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老搭檔滿臉倦意,眼珠子都泛起一些紅絲,身上也有明顯的塵土迹象,無不顯示出風塵仆仆地胡英澤,這一路上肯定是急于趕回來傳達師部的重要任務而沒怎麽休息。這讓張青山既感動又欽佩,忍不住開口相勸。
“算了,還是先開會,把師部的重要任務傳達下去要緊。”胡英澤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後,笑道:“等下用熱毛巾敷一下臉就是了,至于吃飯,火盆上不是烤着紅薯嗎?拿兩個就是了。”
看着胡英澤的背影,張青山張了張嘴,卻始終說不出一個字來。
到了團指揮所,張青山趕緊讓人去打熱水,他則親自挑選了兩個烤好的紅薯,跟胡英澤一起吃——他也沒好好地吃早飯,現在都到了中午,肚子早就餓的咕咕叫了。
田國忠和四營副營長彭鵬(四營營長羅英傑兼任情報處主任,現在正在四下活動,建立正規的情報網,不在青龍山,就隻能由彭鵬代表四營來參加會議)見如此,也明白過來,今兒這個會,恐怕不會有正兒八經的形勢。于是,兩人也很自覺的圍了過來,主動挑選兩個紅薯,也跟着吃了起來。
就這樣,四人邊圍着火盆吃紅薯邊以談笑的形勢開啓會來。倒是一旁負責記錄的小張,一邊拿着紙筆一邊等待着。
既然是以這樣的方式開會,大家就沒必要一本正經,按中國人的習慣,自然也不可能一上來就說正事。
等大家在閑聊中把手中的紅薯吃完,張青山才笑着說:“老胡,這吃也吃了,聊也聊了,說吧,師部有什麽重大的指示?”
胡英澤卻狐疑的看了四下一眼,問道:“老劉了?怎麽不在團部?”
田國忠剛要張嘴,可張青山現在急于想知道師部的命令,便想着這事一時半會說不清楚,還是等說完師部的命令再說這事,于是,搶先一步答道:“最近小鬼子不安分,我讓老劉帶着一營去四處轉轉,順帶鍛煉一下一營的戰士。”
戰争年代,這樣的事很正常,胡英澤也沒有懷疑,反而點點頭後,道:“算了,這次師部的命令很重要,等下就得把團裏連級以上的幹部都要召集起來開大會,傳達師部的指示。現在,咱們四個先開個通氣會,也算是讓你們心裏有個準備。”
彭鵬一聽這話就笑了,眼裏閃爍着興奮的精光,張嘴問道:“老胡,你是說要打大仗了?”
胡英澤正色的點點頭後,轉身從桌子上抓起自己的公文包,從裏面取出一份文件遞給張青山,對大家說:“文件就一份,還沒來得及抄,我先簡單的說一下情況……組織上總結忻口會戰的失敗原因時發現,小鬼子的武器彈藥一直很充足,也就是說,心口會戰期間,小鬼子的後方運輸補給線基本上就沒有遭受到過大的,有決定性的破壞(平型關之類的勝利畢竟是少數幾次,總體上,對于鬼子的運輸補給線确實沒有遭到後來如百團大戰那樣的巨大破壞)。所以,這次太原會戰,上級就命令如我們突擊團這樣先期深入敵占區的部隊,發動一切力量,發揮咱們八路軍遊擊戰的優良傳統,既要做到保證自身的實力不受到過大的損失,又要給于鬼子補給線予以巨大而沉重的打擊,從側面支援太原會戰……”
胡英澤說完時,張青山也粗略的看完了文件的内容,基本上跟胡英澤說的差不多。隻不過,文件上的任務中說的是‘必要時,不惜一切力量’,而不是胡英澤說的那樣‘既要保存自身不受到巨大的損失,又要給于敵人沉重的打擊’。但是,這個時候,張青山是絕對不會指出這一點,相信别人也一樣,老話不是說‘将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嗎?咱稍稍改動一下,也是從長遠角度考慮嘛。
便邊文件遞給左邊的田國忠邊問胡英澤:“老胡,太原會戰開打了?”
胡英澤點燃一根煙,吸了口後,道:“算上今天,已經開打五天了。”
張青山眼神一沉,沉默了一下後,問道:“小鬼子的戰鬥力如何?打到哪了?”
“戰鬥一打響,我就奉命回來,所以,前方戰事如何,我也不清楚。不過,說到小鬼子的戰鬥力,老張、老田、老彭,我給你們說個實話……”說到這兒,胡英澤微微左右掃了眼。可就是這樣的動作,讓張青山三人心裏一沉:胡英澤這樣的動作顯然是不想把接下來的話讓别人聽見,也就是說,接下來的話肯定不會好聽,要不然,怎麽可能讓胡英澤這樣做?
“武器方面我就不多說了,大家心裏都清楚。就我個人的感覺而言,小鬼子不管是單兵素養還是整體配合,都要優于我們。”說到這兒,胡英澤拿起一個烤好的紅薯,邊剝紅薯皮邊等待着。可沒聽見有人發問,他疑惑的擡頭看了眼大家,見大家各個都瞪大眼睛注視過來,他苦笑道:“你們别這麽看我,我說的是實話。不信,我給你們說一個事。”
“我們不是一直沒有和小鬼子正面交過手嗎?我就琢磨着去聽聽那些跟鬼子交過手的同志,他們對小鬼子的戰鬥力是個怎樣的評價……在師部開會的空擋,我特意跑了幾次醫院,其中有一個戰士跟我說起了他第一次跟小鬼子交手的情況。”說到這兒,胡英澤想起了什麽,停頓了一下,歎了口氣後,道:“他幾乎是哭着跟我說他的經曆的。他是腹部被小鬼子的刺刀刺傷,可他卻一邊捂着肚子,忍着痛,一邊跟我哭這說。哎~!你們不知道,當時我心裏看真的是五味雜陳,很不好受。”
張青山三人雖然人人都皺起了眉頭,卻幾乎是整齊劃一的點頭,又都是僅僅閉嘴,直勾勾地看着胡英傑,等待着聽那悲壯的故事。
此人名叫周波,是八路軍一二零師某團二營的一個副班長。
該營負責阻擊鬼子,爲主力赢得部署時間。
戰鬥一開始,小鬼子密集的火炮不間斷的覆蓋射擊就讓他們知道了這一仗很難打。可是,因爲八路軍的前身中國工農紅軍以前在跟老蔣打仗時,也經常被老蔣仗着武器先進而挨炸,早就得出了一些躲避炮彈的經驗。所以,對于小鬼子的炮火打擊,雖然比老蔣的要密集得多,時間也長得多,可大家心裏早就做好了這方面的準備,雖然感覺到小鬼子難打,卻也沒有多少心裏負擔,老認爲等你們炮火過後,你們總要派兵沖鋒吧?到那時,咱們再好好地見個真章。
然而,炮火剛一停,小鬼子就嗷嗷叫的蜂擁沖上來。
雙方一開槍,他們立馬就被小鬼子的單兵素養給吓了一跳……用周波的評價就是‘小鬼子反應能力很強,槍法很好’——八路軍的新兵想實彈射擊,卻苦于沒子彈。而小鬼子的新兵在實彈射擊時,想偷個懶都不行,不打滿規定的彈藥量,是要受到重罰的,而且,打不準也是要受到嚴懲。兩相對比,在射擊的整體層面上,優劣一目了然(本人盡量公正的還原真實情況,而不會如神劇那般胡編亂造,那是害人,對國人的未來很不利,也是不尊重曆史)。
别看小鬼子蜂擁沖來,看似混亂,可你仔細觀察就會驚訝的發現,小鬼子在相互配合上,做的真的很到位:他們三五成群,既能增加一定的攻擊力,又能相互支援。
好在二營這邊也全是經過長期戰火考驗的一水的老兵,經過一番激戰,打退了小鬼子的第一波攻擊。
随後,就變成了小鬼子先用炮彈轟炸,緊跟着小鬼子的步兵沖鋒,然後被二營打退。
這樣看似能守到規定的撤退時間,可問題是,一個巨大的問題擺在大家面前——打仗打的是實力,尤其是經濟和工業實力,在這方面,當時我方嚴重不足。所以,當打退小鬼子的第四次沖鋒後,大家基本上就沒什麽彈藥了。
軍令大過天,規定撤退的時間沒到,誰敢撤退?可要不撤退,又沒有子彈了,況且,打到現在,二營已經傷亡過半,怎麽辦?
就隻能采用老辦法,跟小鬼子進行戰場上最爲殘酷鐵血的——白刃戰!
有人說,西安路相逢勇者勝!這話說的是正确,可問題是,如果狹路相逢的兩支隊伍都是勇武之士,這個時候,拼的可僅僅是勇氣,還有更多的因素,比如說武器裝備,比如說平時的刻苦訓練,比如說臨場發揮等等。
有意把小鬼子放進到三十來米後,把最後的子彈和手榴彈一股腦的全打出去,然後,趁着小鬼子忙于躲避的機會,二營剩下的戰士,包括還能動的傷員,全都拿起武器,大叫着沖了過去,跟小鬼子打白刃戰!
小鬼子長期在武士道的熏陶下,自然不可能被八路軍一沖就潰,相反他們也同樣嗷嗷叫着迎了上去。
兩支悍勇的隊伍就這樣沖撞到一起。
原本,八路軍戰士以爲,小鬼子之所以厲害,仗着的無非是武器先進,平時訓練好點而已,而自己這邊是有着多年的白刃戰傳統,拼刺刀的經驗可謂極爲豐富——跟老蔣打仗的時候,武器不如對方,經濟不如對方,戰鬥的時候,自然就隻能從别的方面來彌補,所以,才有了八路軍最經典的近戰打法‘打到關鍵時刻,放敵人近身,然後先扔一波手榴彈過去,趁着手榴彈爆炸時塵土飛揚和敵人慌亂躲避而無暇射擊的機會,蜂擁沖上去’……‘沒有搶,沒有炮,敵人給我們造’這句歌詞唱着覺得輕松,可細細品味一下,就能從中感受到當時遊擊隊員們的無奈和悲憤還有鐵血。
然而,讓他們大吃一驚的是——小鬼子的白刃戰能力居然這麽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