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你說的我都知道,可我還是不忍心。”
“小芳啊!其實,你也沒必要這樣。你想想,現在,咱們有釣魚的工具和餌料了,接下來這一路上,到處都是水坑,肯定還有不少魚等着我們去釣,你又何必爲了這一條魚,非要跟大家鬥氣了?我說的對吧?”
“好吧!”秦芳點點頭,同意。隻是她的嘴角依然撅着,顯然心裏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痛快。
不過,讓張青山越發覺得女人心海底針的是,秦芳低着頭沉默了一下後,不知想到了什麽,擡起頭時,居然笑盈盈地說:“姐夫,下次我們早點釣魚好不好?”
“好!”
“走!我陪你去殺魚。”
這有什麽好陪的?張青山不解的掃了她一眼,不過,隻要秦芳想通了,他自然懶得爲這點小事計較。
秦芳是護士,平日見的最多的恐怕就是傷口與鮮血,尤其是打仗時期。在張青山想來,秦芳對于殺魚這種場面,絕對不會有絲毫不适應。可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用大刀刀背拍死魚兒,再用刺刀給魚兒開膛破肚的時候,秦芳居然全程轉過身,捂着眼,尤其是當刀背拍到魚兒腦袋上發出“啪啪”聲時,秦芳的身體居然也随着聲音而微微顫抖,顯然是害怕極了。
邊清洗魚兒邊問:“小芳,你是護士,見慣了鮮血與死亡,怎麽還害怕殺魚,連看都不敢看?”
“姐夫,我不是害怕殺魚,我是覺得不忍心。”
張青山一楞,扭頭看了她一眼,想了想,把手裏的魚遞給她:“你來洗,我抽根煙。”
“好!”
果不其然,秦芳隻是不忍心見到殺魚,而不是害怕。或許,在秦芳的心裏,把這長征以來得到的第一條魚,看的很重,甚至有一種象征意義在裏面。
事實上,顯示衆人對于這條魚的重視,或者說出于節約的考慮,又或者是窮怕了,衆人爲了如何吃這條魚,還事先開了個小會。會議上,周寶玉和秦芳極力表示要把這條魚全吃了,借口是:因爲這是第一次吃魚,值得慶祝,值得留念,更是一種勝利的征兆,所以,必須全吃了。而最終的結果是:吃一半,留一半。其實隻是張青山一句話就讓那倆小吃貨同意了:魚兒這麽難釣,留下一半的話,萬一今天晚飯沒釣到魚,那麽,剩下的那一半還能讓大家再吃一頓,這樣豈不是更好?
孩子心性果然容易哄騙,也不記仇!
過了殺魚這一關後,秦芳活潑的性子又開始冒頭了。
親自洗魚,小心切割,還時不時的擡頭對正在釣魚的周平大叫着詢問是否有魚上鈎,惹的周平每次都咆哮着說别吓跑了他的魚,惹的衆人紛紛發笑。
因爲大家一緻同意用半條魚來煮一鍋子湯,再加上野菜。所以,這是進入水草地後,大家第一次把飯菜分開來吃。就這,秦芳也是快快樂樂地親自把煮好的飯盛到衆多小罐子裏,然後親自洗幹淨鍋子,親自下廚。
說實話,半條魚最多也就半斤左右,卻要用來熬一大鍋子湯,還得加上大量的野菜,這魚是沒幾塊肉可吃,而湯湯水水也談不上什麽營養,僅僅是沾了點魚味而已。
但就是這個,也讓衆人吃的無比開心,速度都比平日裏快了很多,可見,人的本性對于改善夥食是有着本能的反映和向往。
而能體現衆人革命友誼的團結精神,或者說讓四人對于那倆小吃貨的看法大爲改變的是:在吃飯的時候,他倆居然猛喝湯,卻一口魚肉也不吃,就算用勺子舀起一點魚肉,也是很主動的把湯倒進碗裏,把魚肉送回鍋子裏。
這讓大家感到奇怪,爲此,周平還特意舀了幾塊魚肉放到他倆的碗裏,結果,他倆居然全都拒絕。
“你倆不是吵鬧着非要吃魚嗎?爲什麽現在不吃魚肉了?”
周寶玉和秦芳互視一眼,同時笑了。
秦芳大大方方地說:“魚肉少,得留給傷員,這樣一來,傷員能盡快把身體養好,才能盡快的急需革命……”說到這兒,秦芳想了想,補了句:“這是我們護士的規矩,什麽時候都不能破壞。”
然後,邊把碗裏的魚肉夾回鍋裏邊說:“當然,要是魚肉多了點的話,我還是可以吃一兩塊的。”
周寶玉也跟着吧碗裏的魚肉夾回鍋子裏:“我是革命戰士,照顧受傷的同志,是每一位革命戰士該有的覺悟,我不能讓人說我不上道。”
這話聽的四人都沉默了下來,看向他倆的眼神都變得有些複雜,不過,有一點讓四人很欣慰:革命的火種,不就是需要這麽一代一代的傳遞下去的嗎?
但是,四人也同時發現,兩人邊說邊把魚肉夾回鍋子裏的時候,都本能的舔了下嘴唇,可見,小吃貨就是小吃貨,隻是自制力還算不錯,是黨教育出來的好革命苗子。
張青山點點頭,跟身邊的周平對視了一眼後,他拿起勺子,舀了一瓢帶湯的魚肉,邊倒進秦芳的碗裏邊說:“好了,你們兩個嘴這麽饞,就多吃點魚肉。”
周寶玉把樹條做的筷子往碗上一搭,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表明自己不想要。
張青山贊許的看了他一眼,也沒說什麽,又把勺子往秦芳的碗裏伸去。哪知,秦芳更直接,一把抱住碗,邊轉身邊堅定的看着張青山,搖頭道:“我不要!”
張青山大爲驚訝:這倆小吃貨,今天發瘋了?這麽好,這麽難得的魚肉,他倆居然都不要?真是想不通,先前逼迫自己去捉魚,後來爲了看魚,居然能戰勝瞌睡,然後,爲了能早點吃到魚,竟然連瞌睡都不睡了。而現在,他倆一反常态的居然死活不吃魚。這可跟他倆這一路下來的嘴饞表現大不符合。
張青山仔細的看着秦芳,突然發現,秦芳偷偷地瞄了眼勺子裏的兩塊魚肉,吞了下口水。卻突然發現張青山正看過來,她有些心虛的急忙避開張青山的眼神,并萬分難得的低頭,面色微微發紅。
這一下,張青山陡然明白過來:不是他倆不想吃,事實上,他倆比誰都想吃,隻是,他倆都很懂事,尤其是秦芳,作爲護士,她必須萬事都得以病人優先,所以,在這有這半條魚的情況下,她忍着嘴饞,克制着吃一口魚肉的沖動,目的不言而喻:把魚肉留給彭兵和吳邵紅,所以,他倆隻是拼命喝湯。
多好的同志!多好的戰士!多好的護士!
張青山内心很是感動,看他倆的眼神都極爲溫和。笑着對他倆點點頭,有吧勺子伸向吳邵紅,結果,讓他有些佩服卻又不覺得意外的是,吳邵紅和彭兵都沒有要魚肉,彭兵還跟着秦芳學,直接抱着碗轉身。
讓張青山内心又一股暖流在流淌,此時此刻,他對于未來革命的勝利有着無比堅定的信心,隻因爲——紅軍的戰士是如此的團結友愛,互相鼓舞。雖然明面上誰都沒說,但私下裏卻各個都是好樣的,而正是這樣,反而讓大家内心越發感動,也越發的維護這種戰友情,同志情。
張青山又把勺子伸到周平面前,周平動都沒動,隻是笑了笑,張青山就明白他的意思。
笑着點點頭,沒有把勺子裏的魚肉倒進他的碗裏,因爲,一旦倒進去,就是對周平的一種羞辱。
“總不能都不吃魚肉吧?”張青山又把勺子伸向秦芳,并笑着勸解:“這麽好的魚肉,大家都不吃,放着豈不是可惜了。來,小芳,你來吃。”
秦芳又如同先前那樣,抱着碗扭向一旁,卻沒有說話。
“小芳,聽話,來,吃了它。”
“不!”小芳毅然決絕的答道:“我是護士,怎麽能跟病人搶食物……正因爲這條魚萬分難得,所以,更應該讓給傷病員吃……隻有傷病員把身體養好了,才能繼續爲革命作出更大的貢獻……我隻要喝口湯就好了。”
張青山無奈,隻能伸向周寶玉,周寶玉這次是笑着答話了:“大哥,我一直跟着你,你還不知道我的脾氣嗎?”
張青山笑着點點頭,沒有強迫他。
然後,又轉了一圈,結果,勺子裏的魚肉都涼了,還是沒有送出去。
張青山心頭感動着,可面色上卻闆了起來,裝出一副生氣的樣子對秦芳道:“小芳,現在,我以連長的身份命令你,把這勺子魚肉吃了!”
秦芳還真是跟着向雪琴學到了小辣椒似的脾氣,立馬直起脖子抗議:“你是連長沒錯,可你不是我們護士班的連長,所以,你的命令,我拒絕接受。”
“那我現在以你姐夫的身份,要求你吃了這勺子魚肉,這總行了吧?”說到最後,張青山是實在闆不起臉,越說越笑了——天地良心,這魚肉也分不出去,你們到底還要怎麽樣啊?老這麽推來推去的,非要等它放臭了,你們就樂意了?
秦芳也笑了:“等你和我雪琴姐成親了再說。”
旁邊幾人也都樂了。
張青山見硬的不行,連秦芳這第一關都沒過,立馬直接放棄,轉而來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