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喪父,母子相依爲命,極爲孝順,學得一手好木匠活。
二十歲那年,他到外村做木匠活。其母到鎮上去賣雞蛋,碰到稅兵收稅。因其母的雞蛋沒有賣出去,無錢交稅,稅兵就要拿走她那一小框雞蛋,從而起了争執。
其母身體一直不好,被稅兵用槍托砸中頭部而亡。
李靖得知後異常悲憤,安葬母親後,便身攜一斧,獨自一人在鎮上守候了兩天,終于在第三天的中午,當街将那兩個稅兵砍死。
從此過上了被通緝的逃亡生涯,浪迹江湖。
兩年後,以爲風聲過去了的他,忍不住思想之苦,擔心父母墳墓安全,便偷偷回到家鄉。
沒曾想,那兩個被他砍死的稅兵的家人得知他回來後,報官。好在他的一個親戚在保安團做事,偷偷通知了他,讓他脫險。
走投無路,又不想再過浪迹生活,一怒之下,他便落草,投靠了青龍山旁邊的白鴿山的一股土匪。
機靈、江湖經驗豐富,加上一身好本事,很快就成了個小頭目……也就是在這期間,他跟羅英傑通過堂弟李華的介紹認識了。兩人一見如故,很快便結拜爲兄弟。
兩年後就以原大當家的奸淫擄掠、爲禍一方這個對于土匪來說極爲扯淡的借口,幹掉了老大,自己坐上了大當家的位子……羅英傑大方的承認,自己當時也參與其中,目的是想等李靖得到大當家的位子後,把這支隊伍拉到革命隊伍裏來。
随後的幾年裏,李靖不僅兩次救了羅英傑的命,其中有一次還親自帶人把被包圍的遊擊隊給救了出來。雙方關系好到什麽地步,就可想而知。
後來,李靖在羅英傑的幫助下,掃清了周邊幾個小股土匪,控制了先前那條走私小道的北面(南面由雞公寨的土匪控制),讓李靖實力大增。
而李靖也是吃水不忘挖井人,他的白鴿寨,幾乎可以說是遊擊隊常駐的點,并且,兩支隊伍多次合起來對抗國民黨的軍隊的圍剿。
而在這相互接觸的日子裏,李靖很想加入遊擊大隊,可羅英傑反倒是不想收編他們了。
一來,李靖的隊伍太具有土匪打仗的方式:打順風仗,各個如猛虎撲羊般争相搶奪;可一旦不順手的時候,就跑的比兔子還快。這種土匪的打仗特點,已經深入到這支隊伍的骨髓裏,李靖自己也多次糾正,最終卻都無功而返。
二來,更要命的是,這支土匪隊伍的風氣中,自由散漫,不拘約束的風氣很嚴重,從上到下都是如此,非李靖一人能改變。甚至,羅英傑當初還試着收編他們,結果,土匪們從下到上都抗拒,不僅有翻臉的前兆,而且還差點帶壞了遊擊隊隊員們。加上羅英傑帶着遊擊隊東奔西跑,哪有時間下大力氣去專門訓練他們,糾正這股歪風邪氣,所以,就隻能采用雙方合作,而不是合編……這也是羅英傑和李靖兩支人馬多次接觸後采取的最穩妥的折中辦法,也是二人商量出來的:二人約定好了,這兒就當是遊擊隊的一個臨時駐點,等遊擊隊壯大,或者等紅軍主力來了之後,大家再視情況來商量李靖那支人馬加入紅軍的事。
聽完羅英傑對此人的發家史的介紹,張青山隐隐有種感覺:這個李靖,就算這麽急于投靠遊擊隊,而且還盡力幫助遊擊隊,目的恐怕也不是如羅英傑所說的那麽單純,最少,就羅英傑說的這些來看,他的所作所爲中,最少有‘背靠大樹好乘涼’的因素在内。
原因很簡單:李靖和國民黨的政府結下死仇,光是心裏母親被國民黨的稅兵當街打死那一條,就是個很難邁過去的坎。可國民黨勢大,他要想長期當他的山大王,就必須要找一個相對強的盟友,而共産黨遊擊隊就被他看上了。因爲,在他看來,共産黨雖然在這裏隻有一支遊擊大隊,但共産黨也有部隊,那麽,投靠共産黨就是一條活路。
要不然,他難道真的會看在李華的面子上,就這麽下死力氣多次救羅英傑他們?沒這個道理嘛。
再說,他一邊口頭上積極加入遊擊隊,可他的手下卻群起反對,這就是典型的兩面三刀:一邊爲将來考慮,想跟遊擊隊保持一定的關系,但又爲自己的利益考慮,暗中鼓動手下人極力反對,好讓他出面當好人,或者将來好争取到更多的私人利益。要不然,他真的對手下連這點控制力都沒有,恐怕早就被手下給推翻了。
反正一系列因素分析下來,張青山就覺得,這個李靖恐怕是個不好對付的家夥,自己跟他接觸,也必須小心點。
而現在,看着羅英傑對李靖的贊譽,顯然,羅英傑是被李靖給哄的暈了頭。不過,現在很多方面都要靠羅英傑幫忙,張青山覺得,暫時還是不要點破他倆的關系爲好,以後找機會再說,要不然,會給羅英傑留下小人的印象,不利于團結,更不利于今後的工作。
再說,萬一自己想錯了,李靖其實是真心實意的想加入遊擊隊,那麽,自己現在這麽說的話,反而真當了小人,讓人看笑話,這可不是一個團長該有的沉穩和城府……張青山能想到這麽多,能理智的克制住内心的沖動,說明他确實成熟了不少,有點當團長的樣子了。
“你們倆說什麽,說的這麽高興,來,也給我說說。”
胡英澤大概是跟那群遊擊隊隊員談的很高興,一路上一直在跟他們交流,這不,就算這會兒走過來,也可以明顯看出他步伐輕快。
“沒什麽,就是老羅說他一個結拜兄弟想加入咱們,可他手底下的人卻極力反對……老羅,你把你那兄弟的情況,跟老胡說說。”
“好!”
随即,羅英傑又把事說了一遍。
胡英傑聽完後,笑眯眯地點頭道:“老羅,聽你這麽說,這個李靖還是很不錯的,找時間跟他接觸接觸,看看他自己的想法,在看看他那幫兄弟們到底爲什麽這麽抗拒收編……咱們是共産***的八路軍,不是咱們現在的友軍,可以理直氣壯的拉壯丁。所以,這種事不能強行收編,更不能蠻幹,必須得跟他們說清楚道理,做好他們的政治思想工作,讓他們真心實意的加入到革命隊伍裏來才行。老張,老羅,你倆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以張青山對胡英澤的了解,胡英澤以前說話可是很精辟的,就算啰嗦,也沒有這麽啰嗦的。可他現在偏偏還就這麽啰嗦,那就隻能說明一個問題:老胡也聽出這裏面,雖說雙方都有互相利用,達到雙赢的效果,但這個李靖,恐怕并不是表面上那般積極加入,而是有他自己的小算盤。這樣一來,胡英傑對于這種兩面三刀的人,自然就很反感,對他的評價也就一筆帶過,反而啰裏啰嗦的說了一大堆廢話。
羅英傑也不知道聽沒聽懂,反正,此時的羅英傑是大點其頭,表示贊同。
張青山也是笑着點點頭,卻直勾勾地看着胡英澤。
果不其然,趁着羅英傑低頭洗手帕的機會,胡英澤對張青山眨巴眨巴眼睛,撇了下嘴,然後,跟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後就走了。
作爲老搭檔,張青山自然明白胡英澤這個眼神的意思。
跟羅英傑又說了一會兒話後,找了個借口離開,去找胡英澤了。
胡英傑坐在岸上不遠處,看到戰士們赤腳在小溪裏戲水嬉鬧,享受這難得的歡快時光,他的面色上不由自主的流露出發自肺腑的愉快之意。
張青山一屁股坐到他身邊,邊順着他的眼神看過去,邊用手碰了下胡英傑,笑問道:“老胡,看什麽了?笑的這麽高興。”
“老張,你說,要是沒有侵略,沒有戰争,沒有壓迫,戰士們多享受一下和平的美好,那該是個什麽樣的情景?”
“是啊!沒有壓迫的和平與自由,該是怎樣的幸福生活?”張青山順着胡英澤的語義感歎一句後,下一句卻話鋒一轉:“可是,咱們幹革命,不就是爲了天下勞苦大衆都過上這樣的幸福生活嗎?”
胡英澤笑着點點頭,又看向歡快嬉鬧的戰士們。
張青山也是如此看着。
一時間,二人都沒了說話的興趣,就這麽靜靜地看着,享受着屬于每個人的幸福時光。
然而,他們到底是軍人,對于軍人來說,這樣的幸福時光格外珍貴,卻容易消磨意志。
這不,看了一小會兒後,張青山首先回過神來。
碰了下胡英澤,小聲問道:“老胡,你對老羅剛才說的那個李靖,有什麽看法?”
“雖然還沒跟這個李靖接觸,但從老羅的嘴裏,我感覺這個李靖就是隻狐狸,而且是一隻愛耍小聰明的狐狸。老張,你認爲了?”
張青山嘿嘿一笑,沒說話。可作爲老搭檔,胡英澤自然明白他這一笑,顯然是認同自己的看法。
“不過,老胡,管他是什麽狐狸,反正,我是隻管帶兵打仗,跟他鬥智鬥勇,那是你的責任。”
胡英澤也沒争辯,隻是白了張青山一眼後,笑道:“我也沒什麽心思跟他玩這些虛的,反正我們共産黨人最擅長熔煉這樣的人,隻要他加入進來,保證用不了多久,我就能讓他脫胎換骨。”
“那可說好了,到時候,我隻管看戲。”
兩人相視一笑,彼此心領神會。
半個小時後,部隊繼續出發。
太陽就要下山的時候,突擊團終于來到了此次目的地——青龍山下的青龍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