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青山盡量把自己能想到的話說的最爲委婉,以免引起羅英傑的誤會,那就得不償失了。
哪知,羅英傑卻笑着說:“老張,你别說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大家都是自家人,說這些就傷感情了,還是我先來跟你和領導們彙報一下我的想法,如何?”
羅英傑笑着給大家散了一圈煙,自己點燃一根後,吸了口,道:“我知道,我一直在當這個縣遊擊大隊的大隊長,沒有去過主力部隊,那麽,在作戰指揮上,我肯定帶不好一個營的兵。當然,我也明白組織上任命我爲咱們突擊團第四營的營長,既是想提拔我,也是對我能力的認可……所以,我就想辭去營長這個職位,先讓我從一名普通戰士坐起。”
“那不行。這是組織上的任命,不能輕易改動。老羅,不管如何,這個營長你是當定了。”胡英澤趕緊插嘴,極力反對……别的不說,隻說兩點:一,羅英傑确實勞苦功高,要是剛任命下來就主動辭職,組織的紀律性和威望還要不要講了?第二,看羅英傑這高興勁,顯然,他是真的打算去當一名普通的戰士,那麽,再去讓他領導發動群衆,這職位上必然會混亂,那還不如讓他繼續當遊擊大隊的大隊長來的強了。
“可是,政委,我自己有幾斤幾兩我心裏清楚,要是現在就讓我當營長,不說别的,我該怎麽訓練他們,我都不知道。這要上了戰場,鬧出大笑話是小,延誤戰機,甚至是因爲我的原因而連累大家吃了敗仗,那我就是死沒臉去見那些犧牲的戰士了。”
胡英澤還要繼續勸說,卻被張青山拉了一下。
“老胡,老羅,你們看這樣行不行。”張青山抽了口煙,整理了一下思路後,道:“老羅還是當營長……老羅,你别急着說話,先聽我把話說完。你不就是因爲沒參加過軍隊,所以對軍隊裏的那些都不了解,但這并不是說你羅英傑的能力不夠,隻是不熟悉而已,那麽,你可以當營長,但我得給你找個老師……”
說到這兒,張青山看向田國忠,笑道:“老田是雲南講武堂畢業的高材生,我想,在這方面足夠當你的老師了吧?”
“夠,絕對夠。”
“那麽,我就先讓老田去你第四營當政委,而你老羅當學生……等你畢業了,到那時候,我看誰敢說你不夠本事當營長。老羅,你覺得這麽做如何?”
“實在太好了,我完全同意。”羅英傑大喜的點頭後,扭頭對田國忠說:“參謀長,不!老田,你放心,今後,在第四營,你說一不二,我就是你的學生,你說什麽我就做什麽,絕對不跟你唱反調。”
這話都說的有點混亂,可見羅英傑心裏的激動勁有多高。
田國忠笑道:“老羅,不能這麽說,應該說咱們相互學習。”
見羅英傑不懂的看過來,田國忠解釋道:“在指揮和訓練上,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可在如何發動群衆這些地方上的具體事務上,我也是從沒幹過,你也得給我當老師。所以,咱倆就别說誰跟誰學,算是互補了。”
一聽這話,張青山心裏一楞,随即大喜:對啊!别看羅英傑在正規部隊上沒待過,所以對正規部隊這些都不了解。可反過來說,咱們突擊團裏也同樣有好多幹部沒在地方上鍛煉過,而羅英傑可是在這方面有着大師級的經驗——帶着幾十人,在遍地都是敵人的環境下,能潇灑的幹了幾年而不損,可見其厲害。正好,大家互補。
“老田提醒的對。”張青山能想到,作爲他的老搭檔,胡英澤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這不,他含笑對羅英傑說:“老羅,咱們這些人基本上一直都待在部隊上,對地方上的事還知之甚少,而這方面可是你的強項,今後,還望你多教教我們。”
“是啊!老羅,咱們突擊團剛來,可謂是兩眼摸黑——什麽都不知道。今後,無論是招兵買馬,還是發動群衆,可全都靠你和地方上的同志們了。”
“政委,團長,還有各位同志,請你們放心,也請你們拭目以待,我羅英傑今後一定盡心盡力爲咱們突擊團的壯大和發展,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這話說的雖然好聽,可細細體會,還真有點江湖草莽的味道。
“這事就這麽定了,下面,進行下一項。”張青山笑呵呵地說:“老羅,這第二件事還是得請你給參謀參謀。”
“團長,有什麽任務,你隻管下命令,說參謀就見外了。”
“是這樣的。你看,你當了營長,那麽,你原先縣遊擊大隊大隊長的職務就必須辭掉。可是,咱們突擊團作爲戰鬥單位,爲了凝聚戰鬥力量,正常情況下,是不會分散。也就是說,咱們突擊團隻能待在一個點上,可全縣及周邊這麽大,咱們總不能隻顧着自己而不顧别人,所以,這就要靠縣遊擊大隊去維護平時的各村寨聯絡,湊集糧食,搜集敵人的情報之類的……我們對這裏不熟悉,你卻是老熟人了,你到突擊團來,那麽,你給推薦一位你信得過,有能力,又講黨性原則的接任者,如何?”
“這個我早就考慮過了。”
“考慮過了?”胡英澤疑惑的看着他:“老羅,你早就知道你要當咱們突擊團的營長了?”
“不是。”羅英傑吸了口煙,笑道:“我的意思是,我們幹革命,都是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保不齊哪天就去見馬克思了。可我犧牲了,隊伍不能散,所以,我早就指定了:我一旦犧牲,就由副隊長李華擔任大隊長,帶領大家繼續幹革命。”
這話說的霸氣,體現出資料上所說的羅英傑做事雖然有眼光,可向來都是一言堂,有點替組織做決定,有先斬後奏之意。不過,考慮到他們經常轉移,跟組織上聯系不便,這麽做,也确實說的過去,能理解。
“老羅,說說三橋縣的大緻環境。”
“三橋縣百姓苦,當官的去各個富得流油,加上土豪劣紳盤剝,讓百姓苦不堪言,社會也是十分不穩定。别的不說,光是五十人以上的土匪組織就有七個……”說到這兒,羅英傑沉吟了一下後,道:“不過,當官的對付土匪有一個大特點,那就是你當你立山頭的時候,他們會派兵來圍剿,可是,這個時候他們圍剿的力度都不大,往往都隻是出工不出力的演戲來應付上面。甚至,有時候他們還會跟土匪勾結,不僅禍害百姓,還讓土匪出面對付他們的對手……反正這裏面錯綜複雜,一時間我還真的說不清楚。不過,有一點很有意思,就是那幫當官的對付土匪也有自己的底線。”
“剿滅土匪不是他們的天職嗎?怎麽還有底線?”
“所謂的官匪勾結,說的就是這樣的,不過,确實有底線。”
張青山看了眼說話的李紅輝後,對羅英傑笑道:“說說,這底線是什麽?”
“就是一支或者一股土匪的人數不能超過三百。超過三百,他們就會下死力氣去圍剿,那個時候,可就真的是手段百出,真的剿匪。我估摸着,這大概是他們怕形成匪患,從而引起上面的注意,端了他們的官帽子。不過,這個底線确實有,而且,從清朝的時候就一直延續至今,幾乎每一任縣長都會堅守這條底線……”
說着,羅英傑把手裏的煙蒂丢掉,邊踩熄邊苦笑的對大家說:“他們這幫當官的制定的這條底線當初我是真不知道,見自己拉杆子拉的很順利,當官的也根本視而不見,就有些麻痹大意了。後來才知道,當官的突然對我動手,就是因爲我準備鬧革命的隊伍人數超過了這個底線,所以,他們才會拼命的追殺我們。”
“他們倒是很聰明,知道自己治下百姓生活困苦,造反是遲早的事,所以,故意給百姓一個發洩口,然後,又死卡着人數這一關,從而避免了做大,他們就能一箭雙雕。真是好算盤。”胡英澤冷笑的說完後,又對羅英傑問道:“難道不是因爲你是共産黨?”
“那到不是。他們在本地作威作福,明面上說是反動派的政府,可實際上,他們就是土皇帝。才不管你是什麽人,反正,他們隻看重你的人數。人數一超過三百,他們也同樣不會管你要做什麽,絕對會派兵來圍剿。”
衆人都露出了深思:如果真如羅英傑所說,那麽,自己這些人一開始會很順利,但後面就絕對得面對他們的拼命了。
“不對啊!”胡英澤第一個反應過來:“老羅,你剛才說的都是國民黨在這裏當政的時候的事了,可現在,鬼子已經占領這兒了,那麽,情況會不會有所改變?”
“政委,我實話實說,我個人認爲,這條底線他們不會再遵守,反而可能更進一步。他們爲了防止抗日武裝的存在,下一步就是要掃平本縣所有的反抗勢力。”
“等一下。”張青山插嘴道:“老羅,你剛才說他們不會再遵守這個底線,你所說的他們,指的是以前國民政府的官員,還是現在給鬼子辦事的二鬼子?”
“基本就沒變,縣長成了僞縣長,保安團成了協防團(此時汪精衛還沒當華聯,還沒有南京僞政府,這些僞軍的稱呼也就五花八門,而不是後來大家所熟知的統稱的皇協軍。)隻不過換了張皮而已。”羅英傑的臉色一下子就漲的通紅,憤憤不平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