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青山隻得忍着内心的好奇,順着彭鵬的目光看過去。
火堆旁,坐在擔架上的李營長身材消瘦,頭發有一些長了,胡子也有點長,不修邊幅卻是目前整個紅二方面軍的特色——沒那條件。尤其是那對眼窩,明顯看得出凹進去了一些,火光飄搖跳動的照射下,黑白和他雙眸折射的火星顯得格外分明,給人留下極具深刻的印象。
李營長含笑看來,因消瘦的臉龐在火光照射下顯得有些剛毅,可那笑容裏的真誠卻是能讓人清晰的感受得到。
張青山趕緊走過去,立正,敬禮:“十七師四十九團突擊連連長張青山,向營長問好!”
“好!好!好!”李營長回敬了一個軍禮後,邊伸出雙手邊笑道:“對不住啊,青山同志,我這腿腳不便,沒辦法站起來給你起身回禮了。”
“營長說的這是什麽話?咱們都是革命戰友,比不在乎這些。”張青山自然十分上道,趕緊伸出雙手,彎腰跟對方握手,順勢就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小彭就是我的那個營的,我叫李雪山。現在我這腿腳不便,所以,很多事都是小彭幫着做……可是這家夥做事毛手毛腳的,性子又過于好動,老是讓我不放心。”說到這兒,他看了眼身邊的彭鵬,對張青山笑道:“現在好了,大名鼎鼎地長征先鋒連連長親自來管理我們這群散兵遊勇,我也可以放心的休息了。”
如果從級别上看,張青山是連級幹部,對方是營級幹部,高一打級。可問題是,突擊連屬于特種部隊性質的,隻要張青山沒犯錯誤,想把他調換工作崗位,那就必須得上升一大級。說白了,給他個營長甚至是副團長,那才算是平調,如果僅僅給他個副營長,那就是明升暗降。當然,把他調到别的特殊部隊,比如說師警衛營當連長,那也能勉強算是平調。
再說,這次長征,一路上突擊連戰功赫赫,威名遠播,用屁股都能想象得到,一旦長征結束,張青山十有八九就得高升,否則就是有意打壓了。所以,張青山硬要跟李雪山平級交談,也說的過去。隻是,現在,對方畢竟是正式的,而他隻能算是将來式,所以,該有的尊重還得有。
但作爲突擊連的連長,張青山向來就相對比較直爽,而且又是個惹禍精,根本就不怕擔事,所以,一聽這話,他隻是笑着,沒點頭也沒搖頭,委婉的答道:“李營長太擡舉我了……我看彭鵬同志做的就很不錯嘛……不過,如果有什麽需要我的地方,我絕對義不容辭,畢竟,大家都是革命同志,是自家人。”
李營長含笑點頭,仿佛真放下心來了似的。倒是彭鵬有點不好意思的摸了下後腦勺,卻也沒說什麽。
“李營長……”
“打住,張連長,我們大家都是革命同志,這裏也沒法講究那麽多,我看這樣吧,我們就别叫什麽李營長,張連長之類的職位稱呼。你要看得起我,我就仗着比你大幾歲,叫你一聲小張,你叫我一聲老李,怎麽樣?”
“哈!哈!李大哥這話真是說到我心裏去了,我也是這麽想的。”張青山這輩子最好的就是個臉面,見對方如此給面子,這心裏一高興,笑容就更燦爛了,也越發的放心下來。
正要開口,卻見那些同志們興高采烈的牽着馬回來。張青山對那邊笑了笑,回過頭來正要說話,卻見彭鵬站起身來,對張青山笑道:“張大哥,你和營長先聊着,我去那邊看看。要不然,這幫家夥放開肚皮吃的話,能一口氣把馬都給吃沒了。”
張青山一聽這話,立馬對彭鵬先前那種嬉皮笑臉,有點不務正業的無賴感大爲轉變,最少,這家夥明白接下來的路會越來越南走,懂的節約。同時,他這話也是對自己的一種示好和認可。張青山心裏舒服多了,自然要給他面子:“彭鵬同志……算了,今後,我還是叫你老彭,你叫我老張,大家都是革命同志,沒必要在乎這點……老彭,這方面可就要看你的了,我們帶了一些糧食,但不足以讓每個人都餐餐吃飽,還是得節約點”
“這個是自然的。”說着,彭鵬掃了眼同志們,對張青山笑道:“也就是大家這幾天,完全靠野菜度日,肚子裏半點油水都沒有,餓的都有些受不了了,所以現在能吃到點糧食,就已經很不錯了,哪能真的放開肚皮,把今後的全都一餐吃了。”
張青山點點頭,想了一下,道:“對了,我們還帶了一些藥品,還得麻煩辛苦一下,你去找秦芳同志,她是護士,找到她後,讓她帶着藥品立即來給李大哥和諸位有傷的同志檢查一下,看看怎麽治療。”
“還有藥品?”彭鵬大爲驚訝的看着張青山,直到張青山含笑點頭,他立馬笑的雙眸都在發亮,狠狠地點了個頭後,堅定的叫道:“不麻煩,不麻煩!你放心,我保證立刻找到她……那~!營長,老張,你們先聊着,我去去就來。”
等彭鵬走人後,張青山從懷裏掏出半盒煙,給了李雪山一根,自己也叼着一根,點上。
“這可是好東西啊~!”一看到煙,李雪山眼睛裏就放光了,現實把煙放在鼻前聞了聞,再點燃,狠狠地抽了一口後,憋着,一臉秒後在緩緩吐出,十分舒坦的感歎:“小張,不怕你笑話,我有好幾天沒抽到煙了,這一口,真是太過瘾了。”
張青山剛狠狠地吸了口,順帶想把煙和火柴放進口袋。可一聽這話,他就有些猶豫了:他的東西,都習慣性丢給寶玉去保管,雖然一直沒問周寶玉還有多少,但他粗粗地盤算過,這方面的儲備應該也不多了。可現在聽李雪山這話,他就在琢磨:到底是把這半包遞給他了,還是給他拿一包沒開過封的?
然而,還沒等他想明白,卻見一隻手已經伸到他面前,定神一看,卻見高排長正站在他右邊,手已經伸過來了。
見張青山愣愣地看過來,高排長還笑嘻嘻地說:“張連長,吃獨食拉牛屎,現在,是到了打土豪的時候了,來!給我也嘗一根。”
一旁的李營長一看,立馬打趣高排長:“這家夥就是個煙鬼,煙瘾比我還足,偏偏鼻子地狗鼻子還靈敏。先前你們過來的時候,他就說有人在抽煙,就四處看……”
“營長,你雖然是領導,但也不能污蔑我,怎麽說我是狗鼻子了?你那是嫉妒我,我這明明是眼光好。”
張青山隻能無奈的笑着把手裏的半包煙連同火柴遞給他。
果然跟張青山内心猜想的一眼:一般來說,煙鬼就見不得煙,而對于義氣的煙鬼來說,他會在把煙分給同志們之前,先偷偷地藏點。
這不,高排長接過煙後,警惕的邊看着周圍邊從煙盒裏抽出兩根煙,不動聲色的趕緊裝進口袋。然後,又抽出一根,叼在嘴上,點燃後,美滋滋地吸一口,跟李雪山一樣,狠狠地憋着,最後才在煙霧緩緩吐出中,對張青山和李雪山笑嘻嘻地點了點頭,起身向同志們走去。
走進後還得意洋洋的揮舞着煙,大叫:“煙鬼們,過來,發煙了!”
當時紅軍中普遍都吸煙,這都憋了好幾天了,猛然聽說有煙抽,這引起的轟動,可想而知。
李雪山笑着搖搖頭,對張青山說:“小張,這幫家夥的煙瘾也都憋了好久,激動之下跟着瞎起哄,你别在意。”
“沒事。”張青山同樣微笑着搖頭,道:“呵!呵!李大哥,我要是煙瘾犯了,又憋了好幾天,突然見到煙,恐怕比他們還激動,還要起哄,還要……”
說到這兒,張青山看着彭鵬帶着秦芳快步走過來,而他秦芳身旁跟着周寶玉,似乎,周寶玉在跟秦芳哀求着什麽,秦芳卻得意洋洋地昂首闊步。張青山剛想笑,卻陡然想起了什麽。
“李大哥,你先做一下,我去去就來。”
說完,也不得李雪山的反映,站起來就向他們三人迎面走去。
碰面後,先跟彭鵬打個招呼,又讓秦芳趕緊去給李雪山營長檢查身體,務必要盡量救治,最後,才把心不甘情不願的看着秦芳走人的周寶玉拉到一邊,問道:“寶玉,我現在交給你一個艱巨的任務,有沒有信心完成?”
“保證完成任務!”這話,完全是周寶玉下意識的習慣性回答,因爲他想都沒想的就回答,可剛回答完畢後,立馬就看向秦芳的背影,嘴裏哀求着張青山:“不過,大哥,你能不能幫我跟小芳姐說說,讓她把奶糖給我啊?”
張青山一楞,完全沒想到周寶玉會這麽說,隻得忍着,問道:“她不是答應給你奶糖的嗎?怎麽,沒給你?”
“給倒是給了,可她先前答應的是每天三顆,但她今天就隻給我兩顆,剩下的那一顆,她死活不給我,還說,是因爲她今天高興……大哥,你給評評理,她高興了要克扣,不高興也要克扣,你說,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好!我去批評她,讓她回頭就給你。”
“太好了,謝謝大哥。對了,大哥,你剛才好像是給我下達了個任務,什麽任務?”
張青山立馬狠狠地給他翻了個白眼:你小子先前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