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現在!
無論是中央紅軍給他們的經驗和各種提醒,無論當初的班長、排長說的如何如何,也不如現在帶着忐忑不安之心,腳踏實地的走進了水草地後的經曆。尤其是,三人雖然來到這兒,可因爲忙着别的事,一時居然沒想提前近距離親眼看看水草地,此時又臨時上陣,心頭不打鼓才是怪事——從這點上說,三人都犯了個大錯誤。
真的要好好感謝洛桑的良苦用心,不僅給他們三人準備了充足的食物藥品等生活用具,還派了紮西這樣一個對水草地相對熟悉的老手帶路。
因爲從中央紅軍給的經驗中,張青山面對水草地的時候,本能的就無比重視。
紮西打頭陣,張青山跟在他後面,周平走在最後。除了紮西牽着一匹馬外,張青山他們三個每人都牽着兩匹馬……張青山知道在水草地上用不着武器,而且像輕機槍之類的分量重點的武器,極爲不易攜帶——人都可能走出水草地,帶着這些武器就更爲不方便了。所以,在跟洛桑分開的時候,就把輕機槍交給了向福利,把那幾把步槍交給了洛桑,他們三人,每人身上就帶一把盒子炮,幾個彈夾,每人三顆手榴彈。
因爲是夜晚,隻分得清反光的地方是水,黑而高的地方是可以走的草。而他第一腳下去,就感覺腳踩的水草上微微向下沉了點,周圍更是傳來了冒氣泡的幾聲“咕噜”,就連腳邊的水坑水面上都蕩漾起漣漪,晃動着天上折射下來皎月月光,怎麽看怎麽讓人覺得跟踩在水面上沒什麽區别,下一步就直接掉進水裏一樣。
讓他心頭就有些發憷,可還沒等他提醒身後的周寶玉,就聽見周寶玉驚懼的急叫道:“大哥,這水草下面不會沒有土,全是長在水上面的吧?我……我踩上去,會不會直接陷進去?”
“你哪來那麽多廢話?晃動一下又什麽要緊的,他倆一百多斤踩上去都沒事,到你這小身闆就有事了?”周平對于水草地很是擔憂,加上剛剛分别,又匆匆上陣,心情有點糟糕,說話也就沒了平日裏的溫和:“你要害怕,現在可以回去陪福利。”
“我……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有點擔心嘛!”
張青山知道:周寶玉雖然機靈,可他的年紀畢竟還小,突然面對平日裏被說的有些恐怖的水草地,心頭害怕是很正常的——别說周寶玉了,就是張青山自己,此時都有些害怕,隻是他不好意思直接說出來而已。而此時應該給周寶玉鼓勵,才是正确的态度。
爲了不讓周平打擊周寶玉的積極心态,趕緊插嘴:“寶玉,這水草地我雖然也是第一次走,不過,從先前發下來的那些資料上看,水草地基本上都是這樣。不過你可以放心,水草地裏幹的地方雖然少,但這水草的也不是直接長在水上面,下面還是有泥巴的,隻是稍稍有些松動而已,所以,踩上去才會稍稍往下凹一點,周圍也會經常有水泡冒出來,但這都是正常的。你膽子放大些,不要往這方面想就沒事了。再說了,咱們是紅軍戰士,爲了革命的勝利,連死都不怕,難道還會害怕這點搖晃?”
“大哥,我是不怕死,可我不想窩窩囊囊地死……”嘀嘀咕咕地說到這兒,周寶玉有意停頓了一下,不敢伸腳,卻有不想讓身後的周平看不起自己,咬咬牙,大叫:“大哥,我聽他們說這水草地裏到處都是沼澤,一旦陷進去就出不來了,會被一點一點的吞掉。我……我一想到這個就害怕。大哥,要是萬一我陷進去了,你可一定得拉我出來啊!”
“放心,我一定把你拉出來……你快走過來,我就站在這兒看着你。”
周寶玉看了眼果然站住,并轉身看過來的張青山,咬咬牙,向前面的水草上一腳踩去。
“啊~!”跟張青山同樣的結果,隻是,因爲水草的微微向下沉去一點,引得周寶玉身體有些晃動,但在先入爲主的觀念下,他被吓得大叫一聲,要不是他身體的平衡能力不錯,估計會就此一屁股坐到水上面去了。
“不是好好地站住了嗎?你還叫個什麽勁?”
聽到周平大聲的呵斥,周寶玉很快就站穩,一看,果然如此。又試着往下用力踩了踩,見水草依舊隻是微微向下沉了點,并沒有别的不妥,讓他大爲放心。随即又向下走去,沒走了幾步,他少年愛鬧的天性上頭,居然左踩踩,右跳跳,嘴裏還歡快的叫着:“這水草地是在太好玩了,大哥,老周,你們看我踩在這上面,就跟踩在棉花上似的,特有意思……”
好玩?這是你對新鮮事物的好奇所緻,等你真的了解了它的恐怖之處,希望你還能有這樣的心态。
張青山無可奈何的搖搖頭,苦笑着看向周平,卻見周平皺着眉頭時不時掃一眼周寶玉,張青山知道等他走到自己身邊,肯定會埋怨周寶玉這種不知事的輕撫舉動。可張青山卻認爲這沒什麽:長征路上的艱辛和悲傷那麽多,就連周寶玉這樣的少年都失去了歡聲笑語,卻沒教過一聲苦,喊過一聲累。現在,難得他能如此高興的玩一下,還是讓他多高興一會吧。至于說水草地的真是恐怖情況,暫時就不去想,更不用去打擊他的積極性和高興勁。說白了,等他見識到了,經曆過了,自然也就明白了。
所以,等周平來到身邊,正要張嘴,張青山就直接搖頭小聲道:“他還是個孩子,一路走來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難得高興,就讓他多高興一下。”
周平看了眼張青山,又掃了眼周寶玉,眉頭一松,微微歎了口氣,點點頭,沒說話。
他倆算是達成了一緻,可另一個人不幹了。
無知而無懼!反過來說,越深入的了解,對它的恐懼越敬畏。
紮西雖然以前也進入過水草地,但真正深入過水草地也就一次,可那次卻留給他的慘痛經曆,讓他打心裏對水草地充滿了敬畏。他本就不愛說話,進入水草地後更是一句話都沒說,因爲他沒時間也沒心情說話,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腳下及其對周圍情況的觀察——就算他不爲身後三位的性命着想,也的爲自己的小命考慮不是?
雖說這才進入水草地不足二十米,可他的眼神早已凝重。
聽到後面的人說話,他也沒當回事,可當他聽到看到周寶玉如此不知輕重的嬉鬧,居然還不知深淺的在周圍跳來跳去,這在他看來,如同是在死神的鐮刀尖上跳舞,指不定下一腳就直接陷入沼澤裏去了。
吓的他趕緊大叫着“别跳,快回來”邊沖了過去。
因爲他先前根本就沒說過一句話,就連洛桑介紹此人時,他也僅僅是行禮,并沒有說話,讓三人都以爲此人是聽不懂漢語,這猛不丁的聽見他用流利的漢語大叫,還真的被驚了一下。周寶玉也大爲驚奇的看向他,一時間反而忘記了繼續玩耍。
在周寶玉驚訝的注視下,他飛速沖到周寶玉身邊,面色鐵青的看着周寶玉,大概是長期習慣于服從身份的高低,雖然他心頭無比憤怒,可惡狠狠地瞪了周寶玉一小會兒後,卻還是忍着怒氣,簡捷而堅定的說:“小大人,請記住這裏是水草地,是魔鬼觸摸的地方,請珍惜點你自己的生命。”
說完,不管不顧的緊抓着周寶玉的右手就往回走。
來到張青山二人面前,他的面色雖然憤怒,但已不是先前那般鐵青,而是肅穆的沉聲道:“兩位大人,這裏……”
“打住!打住!”張青山雖然知道肯定是因爲周寶玉這麽做,又絕對不對的地方,才讓紮西如此生氣。但他想緩解一下紮西的怒氣,笑道:“紮西,我們是紅軍,是天下窮苦百姓的組成的隊伍,也是天下窮苦百姓自己的隊伍,大家是一家人……我們紅軍堅信,天下所有人都應該是平等的,不應該出現什麽卑躬屈膝的事和稱呼,這是對于勞動者的不公平……所以,您不用叫我們大人,就跟我稱呼你的名字紮西一樣,您可以叫我張青山,或者青山,叫他小周,叫他寶玉都行。”
紮西被張青山的話說的明顯一楞,一開始還眉頭緊皺,可漸漸地,他的眉頭松平了下來,然後一個一個地看過去,見三人都是含笑點頭,并沒有出現他想象中的那種因身份而生氣的樣子,他微微點頭,神色松懈下來,語氣也和平了很多:“三位大……三位紅軍,這裏很危險,表面上看去,一切都很平靜,很無害,可正是這樣的平靜下,卻是步步危險,一個不小心就會有生命危險。尤其是很多地方,肉眼根本就看不出來區别,但隻要你一腳踩上去,就會直接被吞掉。有時候就算身邊有人,可因爲被吞掉的速度太快,你想救都救不及……”
紮西這些話雖然說的有點啰嗦,卻能讓你感受到他的真誠,而且他說的确實是對的,是一個經驗豐富之人的肺腑之言。
所以,張青山立即順杆子上,先是承認自己沒有用正确的心态去面對水草地,然後感謝紮西的陪同和指點,最後,就開始認真的請教。
可他請教的第一個問題所得到的答複,卻跟水草地沒半點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