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擊連本就是執行這等危險而特殊任務而存在的,身爲突擊連的老連長,我又不是第一次執行這樣的任務,有什麽可激動的?不!準确的說,能一次性得到這麽多東西,确實激動,但絕對沒達到激動到要流淚的地步——次數多了,麻木了。
不過,面子是别人給的,卻是自己掉的!田景山畢竟是團長,跟自己說這些私事,那就是不把自己當外人看,自己得上道不是?
“激動!怎麽不激動?團長,我跟你說實話,你可以去問問,别說是我,就是别的同志,特别是地方上帶的同志,在綁到那兩個女人的時候,激動的都要哭了。要不是我當時極力的勸道大家,說‘事情隻成功了一般,現在還不是放松慶祝得時候,同志們還需再加把勁,等拿到東西後,大家再好好慶祝一下’,當時好多人就要嚎啕大哭起來……”
牛皮吹的有點過頭了,反倒是讓田景山有點清醒過來,疑惑的看着張青山,幽幽地問道:“真有這麽激動?”
“真有。”雖然明知剛才的牛皮吹的有點大了,可張青山好面子,自然要把這牛皮給圓轉回來,便硬着頭皮解釋道:“團長,你想想,齊家在這裏存在了上百年,靠的是什麽?還不是對老百姓的巧取豪奪,無情壓榨……别的不說,就說這鳳鳴縣境内有幾處黃金大礦,以前都是别人的,可現在,卻全成了齊家的曠了。團長,您說說,齊家要不是仗勢欺人,強取豪奪,這些礦能是齊家的?”
見田團長點頭沉思,張青山卻有種不吐不快之感:“還有一點,齊家虐待曠工,不把他們當人看,而是當成了牛馬對待。且不說他們每年從外面坑蒙拐騙甚至強搶過來多少人,就是本縣的人,他們下起手來也毫不客氣。本地的遊擊大隊的大隊長報告,說光是本縣在礦上當礦工的人,每年最少也得累死病死甚至是被直接打死,最少也有四五十個,那麽,外地被強迫過來的那些人,又得有多少?我想,絕對是隻多不少……就憑借這一點,齊家就該亡。這麽多年來,齊家滿手血腥所壓榨到的财富,恐怕說是金山銀山都不夠,我現在不過是取這麽一點,别說利息,連齊家的九牛一毛都算不上。所以,我取的是沒有絲毫愧疚之心,反而是憤恨。團長,說實話,要不是黨政軍規,我當時絕對會把那百十号人全殺光,又怎麽可能放他們回去,好讓他們今後再爲虎作伥?”
說完,張青山看着遠山,長吐一口氣,胸口卻依舊起伏不定,可見,他内心正激動着了。
而田景山也歎了口氣,點點頭,道:“小張,你說的這些我都懂,而像齊家這樣的大地主大惡霸也定會受到報應。就算老天爺不給老百姓做主,那我們紅軍就替百姓做主。可問題是,現在敵人勢大,我麽又處在力量最爲薄弱之時,形勢嚴峻,我們得從大局考慮,有些時候,不得不忍讓。但是,我可以跟你保證,等将來我們革命隊伍壯大起來,我們定要和這些吃人肉和人血的土豪劣生好好算算這每一筆血賬。”
“嗯!我知道,所以,我一直忍着。今天也就是在您面前,我才說出來,算是放松一下心裏的壓力。”
田景山拍了下張青山的肩膀,道:“好了,不說這些不痛快的了,我告訴你一個小道消息,想聽不?”
“團長,什麽消息?”
“首長們對于你這次的收獲十分重視,肖克将軍親自下令,此次任務,不再是由我們十七師參加,還派了四師參戰,目的隻有一個:既要保證同志們的安全,又要保證一點不少的把所有物資全都拉回去。”
“太好了!”張青山右手成拳,打在左手手掌心上,興奮的說:“我先前還擔心鳳鳴縣縣城外敵人的那個旅,盤算着就算咱們十七師參戰,打赢敵人那個旅,可這批物資肯定多多少少要有點損失。現在,有了四師同志們的幫助,兵力充足,那就……咦~!”說着說着,張青山想到了什麽,滿眼放光的看着田景山,期盼着問道:“團長,你的意思是,上面出動了兩個師,是想一舉拿下鳳鳴縣和羅水縣?”
也難怪張青山這般猜測:紅軍向來都是謀定而後動,而這次出動兩個師,那目标應該是比這批物資更爲重要,最少也是打算一口吃掉這兩個縣,外帶消滅鳳鳴縣縣城外的那個旅。
田景山淡淡一笑,道:“這次,出動兩個師的主要目的就一個,就是要确保這批物資萬無一失。”
“啊!”張青山愕然的叫了一聲,然後不相信似的看着田景山,确定對方沒開玩笑後,張青山追問道:“團長,怎麽會這樣?兩個師的大舉出動,就是爲了一批物資?”
見田景山微微點頭,頗有些遺憾的看着張青山,張青山心頭一沉,卻任然有些不死心的說:“團長,要不你跟上面請示一下,咱們順帶着解決了這兩個縣,再幹掉敵人的那個旅,這樣的話,不僅可以鼓舞本地的革命勢力,還能多些裝備了。”
田景山沉思了一下後,看了看身邊,見無人,便小聲的對張青山說:“小張,我實話跟你說,在來的時候,我聽别人說,就這次的主要目的,首長們開會時都展開了争論,有的首長就是你這想法。可是……唉~!一來,中央發來電報,要我們沿途不做過多停留,争取在九月初感到會甯,完成咱們紅軍三大主力勝利會師。二來,現在周邊的敵情不明,但可以确定,周邊敵人必定多于我方,我們紅二方面軍要是在這裏過多的停留,恐怕會有被敵人包圍的風險。第三,吃掉敵人的這一個旅,恐怕會引得敵人拼命來救,到時候,萬一我們被敵人咬住而無法快速轉移,那我們就得不償失……所以,首長們最後一緻決定:從大局着手,不爲眼前一城一地之得失而自亂方寸。”
其實,田景山還有一點沒說,但大家都心知肚明:紅二方面軍出動兩個師,就爲了确保這批物資的萬無一失。看似有點殺雞用牛刀之感,卻讓人能從中深刻的體會到此時的紅二方面軍有多困難,說是彈盡糧絕也差不多,所以,才會對這批急需的物資如此重視。
看到張青山眼中的好戰而升起的興奮之光暗淡下去,田景山不得不繼續安慰他:“不過,小張,首長們決定了,得到這批物資後,立即出發北上會甯。但會根據本地同志的情況,适當的留下一批武器彈藥和糧食給他們。”
張青山點點頭,沒出聲,因爲他認爲這是理所當然之事。
和張青山交談了一會兒後,田景山見其老提不起興趣,便轉移話題,問道:“聽說,被你請來的那兩位,在這裏可把你們害苦了?”
說到這兒,張青山隻能苦笑着點頭道:“團長,你不知道,這兩人根本就沒一點當肉票的覺悟,完全把自己當成了菩薩。别的不說,就說吃的,她們根本不吃我們吃的糜子馍馍,非要吃前面那個典鎮上最好的館子裏的飯菜,要不然,她倆就絕食……要不是看在要拿她倆換那批物資的份上,我都想把她倆乖乖地退回去,我和同志們是真的伺候不起這兩尊菩薩啊……”
田景山哈哈大笑起來。
張青山卻沒好氣的說:“團長,我說實話,我都後悔綁這兩個女的,要是換兩個男的來,那就太好了。敢這麽折騰同志們,我拼着受處分,也得狠狠地揍他倆一頓。可是,這兩位嘛~!哎~!一來我不屑于打女人。二來,她倆一個七老八十了,一個有孕在身,打不得也罵不得,偏偏還愛折騰人,弄的我和同志們對她倆恨的牙根癢癢。”
“好了,好了,我去看看那兩尊菩薩。”
田景山走出幾米後,突然又轉身回來,對張青山笑道:“我差點忘了個事,小張,你的去處定下來了:暫時先在咱們師裏當個參謀……”
“參謀?老田,你沒搞錯吧?就給我一個師參謀?”
張青山愕然看去:突擊連是特殊連隊,身爲該連連長,從級别上來說,外放的話當個營長都隻能算是平調,也就是說這個連長沒當好。可是,張青山長征以來,一路上戰功卓著,其成績大家有目共睹,就連張青山自己都認爲,就算不給個團長當當,怎麽着也得是個副團長兼營長,還得是第一副團長,又或者是團參謀長之類的,現在,居然就隻是個師參謀,這絕對是明升暗降,所以,張青山腦子裏一時轉不過這個彎來。說話帶着幾分怒火也就值得理解了。
“你急個屁,能讓我把話說完嗎?”
這就屬狗臉的,一聽還有下文,張青山的怒火立馬不見了,而是飛速換上了獻媚的笑臉,語氣也是要多軟就有多軟:“對不住,對不住,團長大人,我是您的兵,被人明升暗降,我這無所謂,可您的臉面上過不去不是?所以,我這替您一着急,語氣上冒犯您了,您見諒……”
“哼!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