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山笑容滿面的說:“我們隻需往南走,就能跳出敵人的包圍圈。”
“可你剛才還說,敵人會從四面包圍過來,我們往南走的話,好像也沒辦法跳出去。”
“你回頭看看那幫敵人,追趕的不緊不慢,不慌不忙,這就說明,他們的部署還沒有完成,否則……”李雪山回頭看着那股敵人,對張青山說:“否則,他們此時就該是不給我們絲毫考慮的時間和機會,而是一股腦的沖殺過來。”
張青山想了想,覺得有道理。
對李雪山點點頭,道:“李大哥,你的意思是說,現在南面的敵人還沒有徹底圍過來,現在,我們要跟敵人比的就是賽跑,不僅是時間上的,還有地理上的。”
“對!所以我才要求你帶着大家立即往南面轉移。”
張青山立即對向濤下令:“你去傳令,讓大家馬上加快速度轉移,一定要趁敵人合圍之前,跳出敵人的包圍圈。”
等向濤去傳令後,李雪山依舊滿面笑容的說:“其實也不用這麽焦急。真要等敵人合圍,我想,他們的日子也就不好過了。”
張青山牽着馬,快步前進,聽到這話,不由得一愣,有些驚訝的擡頭看向李雪山,嘴上卻沒停下:“李大哥,這話怎麽說?您給指點指點?”
“按那個關玉闵提供的情報,我紅二軍團的主力早在幾天前就已經通過,由接應部隊打通的安全通道。随即,接應部隊爲了接應我們這樣的落單的同志,開始沿着水草地邊緣地區,向兩邊延伸……就算接應部隊是從昨日開始往兩邊延伸,其速度應該不慢,到現在,他們怎麽說也應該向我們這邊走了幾十裏。而我們昨天一晚上的行軍,怎麽也走了二三十裏地,這樣算下來,我們和接應部隊相距最多也就三十來裏,甚至可能不到二十裏……在這平原地帶上,槍聲,尤其是炮聲,穿的格外遠,而我們一夜都沒有聽見槍炮聲,這就說明,接應部隊的同志走的很順暢。這樣一來,等敵人徹底包圍我們後,我們隻需要堅持到接應部隊的同志趕到,就可以給敵人來個反包圍,或者是中心開花……當然,還有一個極小的幾率就是接應部隊隻往兩邊走了幾十裏路就回去了,或者說,被堵在幾十裏外,一直過不來。”
“不過,萬事都要靠我們自己!爲了防止這種極小幾率的出現,我們還是先往南突圍試試……”說到這兒,李雪山首次收起笑容,正色中帶着一絲擔憂的看了看前方,淡淡地說:“實在是沖不出去的話,那就幹脆反其道而行之,直接往西北方向沖,到時候就看是否有接應部隊了。”
張青山點點頭,沒有說話,因爲他很明白: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李雪山都想到了。還是李雪山剛才說的那話:萬事還得靠自己!
然而,事實證明,沒有準确而全面的情報做支撐,再聰明,再經驗豐富之輩所作出的分析,都不會全對。哪怕李雪山把最好的和最壞的都說出來了,可事實證明,他的猜測還是不夠精準。
就如同反對李雪山所說的那樣,當張青山等人陡然調轉方向,向南全速前進之時,敵人卻突然加快速度,并開始向這邊射擊。雖然這種射擊注定不會有什麽效果,隻是起到吓唬人和給自己壯膽的作用,但也無比清晰的說明:敵人急了。
十裏左右的距離,早就超出了步槍子彈有效殺傷範圍。張青山趕緊命令大家不得還擊,加快速度,争取早點擺脫屁股後面的這股敵人。
“李大哥,現在這種情況你怎麽看?”
“缺乏準确的情報,我無法做出準确的判斷。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敵人是因爲我們突然轉向而開始着急,那就說明,他們就算設伏,這個伏擊圈也肯定沒有完成,我們有很大的機會跳出去。而且,我個人覺得,敵人有可能隻是把我們往南邊趕,而不是設伏。”
張青山被他說來說去說的都有點迷糊了,心裏隐約覺得哪兒不對,卻又說不出來到底是什麽地方不對勁,隻得追問道:“爲什麽?”
“一來是因爲敵人向來勾心鬥角;二來我估摸着敵人不敢如此深入水草地;三是因爲我老覺得肯定還有很多和我們一樣的掉隊者,他們多半也是沿着主力部隊走過的路線前進,那麽,他們要是碰到從南邊往這邊設伏的敵人,肯定會和敵人戰鬥幾下,那麽,就一定會出現槍聲,可你聽聽,那邊有槍聲嗎?”
見張青山搖頭,李雪山才繼續說:“還有一點,就是我們是突然出現在敵人面前的,就算敵人先前做了準備,那麽,他們要走進水草地,然後穿插到我們後方,也就是南面的話,所要走的路會比我們多得多,而且,我們雖然人疲馬乏,可我們對水草地的熟悉度要遠遠高于他們,而他們雖然準備充分,但他們對水草地陌生,行走時必然比我們還要小心翼翼,兩相比較,大家的行軍速度應該差不多,所以,我想,他們還遠遠沒有完成對我們的包圍。所以,我們屁股後面這股敵人一見我們加快行軍速度的往南面走,爲了拖住我們,他們才會着急起來。”
這樣分析,張青山就徹底明白過來了,随即,一人牽着馬快步前行,一人騎在馬上,談笑間,時間過去了半個多小時。
前面想象中的敵人沒有半個影子,倒是左後方卻出現了大批敵人,跟右後方出現的敵人一起追擊過來。
一看到左後方的敵人,騎在馬背上的李雪山就笑着指着他們,對張青山說:“小張,你看,我分析的有一點是對的吧?敵人果然隻是在兩邊設伏,而沒有在南邊設伏,現在他們隻想把我們往南面趕,想把我們再次趕到水草地深處,好困死我們。哈!哈……”
就算是沒有設伏,可敵人再次把我們趕到水草地深處,就我們現在這種人疲馬乏,要吃沒吃,要燒沒燒的,還真有可能被困死,也不知道你高興個什麽勁。
心裏這麽想着,可嘴上卻請教着:“李大哥,他們真要把我們趕到水草地深處,我們現在要什麽沒什麽,到時候也是個麻煩事……看您笑的這麽歡快,難道你有什麽好的解決辦法?”
李雪山拍了拍胯下的馬兒,笑眯眯地看着張青山,卻不回答,但意思十分明顯。
張青山吓了一跳,左右看了看,還好周平不在這裏,否則,要讓他知道還要殺馬,非得拼命不可:昨晚殺了一匹馬,心疼的周平跟死了親人一般,連飯都吃不下去了,現在要是讓他知道又打剩下的三匹馬的主意,估計他連死的心都有了。
“李大哥,可千萬不能亂說啊!要不然,到時候老周跟你拼命的時候,我可就難辦了。”
“蠢貨!”
萬萬沒想到,自己随口開玩笑的這麽一說,卻引來李雪山的怒視。
“咱們是軍隊,萬事都必須以任務爲先,其次才是自己的生命。”李雪山怒視張青山,語氣生硬,顯得他十分生氣和憤怒:“咱們現在最主要的任務和目的就是帶着大家一起走出去,爲了這一目标,還有什麽不能放棄的?别說是一匹馬了,就是咱們這些共産黨員,必要的時候,也可以爲了大家而放棄自己的生命……再說了,不就是一匹馬嗎?等勝利走出去後,老子專門去給他養馬,還他十匹,百匹!可反過來說,要是爲了保一匹馬兒讓大家吃不飽,導緻大家的體力嚴重下降,整體戰鬥力嚴重下滑,那個時候,别說這三匹馬,就是咱們的命也成了敵人的,到時候,要馬何用?”
說到這兒,李雪山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冷笑道:“難道還想留着資敵?”
見張青山不說話,李雪山的語氣稍稍軟化了點,道:“小張,你是指揮員,你要記住,咱們的每一個決定,每一個命令,甚至一個眼神,都很有可能決定着下面這百十多号人的生死……所以,無論是在平時還是在戰場上,隻要不違反黨政軍規,别的,就沒必要講究那麽多,尤其是在戰場上,必須按軍人的方式辦,什麽馬匹不馬匹的。别說是馬了,就算是人命,必要的時候,該拿人命填就得狠下心去填,其中也包括我們自己的生命。要是有什麽婦人之仁,那還要我們指揮個屁,還不如讓大家放鴨子般的自由行動算了,這樣,還能少死幾個了。”
聽着李雪山這種負氣中卻透露出幾分軍人方式的話,張青山眉頭也不由得皺了起來,忍不住掏出根煙,正要放到嘴上,卻被李雪山彎腰一把搶了過去……
“李大哥,這些都是你自己揣摩的,還是别人教您的?”
“我參加革命後,上過一期培訓班,然後加上自己在戰鬥中不斷摸索學習,才得到這番道理,今兒就免費送你了。”
張青山微微點頭,心裏決定着:有機會,一定要好好地去上個培訓班,好好學習一下該如何行軍打仗,要不然,光靠自己的去摸索和累積經驗,那得摸索到什麽時候?時間久了不說,關鍵是自己文化水平不高,很難總結出來這些,還不如直接去學習别人的經驗,再總結過來,最後形成自己的一套經驗理論。
在敵人邊打槍邊追趕之下,又走了十多分鍾,突然!
“嘟~!嘟~!嘟……”
不知道是誰先聽到軍号聲而回頭看着,腳下的步伐放慢。
但是,很快,整個部隊都停下,人人面色開始激動起來,因爲,大家隐約間都聽到了軍号聲,最關鍵的是軍号聲中傳來的是紅二方面軍的軍歌,又怎能不讓大家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