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一個家夥邊說話邊舉手,彭鵬隻得不爽的看着他:“你說。”
“彭連長,我知道加強對糧食的管理和控制是爲了将來,可我們爲什麽就不能多吃一頓了?”這個戰士年約二十五六,身材高大,濃眉大眼,看上去像個好漢,他那雙眼睛的眼神也十分有力,隻是一直轉溜溜地不在一個點上停留過多時間,顯然,這是位十分機智的家夥。
張青山對于刺頭向來比較喜愛,尤其是見這家夥身材魁梧,就更爲喜歡。這不,彭連長還沒開口,張青山卻一把站起來,拉了下彭連長,對那位戰士說:“這位同志,你叫什麽名字?”
“報告張連長,我叫向濤,是龍山獨立團的。”
要不說人的名樹的影!哪怕都是練級幹部,可士兵心中自然有杆秤。這不,向濤在回答彭鵬的時候,臉上還露出幾分似笑非笑之意,顯得有點桀骜不順。可面對張青山,這家夥一臉肅穆,回答的極爲正式且铿锵有力,顯然是十分尊重張青山。
這種變化看似沒什麽變化,可細細品味之下,卻顯得十分微妙。
别說彭鵬心裏有些惱怒,卻隻能無可奈何的看着,就連李雪山營長看到這一幕,心裏多少也有些感歎:有些東西,比不了就是比不了!比如說眼前這事,如果彭鵬命令向濤去攻打某個山頭,從這個向濤的表現上看,就算他真的去攻山,但心裏絕對不會如此樂意。但如果換成是張青山給他下令,估計這家夥會拼死力去完成任務。
這不,這家夥回答完後,還昂首挺胸的看着張青山,補充道:“報告連長,在燕子口伏擊戰之前,我們團長已經決定,等伏擊戰結束後,要我到突擊連去報道的,可惜,我一直沒那個福氣。如今在這裏碰見,我心裏十分激動。”
這家夥果然聰明,他如此說明,不僅僅是表示對張青山的擁護,更重要的是因爲他委婉的再說:他也是個大刺頭。因爲突擊連就是各團刺頭的最佳打發之地。這家夥能讓團長頭疼,顯然是個不老實的大刺頭。
“哈!哈!……”張青山聽的哈哈大笑,心裏十分高興。上前一步,拍着他的肩膀說:“好小子,不錯,不錯,不愧是我的老鄉……現在,我以突擊連連長的身份,宣布對你的任命:向濤同志,聽令!”
“在!”
“從現在起,你就是突擊連的一員。一天是突擊連的人,一輩子都是突擊連的人,就算是死,你也得給我牢記突擊連的口号——勇往直前!”
“這是我向濤這輩子最大的榮幸!”
“從現在起,你給我好好聽講,不許再有什麽亂七八糟的話,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答完,他嘿嘿笑了起來。
“好了!坐下!”
“是!”
張青山這才轉身對彭鵬點點頭,回到原位,坐下。
彭鵬也确實無可奈何,誰讓他沒有張青山那麽響亮的名聲——别人服不服氣,那是别人的想法,他總不能強迫别人打心眼裏服氣不是?
再開口,彭鵬就顯得有些惱怒,語氣卻有些無力:“爲加強對糧食物資的管理,經過老王頭的推薦和黨小組研究讨論,一緻決定,由周平同志出任長征第一大隊後勤主任一職,主管後勤調配和糧食配給……下面,請周平同志講話,大家歡迎。”
也許是感覺受到了打擊,彭鵬語速很快的就宣布完畢,走到張青山身邊,坐下,沉默不語。
有意思的是,在一片鼓掌聲中,向濤笑的格外開心,雙手拍的也格外激動,看的張青山隻能苦笑不已,心裏多少猜到這家夥如此做,不過是想表達對自己的支持和尊敬。
見彭鵬坐下後就沉默不語,張青山以爲他心裏不痛快,便琢磨着該怎麽去寬慰一下他,畢竟,同志之間,尤其是領導之前,決不能因爲這麽一點小事而産生心裏隔閡。
可讓張青山萬萬沒想到的是,彭鵬沉默了一小會兒後,在周平講話不就後,他的身體突然偏過來一些,在張青山的身邊小聲道:“老張,今後,你有的苦頭吃了。”
“怎麽了?”
“向濤這小子是半路加入的,政治思想是沒的說,可他脾氣有點不好,别看他長的一臉斯文,其實脾氣格外火爆。到這,算上今天已經是第五天了,卻已經跟同志們打過兩次架,傷了好幾個戰士……”
張青山本想說“老子突擊連就是專門收拾各種不服。”可話到嘴邊,卻硬生生地吞了回去,畢竟,此話一出,多少有點維護手下之嫌,不利于跟彭鵬搞好團結。
“嗯!放心,我今後一定多注意些這家夥。”
要不說,張青山的思想脾氣中也有很多不好的地方,比如說:有小山頭主意。
這不,散會後,趁着休息的時候,張青山特意把向濤叫到一邊。
“抽煙!”
張青山從口袋裏掏出包煙,抽出兩根遞過去。
“這個……這個……”向濤則呵呵一笑,既不接,也不拒絕。
“什麽這個那個的,咱們是自家同志,什麽事都要直來直去,會抽就抽,不會抽就不抽。”
“那就謝謝連長了。”說着,他略帶恭敬的雙手接過煙,又捧着張青山點燃的打火機,點燃煙。看的張青山心裏對這家夥又多了些好感:懂的含蓄,表示這家夥聰明;知道恭敬,表示這家夥對自己還是很佩服的。有這兩點,就夠了,就能夠教育好。
“來!咱們坐下說。”
坐下後,張青山抽了口煙,對右邊的向濤問道:“咱們是老鄉,現在又是同志,你不用這麽緊張,就當是大家沒事閑聊。”
“連長,我打小就隻佩服英雄。以前我就老想着加入突擊連,可是團長一直不放……今兒好不容易見到您,我怎麽能不激動了?”
張青山笑着點點頭,問道:“你既然姓向,會不會棍法?”
湘西龍山縣的武術行裏自古就有‘彭家的刀法向家的棍,王家的拳頭羅家的命!’之說,所以,在龍山縣,提起棍法,一般都以向家爲尊。
“會!我打小就跟着阿爸學習棍法。”
張青山點點頭,心裏對這家夥就更滿意了。
“參加革命多久了?”
“隊伍出發之前差不多一個月的時候,我才參加的革命。”
說完,見張青山不解的看過來,他趕緊解釋:“我早就想參加革命的,可家裏不允許。後來還是因爲有幾個流寇跑到村裏作亂,我看不過眼,趁他們不備……本想教訓一下他們的,卻沒想到他們這麽不經打,幾棍子就打死了三個,傷了一個。後來我一想,不能放虎歸山,就幹脆把最後那個也打死了。然後,家裏人怕我被人報複,就隻能同意我參加革命了。”
張青山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突然問道:“我身邊缺個警衛員,你有沒有興趣?”
“啊!”
向濤沒想到張青山突然說這話,一時間居然愣住了。
“啊什麽啊?有就有,沒有就沒有,難道老子還會強求?”
“有!”向濤仿佛一下子回過神來,一把站起來,大叫道:“連長讓我當警衛員,這是看得起我,給我面子,我向濤絕對把命交給你……”
“好了,好了,這麽大聲做什麽?坐下,坐下。”
等向濤坐下後,張青山正色的對他說:“既然你答應當我的警衛員,那我也就跟你直說我的要求。”
“連長,你說,我一定照辦。”
“第一,你這暴躁的性子得改改,不能跟突擊連意外的同志随意打架。當然了,等到了突擊連之後,對于突擊連内部的戰士們,你隻管和他們打,打的鼻青臉腫也不要緊,隻要不把人弄成殘疾,鬧出人命,我都不會管……”
“連長,你放心,我今後一定克制自己的暴脾氣……”沉吟了一下,補充道:“就算不爲我自己,我也得爲連長的臉面考慮不是?”
這話讓人舒心,張青山笑着點點頭。
“第二,你既然聽說過我,那你也應該知道,我有時候也愛犯事,起起伏伏地也不知道多少回了。但我要你記住,不管你是不是我的警衛員,你都必須要以平常心對待這一切,不能爲了某個人或者某件事而跟組織上使性子。做得到嗎?”
“連長,你放心,你讓我怎麽做我就怎麽做,保證沒二話。”
“第三……算了,有上面這兩點就差不多了,老子也懶得管那些條條框框地。反正,你隻要記住:原則問題,咱們是萬萬不能碰的就是了。”
“是!”
恰好,周寶玉走過來。
“寶玉,你來的正好,這位是向濤同志,今後就是我的警衛員了。”
“啊!”周寶玉大吃一驚,看了眼笑呵呵地向濤後,問張青山:“大哥,那我怎麽辦?”
“你還是我家寶玉。”
周寶玉眼珠子一轉,總算明白過來這話的真谛,心裏的石頭落了地。
“小向,這是我的兄弟周寶玉同志,打參加革命開始就一直跟着我。今後,你倆都是我身邊最親近的人,可不要鬧矛盾。”
“寶玉同志,你好。”
“向大哥,你好。”
看着一大一小兩個人握手,都是滿臉笑容,可張青山怎麽看怎麽覺得心裏不舒服,老覺得兩人之間有點不對味,可一時又說不出來到底哪兒不對勁,隻能作罷。
吃過早飯,隊伍開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