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催!催!你是催命鬼啊?”胡英澤放下鋼筆,拿起軍帽邊跟着張青山向外走,邊沒好氣的埋怨道:“這本來是你的事,你倒好,居然把它扔給我,還有臉催我?”
張青山嘿嘿一笑,得意洋洋地說:“誰叫我的文化水平不高,而你是咱們連裏唯一的一個大學生,筆杆子的事,不找你找誰?”
“狗屁的大學生,老子還沒畢業好不好?”
“沒畢業你好歹也進過大學的門,可我卻連大學的大門朝那邊開都不知道。”
就這樣,兩人邊鬥嘴邊快步向操場走去。
……
大比武的團隊對抗賽,突擊連毫無争議,以絕對的優勢赢得了冠軍,讓所有輸家都輸的心服口服。
紅軍向來就有一個非常優秀的品質:輸了咱們認,可是,咱得吸取教訓,總結經驗,取長補短。
一開始,大家總結經驗,觀察了一下突擊連的起家曆史,覺得突擊連不就是把所有精銳好手集中到一起訓練嗎?也沒什麽。甚至覺得,我們要是也把所有精銳好手集中起來成立一個連,絕對不比突擊連差。
然而,有人卻提出了質疑:就算你們把所有精銳集中到一起,那麽,你們如何訓練?戰術思想如何做?戰鬥模式如何進行……
一系列問題下來,大家都知道怎麽做了——取經啊!放着現成的老師不請教,偏偏要閉門造車,夜郎自大,那不是有毛病嗎?
于是,突擊連的好日子和麻煩也就接踵而來。
一開始,大家隻想攻破張青山和胡英澤的防線,結果,這兩個老油條還真是一對混蛋:請他們抽煙喝酒,每叫必到,吹牛瞎扯淡也都極爲娴熟,可一旦涉及到取經的問題,兩個混蛋不是裝聾作啞就是直接岔開話題,被逼急了,居然還裝醉,直接醉倒在桌子上,真是讓人氣的牙根癢癢……張青山是個土包子,胡英澤可是名牌大學生,文化人。一開始,胡英澤多少要點臉面,不好意思裝醉,可眼看着就要招架不住,别人連“大家都姓胡,五百年前是一家……”這話都說出來了,胡英澤實在抵擋不了,一咬牙,好吧,我也醉倒!
好吧,在這兩個混蛋身上下功夫,純屬浪費口糧,還不如自己吃喝了……話說,他們也窮,說是請客吃飯,可基本上都是一葷幾素,酒也不是什麽好酒。
既然這兩個混蛋身上打不開口子,那就隻能退而求其次,找各排長下功夫。
萬萬沒想到,這些家夥真不愧是張青山帶出來的兵,一個個混吃混喝的,絕對如同餓狼見到小羊羔一樣,無比積極,每叫必到,可酒席間的表現,跟張青山完全沒有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甚至更混蛋……張青山和胡英澤畢竟是連長和指導員,多少還要點臉面,就連他們裝醉,多少也顯得有文化。可這幫混蛋就厲害了,有的居然酒足飯飽之後,幹脆直接來個尿遁,讓等他們回來的人,面面相觑之餘,各個心頭異常火大。
好吧,突擊連的中層幹部中全都是混蛋,沒有一點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的覺悟的混蛋,那麽,老子還就不信了,下面的士兵也都這樣……哪怕請人吃一頓,換的你們突擊連平日裏訓練方法,也是物超所值。
于是,輪到突擊連裏的戰士們開始吃香的喝辣的了。
可是,大家好吃好喝的伺候了一圈,愕然發現,突擊連裏的士兵們的作風,隻能用兩句話來形容‘什麽樣的将帶出什麽樣的兵!’、‘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這幫家夥的表現,那真叫一個大開眼界,或者說沒有底線,什麽裝醉、尿遁對他們來說都是小兒科。發展到最後,這幫無恥的家夥們居然主動送上門,開口就神秘兮兮地問“想不想知道突擊連的訓練方法……請我吃一頓。”
最讓人氣憤的是,他們吃完跑路後,請客者心頭大怒,找上門來時,他們居然還恬不知恥,甚至理所當然的咬文嚼字,非說當初說好的是請一‘噸’,而不是以‘頓’。
好吧,這收買路線是實在走不下去了,再走下去,恐怕還沒等問出點有用的東西,自己就得先上街要飯去。
既然如此,那就走高層路線。
幾個方面軍的首長們跟二方面軍的首長們聊天,還不是直接開口要,而是開口閉口談的就是自己損失很大,急需人才,尤其是需要突擊連那種訓練方式和思維的人才……
大家是兄弟部隊,腦袋上都頂着同一個黨,寫着‘中國工農紅軍’幾個字,不幫忙實在是有點說不過去……能讓兄弟部隊的人開口求人,這個面子确實得給,心裏也确實驕傲着。這可不是戰場求支援,而是承認在這方面不如自己,平時,誰肯低頭?
上級命令中,難得的把突擊連的成果誇的都要上天了,可張青山卻苦逼極了,因爲命令中就一個意思:把你如何創建突擊連,如何訓練突擊連,如何進行這種特殊戰術方式等等,總結歸納起來,寫成一本教材。
這本來沒什麽,讓張青山去作報告絕對沒問題,吹牛都是張口就來。可問題是,他才認識多少字,文化水平高不高,他心裏一清二楚,讓他寫一本教材,這不是趕鴨子上架——爲難人嗎?
張青山自然要反抗,可命令大過天,他不上架也得上架……他甚至提出,想要拜師,怎麽也得給點拜師費。别人問他要什麽,他說,送三隻羊來讓突擊連的戰士們打打牙祭,結果,别人一起送來了六隻羊。
好在張青山無愧于他那急智的名聲,眼睛一轉,就把目光定在了胡英澤身上:老胡,你可是名牌大學生,動筆杆子是你的強項。而我你也知道,就是個大老粗,跟别人吹牛鬥嘴,那是當仁不讓,可要耍筆杆子,我連扁擔倒了都不知道是個一字……
一大通道理說下去,胡英澤想想,确實如此。于是,胡英澤就動起了筆杆子,不過,要求張青山從旁協助。
而突擊連今天之所以放開了肚皮大吃大喝一頓,有幾個原因。
第一,幾天前的大比武,突擊連得了冠軍,獎勵就是一頭大肥豬,外帶兩支鋼筆。可當時張青山和胡英澤看到周圍百姓窮苦,一咬牙,幹脆着急起來一百多個孩子,每個孩子送一斤豬肉。而後,用那兩支鋼筆換了一頭羊。
首長們聽說這事後,又特意獎勵了突擊連一頭羊。
如此,當時的慶祝餐,才算是勉強過得去。
但這讓張青山和胡英澤心裏覺得有點愧對戰士們,畢竟,這是戰士們共同取的的獎勵,而自己和胡英澤私下裏做主分給了别人,雖然事做得對,但對戰士們來說,有點對不住的感覺。
第二,突擊連的老隊員老骨幹中,已經調配出去二三十人,這次也是爲了應對大比武,打出突擊連的名氣,給自家争氣,才臨時歸隊。但現在大比武結束了,明天,他們所有人都将回去。回去之後,自然是各規各隊,今後,恐怕很難再在一起,如這般親密的戰鬥了,所以,這一餐,既是慶祝,也是送别,更是分離。
最後一點是張青山和胡英澤的私人原因:感謝突擊連所有同志這一年多的努力和付出,這一餐,把别人送來的六隻羊,也是張青山爲了這一餐而特意留下來,全煮了,大家必須吃好喝好。
即爲今天的分别,也爲明日的重逢,幹杯!
突擊連——今夜,注定無眠!今夜,注定大醉!明日醒來,又是一條條好漢!
第二天一大早,張青山和胡英澤,還有另外留下來繼續學習的原突擊連的四位幹部,都來送别。
“師長,你怎麽來了?”
剛出學校大門,就見到劉永江師長笑眯眯地站在一旁,張青山等人趕緊上前敬禮,打招呼。
“來的時候是老王帶隊,走的時候,自然是我這個當師長的親自來迎接這些勇士……剛到就正好趕上你們改善夥食,我這算是有口福吧?”
師長肯定有别的事,否則,是不會爲了此事而專門來的,但他不說,張青山也不好問。
大家聊了一小會兒後,邊向突擊連臨時駐地走去。
張青山借此機會,問道:“師長,我們這六個人什麽時候回去?回去後還是原來的位子嗎?”
“怎麽,想家了?”
“嗯!我們不僅想家了,更想念部隊和同志們。”張青山一臉正色的點頭,答道:“師長,你不知道,天天在這裏學習加種地,我真的都要忘記自己還是名軍人,都忘記戰場滋味了。”
“你們都是戰将,組織上是絕對不會把你們棄之不顧的,放心吧,我想,用不了多久,你們就能夠重新帶兵打仗的。”說完,劉永江用堅定的目光看着大家,極爲嚴肅認真的說:“要不然,别說你們不答應,就是我劉永江也不會答應。”
有了這話墊底,大家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分别是傷感的,不論職位的高低,每個人臉上都挂着不舍,眼眶紅潤,眼神留戀而回味,就如同回味往日自己在突擊連的點點滴滴。
劉永江同張青山等六人一一握手,一一囑咐。張青山等人又同每一個戰士握手,一一祝福。
看到突擊連遠去,看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遠方,張青山等人的心裏隻剩下一種滋味——不舍!
軍人,雖然應該見慣生死,品嘗過無數次生離死别,可他們也是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又有幾人知道,每一次分别,他們心中的痛了?
而這時,劉永江卻騎着快馬回來,一臉肅穆的把一封向雪琴所寫的信交給張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