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青山心裏有火氣嗎?那是一定的。
先前因爲自己的大手大腳,加上一時不察,出現了現在這種困境局面——他一直認爲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卻沒想過粥少僧多的問題。所以,他急于挽回。可見這兩人居然如此鬥氣,當衆争吵,他心裏的火氣一時沒壓制住,這才立馬将兩人一起壓制住。雖然控制住了事态的發展,卻也表露出了他内心的火氣有多大。
平時從不發火的人這一發火,誰都覺得驚訝,因而,場面冷清也就很自然了。
不過,軍人就是軍人,骨子裏的熱血與爽快,注定了他們解決彼此之間矛盾的方法将異常迅捷,有時候甚至顯得有些粗暴。更何況是帶着幾分火氣的張青山出面調解,這就要求必須得從重從快的第一時間解決。
“你們兩個都扭頭不看對方做什麽?”張青山闆着臉,氣鼓鼓地瞪着這個,又看看那個,很是不爽的說:“這裏是黨小組會議,不是你們私下裏鬥嘴的地方。再說了,在工作會議上,争吵是難免的,甚至出現厮打我都認爲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隻要你們帶着一顆公心來,就能做到無愧于心,會議結束後,大家還是好同志好戰友……可我就從沒有見過像你們倆這樣的,居然還當真了。好了,都别再怒視對方了,來,你們倆握個手,這事就當過去了,今後誰也不想提。”
這個時候,兩人的心态就跟小孩子打架後,在老師的要求下,要跟對方握手一樣。哪怕心裏想跟對方和好,也知道這麽敵對下去會越來越敵視對方,從而對大局不利,可心裏就是邁步過去那道坎,總覺得誰先伸出手,誰就沒面子,所以,就非要等對方先向自己伸出手後,自己才有面子借坡下驢。
所以,兩人聽到張青山的話後,扭頭看了眼彼此,用眼神試探着,希望對方先過來,可結果,誰都沒先動,兩人也就隻能再次把頭扭向另一邊。
急于解決口糧問題的張青山,可沒什麽心情去考慮他倆的心思,見兩人互視一眼後,都很不給面子的沒了下文,他的臉色就更不好看了。
“怎麽,你們兩個這是什麽态度?是打算就這麽鬧矛盾到死,一輩子不說話,還是覺得我張青山沒那份臉面,沒資格做調解人?”
陰沉着臉,語氣都沉重了幾分,讓人聽到就會自覺的感覺到幾分壓力。
而原本就有點心虛與後悔的兩人,此時更是越發感受到了這種壓力,兩人的面色都有點不自然起來,甚至都不敢跟張青山直視過來的目光對視。
可問題是,他倆還是咬緊牙關堅持着,依然在等待對方先低頭。
“既然這樣,那我們換一種方式解決。”心情很不好的張青山淡淡地說:“我們都是軍人,服從命令是我們的天職,所以,我以長征第一連連長的身份命令……”
說到這兒,張青山故意沉吟了一下,随即喝道:“彭鵬!周平!”
“到!”
“到!”
不管是他倆潛意識的服從命令,還是都想解決這個尴尬,反正,他倆都是第一時間站起來,立正,大聲答“到”。
“向前一步走!”
兩人趕緊向前走了一步,結果,因爲兩人相距兩米五左右,各自跨出一步後,還相距一米二三,這就讓人尴尬了:這個距離,握手,有點遠,可要是各自再向前跨一步的話,那麽,又太近了……老王和劉兵看到這一幕,立馬就捂着肚子笑了起來。
“你們兩個笑什麽?沒見到我這麽嚴肅的在進行調解,怎麽,你們兩個也想上去試試?”說實話,這确實不是張青山有意爲之,不過,既然弄巧成拙,鬧出了這份尴尬,讓劉兵和老王都大笑起來,張青山批評他倆的話雖然充滿了威脅,可語氣卻比先前要松懈很多,甚至,就是說話的時候,張青山的臉上也有一點淡淡地笑意。
“算了,算了,你繼續,繼續。”
張青山原本也沒打算跟他倆算賬,所以,隻是淡淡地瞥了眼他倆後,再次把目光對準了彭鵬和周平。卻敏銳的發現,這兩個家夥居然都不敢看對方,而且,他倆的臉色明顯有些異樣。
張青山細細一想便似然:也許,他倆一開始還沒察覺到這份距離上不遠不近的尴尬,可是,被老王和劉兵這麽一笑,立馬就讓他倆發現了這點,這就尴尬了,可問題是,張青山現在利用身份職位來壓制他倆,讓他倆不好也不敢亂動,就隻能待在原地。一開始,他倆的目光還偶爾對視一下,可次數一多,他倆倒是得出了經驗:一個往左邊看,一個往右邊看。
“你們倆還什麽,等着我請你倆抽煙?”張青山嘲諷了一句後,語氣陡然淩厲起來:“還不給我向前再走一步?”
他倆心情複雜極了:明知道這樣做可以化解彼此的矛盾,可另一方面卻都放不下這個臉來,偏偏張青山在一旁壓制着他倆,讓他倆不得不執行命令。
好在他倆也是老兵,會抓住命令中的破綻行事:各自向前跨出一小步,相聚約八十公分。如此一來,兩人既避免了相撞,又恰好适合于握手的距離——這次,他倆到是很有默契。
“都到了這一步了,怎麽,還想拿架子了?”說這話的時候,别說老王和劉兵,就連張青山自己都的語氣都充滿了笑意:“來,我命令你倆伸出各自那隻尊貴的右手,握在一起。”
彭鵬和周平對視了一眼,彼此都有些尴尬的居然有點臉紅起來。然後又同時瞥了眼張青山,結果,還沒等他倆行動,張青山的心情又差了點,沒好氣的翻着白眼,道:“這是命令!”
兩人無奈的隻能握手。
就在兩隻手剛握在一起,就要閃電般的分開時,張青山卻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叫道:“握手,不許分開……再給對方說句‘對不起,我錯了’。”
這讓兩人更加尴尬,既不好分開,又不願意先開口。
“老張,這……”
“周平同志,現在我是以長征一連連長的身份跟你倆下令……咱們等一下再論私人關系。現在,你倆既然都覺得先開口會沒面子,那行,我給你倆一個台階:都給我聽好,我數三聲,你倆同時開口。那個敢不開口,就别怪老子以身份壓人了,先給他定個抗令不尊的罪名。”
是的,雖說事情進行到現在,張青山都在以身份壓人,可實際上大家都明白,張青山這是以身份在給他倆調解,是出于公心。可是,張青山最後這句話一出,那意思就嚴重多了:敢不開口,那就是不給我面子,那咱們就等于私下裏結怨了。
好好地,誰願意跟此時的最高領導結怨?再說了,彭鵬和周平心裏都有些後悔剛才的沖動,破壞了兩人先前的關系,所以,張青山一出頭調節,雖然方式确實有些簡單粗暴,可他倆還真就願意執行。否則,真要是鐵了心的不想跟對方和解的話,張青山就算再以身份壓人也沒用——你總不能把人殺了,或者是把人丢在這裏不管了吧?
說白了,這就是個借坡下驢的态度問題。
“一!”
張青山雖然闆着臉,可他自己都覺得這樣處理,雖然肯定有效,但老覺得有點兒戲。可想要盡快的處理好這個問題,這樣的簡單粗暴的方式方法,卻是最爲有效的——最少,他認爲如此。
“二!”
喊出這個字,張青山嘴角就開始往上翹,臉色上漸漸有了笑意。特别是當劉兵忍不住笑意的咳嗽了兩聲,張青山立馬瞪了眼過去,劉兵卻幹脆捂着嘴,躺在地上,渾身抖動起來……
“三!”
喊出這個字,張青山的眼睛都眯了起來,眼角的笑意是怎麽也掩飾不住了。
“老彭,對不起,我錯了。”
“老張,對不起,我錯了。”
先前兩隻手握在一起,連動一下都沒有,可是在彼此第一時間說了這句話後,兩隻手軟化了一般,如同真正的握手一樣……兩人的目光對視在一起,臉上也漸漸有了笑意,最後,四隻手交搭在一起,臉上都笑了起來。
“哈!哈!這才對嘛~!”張青山快步上前,一把握住他倆的雙手,大笑道:“牙齒都還有跟舌頭打架的時候了,咱們自己同志争吵兩句很正常,隻要彼此不往心裏去,就沒有解不開的誤會。”
周平認同的點點頭。
彭鵬則笑着對張青山說:“老張,還是你厲害。”
剛走過來的劉兵一聽這話,撇了下嘴,故意大聲的說:“厲害個屁,我看就四個字——簡單粗暴。”
“哈!哈!老劉,這你就不懂了,我這簡單粗暴才是最緻勝的方式方法……”說着,不再耽誤時間,邊松開手邊笑道:“好了,誤會既然解開了,大家繼續開會。坐!都坐下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