽久了,以小鬼子的能耐和那些出賣自己同胞的漢奸們的幫助,小鬼子肯定知道突擊團的一些基本情況,比如說兵員數量,武器裝備等等。那麽,一個巨大的疑問來了:小鬼子難道真的猖狂到,以爲憑借他們這兩百人馬和三百二鬼子就能攻下青龍山……雖說突擊團内絕大部分都是新兵,可突擊團的老兵也有幾百。而小鬼子這邊,二鬼子的戰鬥力那真的是太差,連突擊團的新兵都不如,最少,突擊團的新兵們關鍵時刻可以憑借着一股血勇之氣跟敵人死拼,可你聽過二鬼子在戰場上跟對手死拼的嗎?
所以,無論怎麽看,都覺得這股小鬼子和二鬼子們不像是來攻打青龍山的,倒像是來送死的。況且,小鬼子就算是要來進攻青龍山,以他的那點兵力,絕對不可能當衆出發,而應該是偷襲,這還有點成功的可能性。
小鬼子難道連這點常識都不知道,他們有這麽傻嗎?他們要真的這麽傻,又怎麽可能占領我們這麽多地方?但他們偏偏還就這麽幹了。
反常即爲妖!
小鬼子如此做,肯定有其不可告人的手段,或者說是有别的準備,而不是如表面上看着這麽簡單。
胡英澤和張青山對視一眼後,問道:“春吉同志,你真的确定隻有兩百小鬼子和三百二鬼子?”
“确定!”張春吉很肯定的點頭,稍稍猶豫了一下後,補充道:“當時,我和李隊長蹲在店門口,眼睜睜地看着小鬼子和二鬼子耀武揚威的從門前經過。雖然我們無法一個一個的去數,但是,大緻人數我們還是很确定的,因爲這是我和李隊長等小鬼子們走過去後,互相說出來的數字,相差絕對不超過二十人。”
“來人,去通知四營,警戒線擴大一倍,加雙崗,所有人做好戰鬥準備。”下完命令後,張青山對張春吉問道:“春吉同志,你晚于小鬼子多久出發的?”
“大概是等小鬼子經過半個多小時後,我才往這邊急趕。因爲小鬼子突然毫無征兆的這麽大搖大擺出城,讓李隊長很吃驚,就急忙去聯絡打進二鬼子内部的同志……這一來一回,就耽誤了不少時間。不過,我們李隊長讓我轉告各位領導,他會不斷的派人把最新情報傳過來的。”
張青山點點頭,正要說話,哪知,張春吉稍稍停頓了一下後,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