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四處觀察的張青山,隐隐約約地聽見秦芳在喊自己,回頭一看,好像秦芳在向自己這兒跑來,他隻能原地等待。
不久,又見周寶玉邊大叫着“大哥!等等我……”邊跑過來,他有些疑惑的:秦芳或許是出于内疚而來,可周寶玉爲什麽也非要跟來?
等離張青山還有十來米時,他倆已經齊頭并進了。
這時,張青山才看清楚周寶玉懷裏抱着一捆火把,立馬就明白,這肯定是周平他們怕自己帶的火把不夠,因而派周寶玉緊急趕來,同時也有讓周寶玉來幫忙的意思。畢竟,在這個惡劣的地方,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
不過,等他倆到身邊後,張青山還是闆着臉問道:“你們不在營地裏好好休息,爲明天趕路做準備,跟着我做什麽?”
“姐夫,我知道我錯了,咱們回去好不好?”
張青山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可秦芳卻繼續說:“姐夫,就算要找魚,也不用跑這麽遠,到營地四周找找就是了。”
“我有我的打算。”說完,張青山看向周寶玉。周寶玉回答的倒也幹脆:“大哥,我參加革命的第三天就跟着你,你到哪我到哪,你别想丢下我不管。”
說完,見張青山面色溫和了點,周寶玉大着膽子問道:“大哥,你這到底要去做什麽?”
“我在想,既然釣魚要用魚餌,那最好就是活着的魚餌,所以,我打算到四周找找看,看看能不能在别的幹燥點的地方挖到點蚯蚓之類的小蟲子。”
一聽這話,秦芳和周寶玉明顯松了口氣:既然隻是到周邊找個幹燥的地方,而不是單獨遠行,危險系數就低得多。
周寶玉趕緊從身後的大背包裏拿出一捆繩子遞給張青山。
張青山接過來後,說了句“你們跟緊點”後,就帶隊出發。
倒是秦芳不知道這繩子有什麽用,小聲的追問周寶玉。聽完周寶玉給的答案後,她贊賞的看了眼周寶玉:“沒想到你平時粗心大意,這腦袋瓜偶爾也有靈光的時候。”
“什麽叫平時粗心大意?我一直很細心的,隻是你平時沒發現而已。”
“有麽?”
“沒有嗎?”
得!兩個小家夥又開始鬥嘴了。
張青山覺得他倆說話,不僅有利于讓自己感覺到存在,而且也能從中判斷出他倆沒出現危險,也就沒有制止。
當天色大黑時,周圍起了霧,能見度極差。不得已,張青山不僅點燃火把,還特别提醒他倆少鬥嘴,多注意腳下。最後,想了想,幹脆将繩子伸開,讓他倆抓着繩子,免得出現大意外。
在張青山的帶領下,三人有意圍着營地周圍兩米左右轉了一大圈,結果,火把都點燃了第四隻,卻一無所獲。
張青山有些不甘心,卻又不好在這個時候丢下他倆,或者讓他倆單獨回去,想了想,對他倆說:“現在還有三隻火把,足夠我們再往遠處去找照,如果你倆擔心的話,我先送你倆回去。”
“不!”兩人異口同聲的答了句後,秦芳搶先一步說:“姐夫,你隻管帶路,我一定會跟着。”
“我也一樣。”
“那好,我們再往前找找,如果第五隻火把燃完還沒找到的話,我們就回來。”
随即,三人直接向西北方走……這樣的選擇也是有目的的:如果萬一沒來得及回營地,或者說迷失了方向的話。那麽,這西北方也是周平天亮出發後的方向,大家碰面的機會很大。
可是,老天爺跟他們開了個讓人哭笑不得的小玩笑。
當張青山肅穆的說完,再次出發,僅僅向前走了十來米,卻突然發現,前方兩三米外的一個水坑邊,有一個灰黑色的突起物。快步上前一看,原來是一隻死去的大鳥。最讓人驚喜的是,這隻腐爛的大鳥身上,有密密麻麻地蛆蟲——這可是釣魚的上等魚餌。
張青山一展先前的沉悶與壓抑,放聲大笑起來。周寶玉也跟着笑,可秦芳卻不知道想着什麽,笑着笑着,居然嗚嗚地哭了起來,看的周寶玉越發覺得這女人有點莫名其妙的神經病。
但張青山好像明白了點什麽:秦芳一直逼迫自己去捉魚來吃,而自己最終受不了她的逼迫,冒險在夜裏走進這片區域,這絕對給秦芳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壓力,讓她無比自責。而這一路找來,又沒有任何發現,肯定讓秦芳越發自責,這點,從她一路上越來越少,最終到沉默不語上就能看出來。現在,發現了釣魚用的蛆蟲,對于秦芳來說,這已經不是能不能吃上魚得問題,而是上升到讓她不那麽内疚的高度了。
張青山自然不會把這些想法說出來,轉而彎腰把那隻腐爛的大鳥抓上岸,笑着對他倆說:“寶玉,你找個東西,多裝一些驅蟲,咱們今後要想再釣魚吃,就得靠它了。小芳,你來打火把。我去抽根煙。”
“不用!”秦芳搶先一步接過火把,轉身就遞給周寶玉:“你來大火把,我來裝這些。”
說着,她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大概是裝針用的,巴掌大的一個鐵盒子,邊毫不嫌髒嫌臭的蹲下一條條地将蛆蟲裝進鐵盒子,邊笑着說:“這是我先前就偷偷準備好的,原本以爲會裝蚯蚓,沒想到,蚯蚓沒裝到,現在卻用來裝蛆蟲了。”
張青山到水邊洗手後,點燃根煙,慢慢吸着,臉上漸漸有了笑意:這不僅僅是對于壓力的釋放,更重要的是,他又從秦芳和周寶玉身上感受到了那種快樂和激動,連帶着他也覺得身上的擔子輕松了不少。
因爲連這最後一樣東西都有了,三人信心倍增,心情極好的快步而回。
随後,就迫不及待,甚至有點大呼小叫來表達開心與期盼的給魚鈎上裝魚餌,引得正在邊聊天邊擔憂的周平三人紛紛跑來看。
讓人郁悶,或者說怎麽也想不明白的是:六人蹲在水坑邊聊了足足半個小時,卻還是不見魚線有一點動靜。後來,還是周平覺得大概是大家在離水坑這麽近的地方聊天,恐怕驚吓到了魚兒,讓魚兒不敢吃餌。就建議留下一個人輪流在這裏守着,其餘的人去睡覺,爲明天的趕路保留精神和恢複體力。
也許是大家都對魚兒抱有巨大的期待,人人都顯得有些興奮。躺在地上,又聊了足足一個多小時的閑話,才紛紛睡去。張青山臨睡前,還特意看了蹲在水坑邊的周寶玉和秦芳一眼——他倆非要守,卻又怕黑,爲了照顧他倆怕黑的情緒,特意把他倆編爲一組。随後,帶着“魚兒的魅力真大,居然能讓他倆不鬥嘴而默默地守着”的心思,漸漸熟睡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感覺到有人在動,張青山一把驚醒過來。睜眼一看,卻見老周正小心翼翼地要站起來。張青山趕緊爬起來,小聲追問:“老周,你這是要做什麽去?”
“我不放心那倆個小家夥,去看看。”
張青山明白,周平說是去看看,其實是要去換崗。立馬拉住周平:“老周,你這幾天已經夠辛苦的了,還是我去,你繼續休息。”
“那怎麽行?我再怎麽累,也比不上你,還是……”
“好了,就這麽決定了。”說完,張青山彎腰抓起掉在地上的藏服,批在身上,快步向釣魚的方向走去。
周平隻得歎了口氣,敬重的看了眼張青山後,再次睡下。
張青山走了幾步後,掏出懷表,借着月光看了下,才淩晨一點三十二分。
他雙手搓了搓,感覺到手上的熱度後,又搓了下臉,伸了個懶腰後,覺得身上舒坦了點,這才快步繼續向前走。
原本是快步走,可遠遠見到周寶玉和秦芳肩膀靠肩膀的坐在水坑邊,沒聲。張青山覺得他倆應該都睡着了,便放低了腳步聲,悄悄地走過去。
接近到二人身後兩三米的時候,卻聽見秦芳幾乎是喃喃自語的說:“寶玉,我困了,該你起來守着了……記住了,這一條魚必須得讓我拉起來,我才好跟姐夫有個交代……你要敢不聽話,我以後都不給你糖吃了……寶玉!寶玉?”
正睡得迷迷糊糊地周寶玉隐隐約約地好像應了聲,而秦芳大概是困極了,最後叫了兩聲後,也就沒了下文。
這倆小吃貨,爲了一條魚,居然如此頑強的堅持着,比拼着。張青山搖頭苦笑了一下,輕輕咳嗽兩聲“咳!咳!”,一下子就驚醒了二人。
兩人趕緊站起來,見到是張青山後,又同時松了口氣。
“姐夫,你怎麽來了?”
“好了,你倆什麽也不用說,現在,馬上,立刻到那邊去睡覺。”
“可是……”
“這是命令!”
“是!”
周寶玉給張青山敬個禮後,快步走人。秦芳卻有點磨蹭的說了句“姐夫,釣到魚後你一定要叫醒我”,一直等張青山無可奈何的點頭後,她這才拔腿去追周寶玉。
張青山坐下,看了眼三根釣竿,琢磨了一下後,幹脆把釣竿上的魚餌換掉……最後,也許是感覺到有點冷,他把批在身上藏服穿上。
坐在地上,抽着煙,看着天上的明月,幻想着此時此刻的向雪琴肯定在熟睡中,不知道她的夢裏,是否夢到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