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左右,終于見到了正面的那撥人。
他們隻有五個人,雖然衣衫褴褛,可各個精神面貌還不錯,細問之下得知,這五個人因爲各種原因走散而掉隊。而根本原因是,他們隻是疲憊,卻沒人受傷或生病。
彭鵬跟他們會合的時候,這五個人正在一塊很大的土坡上休息,順帶釣魚……
張青山拿起他們那一杆釣魚的工具,對于這五人能想出這個辦法感到一絲稀奇:魚竿時一根長長地細木棍,魚線和張青山他們的一樣,都是綁腿布條上解下來的,真正稀奇的是,他們不知道從哪找到一根三厘米左右長的銅絲,前面磨尖銳,做成彎鈎狀。而他們所用的魚餌卻直接是一條細肉絲。
“你們這銅絲哪來的?”
“報告連長,是我在安順縣城的時候,衣服扣子掉了,一時沒找到針線,卻恰好見到這麽一小段銅絲,當時我就拿這銅絲當線來固定扣子。卻沒想到,現在居然能派上大用場。”
張青山聽的大爲點頭,又問道:“那你們這用作魚餌的肉絲哪來的?”
“報告連長,這是我們從無意中發現的一隻腐爛的烏鴉身上割下來的一點肉……我們這一路上,靠着它,已經釣到四條魚了……”
看到對方說到最後時,舔了下嘴唇,顯然很懷念魚兒的美味,張青山心裏明白:這五人到現在還能有如此好的精神面貌,恐怕那四條魚是決定性的大功臣。
就這樣,張青山和大家原地休息,邊閑聊邊等待着劉兵那邊過來會合。
張青山和他們聊着,心頭一點都不擔心,畢竟在這個地方,國民黨反動派的人馬根本就不敢進來,所以,隻剩下大自然這一個敵人了。所以,但凡碰到的人,基本上全是自家同志——極少的不分就是那些走私犯。但這個地方畢竟是深入水草地中心,走私犯也不敢輕易涉足。
可是,大約過了十幾分鍾後,張青山覺得有些不對勁。向劉兵他們的方向看了眼,結果 ,什麽都沒看見,這就讓張青山有些疑惑了。起身,右手放在額頭,眺望,依然沒見到劉兵他們的身影,也沒有任何聲音傳過來。
不得已,張青山隻好對正在馬兒身邊休息的吳邵紅吩咐:“老吳,你上馬用望遠鏡看看老劉他們到底還有多遠?”
吳邵紅聽出了張青山語氣中的沉重,趕緊上馬,結果,拿起望遠鏡一看,頓時大吃一驚。
“老張,老劉他們好像還在原地。”
“什麽?”張青山大爲驚愕的又看了眼,雖然劉兵那邊的情況什麽都看不見,可還是仔細的看了看後,叫道:“我沒聽見任何聲音,你們都聽到什麽聲音了嗎?”
旁邊的同志們凝神聽了下,紛紛搖頭。這讓張青山更爲疑惑了,不得已,對身邊的向濤下令:“向濤,用槍聲發信号給劉兵他們,問問怎麽回事?”
他這一喊,周圍的同志們紛紛站起來,向劉兵他們所 在的方向眺望,各個面色疑惑,有的已經開始交頭接耳起來,都在猜測劉兵他們那邊到底出現了什麽情況。
“啪!啪!啪~!”
兩短一長的槍聲響起。
十多秒後……
“啪!啪!”
兩聲槍響傳了回來,讓張青山等人面色一變,因爲,根據先前大家做的簡單的聯絡信号,兩短一長,表示詢問對方的情況,而對方回答的隻有兩聲短暫的槍響,表示對方有重要的大事,一時無法離開……要是對方隻回答一次槍聲,那麽,就表示對方那邊的情況很緊急,需要緊急增員。
衆人心頭稍稍放心了點,畢竟,劉兵那邊回答的不是一聲槍響,否則,他們就隻能盡全力去支援了。
“老彭,你留下來坐鎮指揮。”張青山見彭鵬跑到身邊,心裏自然明白這家夥是想要帶人去看看。那怎麽行?你們次次都自由的活動,現在,輪也該輪到我去散散心了。所以,張青山還沒等彭鵬開口,就搶先一步首先開口。随後不等彭鵬答複,就右手向前一揮,大叫:“向濤,帶着一班跟我過去。”
“是!一班的,跟我來。”
張青山跑了十多米後,突然想起什麽,轉身叫道:“秦芳,你帶着藥箱跟過來,可能需要你……寶玉,你幫秦芳拿藥箱。都快點。”
說完,轉身就跑,嘴裏還大叫着:“大家相隔不要太遠,免得萬一有事,相互間救援不及。還有,都把繩子拿在手裏……”
其實,不用張青山吩咐,一班作爲開路先鋒班,在這方面早就輕車熟路了,繩子之類的相互救援的工具,自然知道如何做。甚至,他們半路上曾經就有人不小心陷到沼澤裏,就是靠着繩子及時救援而獲救。
等張青山跑遠了,回過神來的彭鵬沒好氣的對大家吩咐:“好了,都别看了,該幹嘛的幹嘛去,都抓緊時間休息。”
張青山等人輕裝上陣,也足足跑了五十分鍾左右,才來到劉兵身前百米外。
遠遠就見到劉兵等人好像在看戲似的,聚集在一起,也不知道幹什麽。
“劉兵,你那邊什麽情況?”
張青山的大喊,仿佛驚醒了他們一樣,紛紛看過來。
劉兵也走出人群,向張青山這邊喊道:“老張,這裏有些情況,你快過來看看……對了,秦芳同志來了嗎?”
“來了,來了。我在這。”
“太好了,秦芳同志,請你趕快過來看看。”
百米的距離不遠,很快,衆人就相聚在一起。
根本不用吩咐,圍觀的衆人紛紛讓開一條路,讓張青山、秦芳等人趕緊進去。
張青山很是好奇的一看,心頭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隻見衆人圍着一個擔架上,年約三十左右的同志,此人面色灰白中帶着一片青色,顯然是長期營養不了所緻。眼神無力,嘴唇及幹燥又發黑,渾身流露出一種極度疲乏之感。至于别的,因爲他身上披着一張薄被子,無法看見。
難道是這個同志的原因,才讓劉兵他們無法前來會合?那麽,這個同志到底怎麽了?
秦芳先給他把把脈,眉頭微微一皺,再翻看了一下他的眼睛皮後,最終,掀開薄被子一角……之所以留在這裏的原因,讓張青山一眼就明白過來了。
隻見這位同志的右腳膝蓋下已經沒了,而膝蓋處用棉花和一些野草裹住,再用灰白的綁腿布條裹緊。不過,此時,那條灰白的綁腿布條,已經變得灰黑,而且,其中還有血紅色、黃色等等顔色,真是五顔六色,卻從中體現出了他的右腳膝蓋傷口情況極爲不樂觀。
秦芳低下頭,聞了聞他的傷口,居然聞到一股惡臭,顯然,他的傷口已經灌膿。
秦芳将薄被子給他改好後,看了眼張青山,低着頭,向外走去。
張青山和劉兵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神中看到了一種意思:這個同志的病情極爲嚴重。
張青山跟着秦芳向外走去,劉兵則給另一位同志打了個眼色,兩人跟着張青山向外走。
四人來到二十多米外的空地上。
“這位同志,我們排長的情況怎麽樣?”
“老張,小芳,這位是鍾鴻鈞班長。剛才小芳檢查的那位傷員,就是他們的排長。”劉兵趕緊介紹:“老鍾,這位是突擊連的連長張青山同志,也是我們這支臨時拼湊的隊伍的領導。這位是我們的醫護員秦芳同志,你可以叫她小芳。”
鍾鴻鈞顯然十分關心自家排長的情況,跟幾人握手後,就急不可耐的追問:“小芳同志,麻煩你實話實說,不管是什麽情況,我們都做好了心裏準備……我們排長的情況怎麽樣?”
“既然你們有了心裏準備,那我就直說了。”秦芳作爲護士,在這方面是極爲認真的,她肅穆的看着鍾鴻鈞,問道:“我想先知道一下,你們排長這傷到底是怎麽變成現在這樣的?”
這位排長以前叫什麽誰也不知道,隻知道參加革命後,他把自己的名字改爲羅革命,意思就是革命到底。
他是在阻擊戰的戰鬥中右小腿被對方的輕機槍子彈打斷了骨頭,當時全靠下面的戰士們拼死搶救,才把他從敵人的手裏硬生生地多回來。
後來,組織上給他動手術,切除了他的右小腿,還專門安排了護士給與特殊照顧。
但是,當部隊斷糧後,以他的傷勢來說,這樣的戰鬥英雄本來是可以繼續留在總部醫院的,但他爲了不給組織上增加負擔,硬是要求到下面去。說自己就是爬,最少也能找到幾根野菜,可以爲同志們減輕一些負擔。于是,他被分配到自己原來的連裏,依舊受到了特殊照顧。
可他自己不願意,每次宿營的時候,他都非要自己去找野菜。
一開始還沒事,但是,有一次下起了毛毛細雨,他還是杵着拐杖和同志們一起去找野菜。結果,不小心掉進了水坑裏,這就演變成了現在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