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排長,上課時間,誰允許你講話的?”
入夜,突擊連的學習文化課上,一排排長彭鵬剛跟身邊的一個戰士交頭接耳的說了幾句話,被講台上的教導員看見了,當即被教導員拿着小木棍敲打在講台上,點名批評……正常情況下,每個星期的一、三、五爲學習文化課的時間,包括炊事班的老王都得參加——這是胡英澤當初搞的,現在都形成了突擊連的一項規定。
這好說,畢竟是爲了提高大家的文化水平——話說,很多突擊連的隊員還真的是大老粗:打起仗來各個是把好手,可要是學習起文化來,那真的就跟要他們的命一樣,很是痛苦,但礙于命令,又沒有辦法,隻得硬着頭皮上。
胡英澤當初還想從外面請文化水平高的人來當教導員,可張青山建議: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咱們那七個寶貝中,有四個都是當年師部醫院下來的護士,能當護士,肯定識文斷字,就從她們那兒選。還特意補了了兩句“就怕外人來了,受不了這幫混蛋的氣。自家人嘛,誰敢調皮搗蛋,都不用咱們動手,有的是人收拾他。”
胡英澤很明智的接受了這個建議,于是,就有了現在:這一個個寶貝,敢在教室裏公然教訓别人,别說彭鵬,就是張青山當初也沒被她們訓斥——有時候心情不好,就找個岔讓張青山起來讀文章,一旦錯一個字,就拿張青山出氣。面對這種理直氣壯的小鞋,張青山當初可是苦不堪言的郁悶了很久。
再說,七個女護士本身就是突擊連的寶貝,大家都寵着讓着,要是你敢跟她們頂嘴,保證後果堪虐,有的是她們的支持者找你比試比試武藝。要是你敢讓她們當場眼紅的話,保證她們的擁護者會當場跟你說“聽說你小子最近武藝漸長,來!來!來!咱倆到外面找個沒人的地方,讓我見識見識?”
這雖然是有點恃寵而驕,可還真别說,自從這幾個寶貝當了教導員後,全連戰士誰都不敢無故缺席。
此時,彭鵬趕緊立正,這标準的站姿,比見到首長還要标準。
目不斜視,一臉嚴肅的答道:“報告教導員,我剛才想找小張借一張紙,我這本子剛好寫完了。”
“你難道來之前不檢查一下你的本子嗎?把今天教的這五個字,每個字抄寫一百遍,明天晚上上課之前交給我。”
“是!”
彭鵬一坐下,就苦着臉。
剛剛給他商量晚上帶幾個同志去林子裏打野兔子的小張,立馬笑嘻嘻地給他遞過去兩章紙,還小聲的問道:“排長,晚上還去不?”
“滾!”
今日這個排的教導員是田瑩瑩,她是醫護班的班長,相對來說,算得上是溫和的。這不,她聽到這答案,也就沒計較了,要是換個潑辣的來,彭鵬今天絕對不是罰寫字這麽簡單了。
此時此刻,站在窗外不遠處,看着這樣場面的張青山和胡英澤,彼此對視一眼,都露出了苦笑,眼神裏也流露出幾分懷念……當時是郁悶,可現在想想,那是幸福。
兩人走過去,來到第二間教室前,看了看,裏面的同志各個認真學習,不過,看着一張張陌生的面孔,張青山知道,這些人肯定都是新兵。倒是沒想到,齊子軒和田國忠居然也在認真的聽課,看着他倆那一副認真樣,張青山就更加懷念當時上課的時光了。
敲了下教室門,正在上課的戰士們一看到張青山和胡英澤二人含笑站在門口,立馬就嗡嗡地議論起來。
“咚!咚!咚!”
教導員把講台拍的直響,怒道:“都議論什麽?還有沒有一點上課的樣子?不想上課的,立馬給我滾。”
随着她的聲音落地,教室裏立馬安靜的落針可聞。
可是,她卻一下子沖到張青山面前,激動的大聲問道:“老指導,老連長,你們是來聽我講課的嗎?”
張青山趕緊搖着手,苦笑着說:“我說小錢,你就别拿我開心了,當初,你可是對我一點都不手下留情,把我整的真是苦不堪言。”
“老連長,你這叫什麽話?”小錢不幹了,瞪大眼睛看着張青山,氣鼓鼓地說:“老話說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你當時文化水平低,可看看你現在,文化水平提高的一大步,這可都是我認真教學的結果,你怎麽反而埋怨起我來了?不行,我不服,你必須給我個滿意的解釋,要不然,我到嫂子那兒去告你。”
一旁的胡英澤則看了田國忠和齊子軒一眼,微微點頭,見他倆站起來收拾本子後,向門口走來,胡英澤笑着對小錢說:“對!這家夥就是欠收拾,小錢,你今天必須好好罰罰他。”
此話一出,小錢笑了,學員們也跟着瞎起哄。
“叫什麽叫?還有沒有一點課堂紀律的?都給我閉嘴。誰再亂叫,我就讓他叫一晚上。”
果然是威風凜凜,教室裏果然沒有一點聲音了,不過,這幫家夥也都是刺頭,雖然眼力勁十足的不去觸黴頭,可各個都在那裏擠眉弄眼的,看的人想笑。
張青山苦笑着搖搖頭,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牛皮紙袋遞給小錢:“你嫂子知道你們這些醫護人員不僅要學習醫護,還要教大家文化,很是辛苦。這不,她托我給你們這七個寶貝帶了點奶糖,收着,放學後你們自己分。我就一個要求,别嫌少。”想了下,又補充道:“還有,好好教訓教訓這群瞎起哄的混蛋,最好拿他們當牲口來抽,千萬别跟我客氣。”
“是!保證完成任務。”
學員們頓時哀鴻遍野似的哀歎起來。
跟學員們笑着點點頭後,四人向外走去。
來到無人地,張青山帶頭坐下,四人圍成一圈坐着。
先是一圈煙散出去,随即閑聊起來。
“老胡,老張,你們到底被分配到哪了?”
田國忠的話音一落,還沒等他倆回答,齊子軒插嘴道:“是啊!老胡,老張,我可是專門去團裏打聽了,确實沒有你們倆的名字……按說,這不應該啊!除非是對你倆有别的重用,要不然,就太不公平了。”
同樣還是沒等他倆回答,田國忠接着說:“對!别人我們不管,可我們突擊連的指導員和連長,居然連個落腳處都沒有,這也太不像話了,整人也沒這麽整的……媽的,實在不行,咱們突擊連全體到師部去,非得把這個理給說清楚,要不然,這口惡氣憋在心裏,太他媽的難受了。”
“對!老子還就不信這個邪,這天底下就沒有講道理的地方。”
到底是老戰友老部下,這話聽着就讓人心暖。可是,保密就是保密,不能因爲一時感動就沖動的把事說出來,甚至,不能透露一絲一毫。
所以,胡英澤和張青山對視一眼後,隻能是苦笑……話說,他倆心裏也憋得慌。在别人看來,他倆這是受到了不公平的對待,可是,任命書還沒下來,他倆就隻能保密,還得接受别人好心的開導和鼓勵,真是又感動又憋屈。
胡英澤還好點,張青山就是義氣當先,見他倆越說越氣氛,心裏感動的稀裏嘩啦的,實在是忍不住了,就開口說:“好了,老田,老齊,你們的心意我和老胡心領了。不過,咱們要相信黨,相信組織,相信會給我和老胡一個公平。這事,大家就别說了,回去後,也告訴同志們,安心訓練,服從命令,不要有别的想法,我和老胡都好好的,大家都好好的。”
這話一聽就有問題。
田國忠和齊子軒一楞,對視一眼後,齊聲問道:“你倆有着落了?快說,分配到哪了?”
張青山嘿嘿一笑,道:“這話我可沒說,是你倆自己瞎猜的,傳言出去,可不關我和老胡的事。”
齊子軒不解的看着張青山,田國忠在這方面經驗到底豐富一些,聞言,趕緊點頭笑道:“對!對!是我瞎猜的,不過,老張,你倆到底分配到哪,能不能也讓我瞎猜一下?”
胡英澤趕緊搖手制止道:“好了,老田,你就别瞎猜了,反正,用不了多久你就會知道。現在,我和老張心裏惦記大家,特意來看看你們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助的。”
“突擊連沒事。隻是你倆的事讓大家心裏很窩火。你們也知道,突擊連裏的都是大刺頭,各個都是暴脾氣,這脾氣上來,有的人就愛亂說亂動……昨天晚上,向濤還氣憤填膺的說,要是團裏不給個說法,他就帶人到師部去給你們讨要說法,被我一頓批評給壓了下去。”
“是啊!老胡,老張,說心裏話,突擊連畢竟是你倆一手拉起來的,你倆在突擊連的威信太高,你倆受到了這樣的對待,同志們心裏都憋着火氣,要是再這麽下去,恐怕會出亂子的。”
張青山點點頭,道:“這樣吧,你們回去就說,我和老胡有着落了,隻是具體在哪,上面還在研究。”
“暫時也隻能如此了。”
“好了,不說這個了,說點别的。老田,我問你個事。”
見田國忠看過來,張青山笑道:“要是讓你離開突擊連,去當個參謀長,你願意不?”
田國忠沒想到張青山會突然問這個,狐疑的看了張青山一眼後,搖搖頭,道:“我在突擊連有仗打,小日子過的也很滋潤,沒事跑去當什麽隻能在地圖上指揮作戰的參謀長?”
“那我要你跟我幹,給我去當參謀長,你願意不?”
一聽這話,一旁的齊子軒沒反應過來,可田國忠的眼睛登時就瞪大,一下子站起來,驚愕萬分的看着張青山,又看看胡英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