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青山的話音一落,卻聽一隻沒開口的李雪山,聲音嘶啞的叫停。
衆人疑惑的看過去。
卻見李雪山扭頭看向張青山:“小張,給我點根煙,我緩緩勁。”
“好!”張青山趕緊掏煙,點煙,并趁機掃了眼秦芳。秦芳卻眉頭微皺的看過來,張青山馬上對她搖搖頭:誰都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停,對手術不利。可在張青山看來,不管是李雪山是真的要吸煙,還是真的要緩一口勁,多應該成全他,畢竟,在沒有麻藥的前提下割肉,自古有幾人能做到?讓他緩口勁,回點神,總比等下痛暈死過去要來得強。
張青山深吸了一口煙,再蹲在李雪山身邊,把煙遞到他嘴邊,讓他深吸一口,見他憋着,顯然是想過一下煙瘾,張青山笑道:“李大哥,咱們不急,先過過煙瘾,緩口勁,等下再來,對吧?”
“那是。”李雪山緩緩吐出那口煙霧,笑道:“自古就聽說關公刮骨,今兒,老子也要跟他比比。媽的,老子就不信了,咱們紅軍戰士,連這個都做不到?那也太沒天理了……小張,來,把煙讓我叼着,你不用在這裏看着,我挺得住。”
等叼上煙,他連吸了兩口後,扭頭對秦芳笑道:“小芳同志,你隻管動手,愛怎麽來就怎麽來,愛割哪就割哪,不用管我。就算一不小心,我李雪山也絕不怪你,那隻能說明我命該如此。”
說着,他對周圍的人叫道:“你們都他媽的給老子聽好了,這手術不管結果如何,都跟秦芳同志無關,你們不能有任何人或者是組織,以此爲理由,找秦芳同志的麻煩。都聽明白了嗎?”
張青山幾人趕緊答應。心裏卻有些感動:顯然,李雪山這是爲秦芳着想,減輕秦芳的心理壓力,以及可能出現的萬一之後的預判做準備。
“謝謝李大哥。”秦芳 神色也有些激動,雖然兩手都是血,可她卻很鎮定:“您放心,我一定盡全力。”
“嗯!沒事,你隻管開始。”
話雖如此,可實際上開始動刀割肉的時候,那就真不是這等語氣能說明的。
連張青山都不忍再看,而隻是把注意力集中在李雪山臉色上,更何況别人?就連彭鵬都直接閉起了眼睛。
而李雪山的反映立即就诠釋了這一切,甚至,張青山能直接從他臉色上的變化,判斷出下沒下刀?這一刀讓李雪山有多疼:第一刀下去,剛要吸一口煙的李雪山,眉頭立即深皺起來,叼着的煙直接一口咬住……
“快别讓他吸煙了,免得嗆着而引起咳嗽,會加重出血量……讓他咬住木棍……準備止血鉗。”
張青山一聽,左手一把就将李雪山嘴上的煙給拔掉,也顧不上他嘴裏是否還有煙絲,趕緊邊叫“李大哥,張嘴。”,邊把右手上的小木棍塞了過去。
好在李雪山還忍得住疼,保持着理智,知道張青山等人是爲了他好,趕緊張嘴咬住小木棍。随即,就見豆大的汗珠,跟流水似的往下低落。
所有人都全神貫注的忙着自己的事,沒人注意到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别看張青山最輕松,可實際上,他心裏最擔憂:萬一李雪山疼暈過去,那可就麻煩了。所以,他必須時刻觀察這李雪山的眼睛,以及是否咬穩那根小木棍。從這點上說,他是最能直接感受到李雪山因爲疼痛所帶來的痛苦,因爲那會直接反應到李雪山的面部表情上去。
爲此,張青山已經顧不得講究别的了,直接趴到地上,跟李雪山來了個面對面的觀察。可李雪山是疼的滿頭大汗,而張青山是擔憂的滿頭大汗,卻經常顧不上給自己擦汗,反而要時不時的給李雪山擦汗。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李雪山得眉頭已經皺成了‘川’字,渾身都在微微抖動……
突然!
李雪山的身體一挺,眉頭的‘川’字微微一松,腦袋自然得往下低垂下去。
張青山心頭大驚,正要開頭提醒秦芳。卻聽秦芳大叫:“他暈過去了,姐夫,快讓他清醒過來。”
張青山的第一反應确實伸手放在李雪山的鼻尖前,感覺到李雪山還有氣息,心頭稍稍松了口氣。趕緊邊輕拍李雪山的頭邊大叫:“李大哥,李大哥?醒醒,醒醒……”
見李雪山還不醒,張青山趕緊問秦芳:“拍不醒,怎麽辦?”
“扇耳光。”
張青山趕緊稍稍用力,一耳光扇去。
“啪!”
“還沒醒。”
“用力扇,狠狠地扇。”
張青山眉頭一皺,揚起手,狠狠地一耳光扇下去。
“啪!”
見李雪山還沒醒,張青山反手又是一耳光伺候過去。
“啪!”
“還是沒醒。”
“我那邊早就準備好了冷水,快去端過來……”
張青山跑過去,很快就端着一小鍋子放冷的冷水回來,正要從上面澆淋李雪山,秦芳趕緊制止道:“不能這麽澆,必須得用……算了,我來。”
簡單的處理了一下李雪山的傷口流血情況後,秦芳沖過來,不顧滿手的獻血,把小鍋子放地上一放。先是用手沾了點水,灑在李雪山的臉上,見李雪山眉頭微微一動,卻還是閉着眼沒醒過來。
“把他的頭擡起來,我好給他灑水。”
雙手捧起水,直接潑灑到李雪山的臉上,這次,李雪山雖然依然沒醒,但眼皮微微顫動了幾下。見如此,秦芳立馬又捧起一捧水澆過去,然後揚起手,直接“啪!啪!啪!”給李雪山來了三個打耳光。
“呼~!”
李雪山長長地吐了口氣,眼睛緩緩睜開。
秦芳一見,大喜。一把将張青山拉了過來,指着李雪山道:“隻要他有昏厥的征兆,你就按我剛才的法子給他潑水。記住,一定不能讓他再暈過去了。”
不等張青山回答,她立即就跑回去,繼續手術。
但張青山接下來就跟孩子似的,直勾勾地盯着李雪山的臉不放,就如同他臉上有花一樣。偏偏是李雪山雙目緊閉,無法看到,反而是張青山顯得有些緊張,右手放到水裏,左手微微上揚,一看就知道,他這是在等待:隻要李雪山腦袋一下垂,他立即就會用左手擡起李雪山的頭,右手一揚,直接灑水過去。
而剛才這一幕,讓所有人都緊張起來,全神貫注,唯恐自己這兒出差錯。偏偏就隻有年紀最小的秦芳,此時反而是最鎮定的,手都不抖一下的,有條不紊的吩咐着兩個助手遞器具,看起來,還真有老手的大将風範。
第二鎮定的恐怕就得是李雪山本人了:也不知是不是剛才痛暈過去的經曆,讓他神經線條變大,或者是疼着疼着就麻木之意,反正,他現在除了雙目緊閉,眉頭深皺,身體微微顫抖以外,根本就沒發表任何意見——他就算是想發表,也發表不出來,忍受着呗。
再長的手術也有結束的時候。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當秦芳用剪刀把最後一根線剪掉之後,說了句:“李大哥,手術終于完成了”,随即,身體直接向後一倒。好在她旁邊的兩個助手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她。
所有人剛松了口氣,見到這一幕,又趕緊跑過來看。
“秦芳,你怎麽樣?”
“小芳,你沒事吧?”
“快把她扶好,别直接躺到地上。”
卻見秦芳撤掉口罩後,喘着大起,眼含熱淚,卻咧嘴無聲的笑……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也都樂了,都明白這兩種情緒一起出現在秦芳身上的意思:手術的時間不長,可秦芳的心理壓力太大,好在她心理素質過硬,才堅持到結束。這一結束,她心頭咬牙堅持的那口氣一松懈,自然回感覺全身力道迅速消失而倒下。但手術是成功了,所以 ,她即爲自己第一次手術成功而笑,也爲自己擔負的心理壓力得到釋放而哭。說白了,她這是激動和幸福的淚水。
幾秒1·4鍾後,秦芳掙紮着坐了起來,擦了下眼淚,對周圍的幾人笑道:“我沒事,剛才隻是陡然松懈之下倒地,現在好了……姐夫,你快看看李營長怎麽樣了?羅大哥(兩個助手之一),你懂點醫術,再去幫我檢查一下,手術的傷口還有什麽做的不好的地方,或者遺漏的。”
大家都知道她是累壞了,所以,都笑了笑,自覺做自己的事。
張青山來到李雪山面前,見李雪山還是那副樣子:雙目緊閉,牙關緊咬,眉頭緊皺,身體還在微微顫抖。不由得奇怪的叫了聲:“李大哥,手術結束了,你還覺得很痛?”
見李雪山沒有回答,張青山不得不問秦芳:“小芳,手術都結束了,他怎麽還這樣?”
秦芳爬起來,走過來看了看,笑道:“他這是還以爲自己在手術中,因而産生的本能反應,一時半會就會好了。”
“那我要不要叫醒他?”
“嗯!”
“李大哥!醒醒,手術結束了。”
結果,李雪山還是那樣。
“你輕輕搖一搖他試試。”
張青山輕輕地邊搖邊叫着:“李大哥,手術結束了……”
話還沒說完,李雪山陡然睜開眼睛,卻見是滿眼的血絲,還有疲憊之意。看了看兩人,幾秒後總算回過神來,吐掉嘴裏的小木棍,聲音嘶啞的問道:“手術結束了?”
“嗯!結束了。恭喜你,李大哥,你不愧是條漢子,這都能硬生生地忍受過來。”
“呼~!總算結束了。”李雪山長吐了口氣,沒好氣的回應道:“狗屁漢子。老子這是沒辦法,不忍也得忍……”
說着說着,他突然想到了什麽,急問道:“對了,小張,你老實告訴我,我剛才沒叫痛吧?”
“沒有!”
“那就好,那就好啊!”李雪山立馬就有了點精神的笑道:“彭鵬,你個兔崽子,給老子滾過來。媽的,老子讓你見識見識什麽是漢子……還有,你個兔崽子當老子不知道,你在動手術前給老子使絆子?快給老子滾過來……”
“啊!今天天氣真好,正适合釣魚。”彭鵬立馬指天大叫一聲,趕緊開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