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先前中央紅軍長征的經驗,但紅二方面軍因爲長期在偏遠地區活動,依然很窮,其中,布料就是一項難以解決的大麻煩。因而,在長征前,雖然經過很多努力,可在爬雪山的時候,依然有不少同志身上穿的依然是秋衣,由此可以想象窮苦的程度。
所以,當炊事排統一收集物資的時候,特别提醒大家:有多餘的衣服,請交上來。
結果,除了那三件大皮衣和三件藏族服裝外,就隻得到了四件破爛的衣服。就是這樣,周平當時都覺得不錯了。
三件大皮衣,既能防水又能保暖,完全可以當被子用,當然是要分給隊伍裏傷病最重的三位同志使用。而藏族服裝雖然不能防水,可厚重保暖,同樣能當被子蓋,也要分給傷勢相對重些的同志用。這樣一來,現在能讓那些被雨水淋濕的同志換上幹衣服的就隻剩下四件破爛但還算幹淨的衣服了……之所以說這四件衣服幹淨,是因爲當時一收集上來後就直接洗了,然後,在趕路的時候,邊走邊由同志們輪流用手舉着曬,如此才曬幹。而之所以說它破爛,是因爲那四件衣服上多多少少都有些破洞——戰士們節約,就算是這樣的衣服,也舍不得扔,除非是連縫補都沒發補好,才會不得不扔掉。可因爲還沒有宿營,一直在趕路,自然也就沒有時間和機會縫補。現在風雨來了,就不得不臨時将就一下了。
可就是這樣的衣服,也有着先前張青山遇到的那些戰士的待遇:把這些留給最需要的同志!
一般來說,性子沉穩的人很少會發火,可一旦發火,那就會異常火大,周平就是這樣的人。
在一連送了幾次都無法送出去之後,他的火氣終于被激發起來,然後,就跟戰士們爲‘爲什麽不能換上幹衣服’而争論起來……争論中,被張青山派人給叫了過去。所以,見到張青山時,聽到張青山這埋怨的話,他才會一時沒忍住内心的火氣,而跟張青山發火。
早就穿好衣服的張青山聽完這事後,沉默!
小周平和另外那位同志也沉默!
周平自然更加沉默!
能說什麽了?有這樣自身品格高尚,在生活上思想覺悟高,在戰鬥上勇猛頑強的戰士們,讓每個指揮員都覺得自豪,也是每個指揮員夢寐以求的士兵……
張青山也沒什麽可說的,隻得對周平點點頭,露出個微笑,轉身就走。可剛走了兩步,他又轉身而回來到周平身前,将手裏的那件蓑衣和那件濕衣服往周平手裏一塞,笑道:“咱們是紅軍,官兵平等,今後,除了傷員外,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借口搞特殊化,否則,嚴懲不貸。”
周平仔細的看着張青山,見張青山神色肅穆的注視過來,兩人目光一對視,周平感覺到了張青山這話不是在開玩笑,隻得點點頭。
“反正這事歸你管,這件蓑衣還是你來處理吧。”說完,也不搭理正要張嘴的周平,而是對小周平笑道:“小周,你記住,你是革命軍人,也是男人,就該活的頂天立地,不能畏首畏尾……今後,你要遇到什麽困難,或者有什麽地方不會,不懂的,都可以直接來找我。”
說完,背着手走人。身後,小周平立馬立正,站的如标槍一樣,對他敬了個極爲标準的禮
戰士們如此,指揮員依舊如此,絕對的團結友愛,讓周平很是感動的點點頭。
過了幾秒鍾,他卻猛地回過神來,把蓑衣往左腋窩下一夾,提着那件濕衣服,邊向張青山追去邊大叫:“老張,你等一下,我還有事找你了。”
“什麽事?”張青山轉身看着他,等他來到身前後,一邊看着他腋下的蓑衣,一邊警惕似的說:“老周,醜話先說在前頭,你要是想把這蓑衣和這件濕師傅退給我,那你是做夢,我絕對是兩手一攤,絕不會管的。”
“你不說我也清楚,這事是我思慮不周,做的不對。不過,我找你不是爲了這件蓑衣,而是别的事。”
張青山臉上那戒備的神色明顯一松,臉上有了笑容,語氣也柔和了一些,問道:“那你找我還有什麽事?”
“通過我們幾個人剛才的經曆,我覺得,戰士們對于目前的狀況有些不清楚,或者說,認識是清楚的,可做法卻有點偏激。”
“老周,我怎麽現在才發現,你去炊事班真的是屈才了,你應該去當個政工幹部……”
周平對于這事是異常看中,所以,他說完話後,對于張青山這種嬉皮笑臉的回答,十分惱火,于是,連張青山話都還沒說完,他就闆着臉直接插嘴:“老張,我是很認真嚴肅的在跟你說正事了。”
“我說的也是正事啊!”張青山依舊笑嘻嘻地回答:“你看,你裝的這麽正兒八經的,可說出來的話卻讓我如同聽八股文似的,我連聽都聽不懂。你說,我還怎麽跟你說話?”
“好吧,那我就說的通俗點。”對于張青山,周平也很無奈:兩人以前雖然沒見過,可大家一起這麽久,經曆了這麽多,這關系自然沒的說。如今,張青山非要這麽嬉皮笑臉的裝傻充愣,偏偏他又非常看重這事,無奈,隻能按照張青山的意思來。歎了口氣,道:“我的意思是,很多戰士的思想覺悟太高,可身體卻太差,這樣下去的話,遲早會出大事的。”
一聽這話,張青山心頭一震:先前,戰士們那種‘把這些留給更需要的同志’的做法,讓他很感動,可感動之餘,他也隐隐覺得這樣做有點不妥,可仔細想想,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如今,聽到周平這麽一說,他眼前一亮,先前那種模糊感立馬清晰起來,讓他立即就明白了周平的意思。
咳嗽了一聲,收起笑臉,正色:“老周,你的意思說,戰士們的思想覺悟高,還是時時刻刻保持着以前那種‘把這些留給更需要的同志’的思想,可問題是,現在的條件卻注定大家身體跟不上,所以,必須要做出改變……”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周平一聽就笑了,點點頭,插嘴道:“不過,先說好,戰士們的思想覺悟高,我不僅贊成,心裏也高興。可問題是,大家也的尊重一下現實情況。就比如現在,大家都吃不飽穿不暖,卻非要你推我讓的,讓來讓去,到最後,誰也沒用上,結果卻是人人都淋雨挨凍。而我們這些負責分發的人,還覺得自己工作沒做到位,才讓大家都如此……雖然大家的都能有這種思想和這種謙讓,是好事,可我個人覺得,這與現實有點不符。與其如此,還不如挑選出幾個最需要的同志,讓他們先換上幹衣服,這樣一來,大家心裏都能接受,又不違背大家的覺悟,而且,還能起到帶頭作用,對于今後再發生這樣的事,也有了引導的作用……”
“你的意思我明白,可這種事關大家思想的問題不是小問題,我必須要跟老劉和老彭他倆商量一下。”張青山沉吟了一下後,道:“這樣吧,我這就去跟他倆商量一下。但這次先就這樣,等明天早飯前我們專門開個全體大會,專門就這個問題,跟大家好好說說。你看怎麽樣?”
“這樣最好。”周平總算是露出了笑容,接下來話鋒一轉:“老張,給包煙抽抽。”
張青山現在面對這些老熟人時,最怕的就是跟他提‘煙’,因而,想都沒想,邊轉身走人邊說:“沒有,沒有,你找别人去要吧……”
因爲急于躲避周平追煙,張青山走的比較急。随後又琢磨起周平那個提議,因而,根本就沒去想過一個問題:自己聽從了周寶玉的建議,把煙分别藏在衣服的幾個口袋裏,可當時因爲要跟小周平換衣服,根本就沒去想過煙的問題,因而,那件衣服裏藏着的煙自然也跟着衣服一起到了小周平的身上,現在,他這身破爛的衣服裏,空空如也。也就是因爲習慣的問題,那個打火機還在褲子口袋裏。
背着手,在暫留地轉悠了一圈,也沒發現劉兵和彭鵬,這讓張青山很是好奇。問了好幾個人才知道,這兩個家夥居然跑去陪着負責尋找食物的食物班釣魚去了。
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想補充食物,就隻有兩種方法:一是野菜,二是釣魚。
現在,連裏人口多,張青山他們所帶的食物已經遠遠不夠,爲了維持大家的食物,食物班可謂絞盡腦汁:不僅時時刻刻要采集野菜,還得利用好每一分鍾去釣魚,就算是現在在下雨,他們也要分出幾人,輪流去釣魚。
等張青山來到釣魚處,卻見四個人蹲成一排,每人身前的泥土裏插着一杆魚竿。彭鵬跟劉兵正在與食物班的班長老王交談,另外一位戰士則默默地聽着……從他們時而輕笑聲中可以看出,交談的比較歡快。
“你們倆還真會躲,居然躲到這裏來忙裏偷閑,害得我一陣好找。”
張青山大步走過去後,邊蹲下邊埋怨,還順手讓那個戰士往邊上挪了一點,給他留出個身位。當然,那個戰士先前身前的那杆魚竿自然歸他負責。
哪知,大家都不搭理他,而是紛紛看向彭鵬。
劉兵更是笑的無比歡快的對彭鵬伸出手,道:“願賭服輸!老劉,來,給咱們三個每人上供一根煙。”
聽着劉兵的話,看着彭鵬那憤怒的眼神,一頭霧水的張青山滿眼的不解。
可等他了解清楚情況後,接下來發生的事,就該輪到他發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