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種萬丈羞憤之中的人,你是沒辦法跟他說理的,最好不要搭理。所以,張青山很直接的就認輸:“好!好!好!你沒受苦,你沒受苦成了吧?”
然而,他臉上的笑容更盛了,如此一來,落入向福利的眼中就表明張青山這還是在打趣自己,頓時氣得都有點咬牙切齒了:“我本來就沒有受苦!”
“嗯!沒受苦,沒受苦。你先坐下來成不成?”
等向福利氣呼呼地坐下後,張青山想了想:反正現在閑着也是閑着,繼續打趣這家夥也是好事。便笑眯眯地問道:“我看她管你也管的緊,你就沒跟她擺道理講事實?”
向福利不知想到了什麽,大叫道:“我告訴你,我那是讓着她,要不然,憑她一個小姑娘家家地還能管得到我?”
“我隻是想早點養好傷,不好跟她頂而已,要不然,我會怕她?”見張青山還是這麽笑眯眯地看來,他卻猛地歎了口氣,道:“我怎麽沒跟她講道理擺事實?可是,她……她完全是把我當小孩子哄騙。隊長,你别笑,我跟你說真的,她動不動就跟我說‘我是醫生,你是病人,我自然是爲你好,所以,你要乖乖聽話,讓你做什麽就做什麽……’還說‘要是你不配合資料,讓你的傷好不了,丢人的不僅僅是你,更會讓我沒面子的。’隊長,你說,她這都是什麽話?每次都說的我不好跟她頂……”
話匣子一打開,就如同開閘洩洪了一般,想刹都刹不住。向福利一想到這兩天的窩囊氣,就不在意臉面了,說到最後,眼睛都紅了,語氣都有些哽咽。
然而,張青山一臉正色的看着他,滿臉的同情,還時不時很配合的點點頭,或者是安慰幾句,可他心裏卻樂開了花——這倒不是他幸災樂禍,而是因爲人的一種本能:在自己倒黴時,看到比自己更倒黴的人或事,人會本能的感到高興開心。
足足一個小時後,向福利唠唠叨叨地說完後再過去一小會兒,才猛地意識到自己心情好了很多,這才問張青山:“隊長,你是個不錯的聊天對象,謝謝你……對了,隊長,你怎麽一個人坐在這兒?”
聽他這麽一問,心裏正樂開花的張青山,一想起自己那件煩心事,眉頭不由的就皺了起來。
既然對方跟自己敞開心扉,那自己要是藏着掖着也太對不起對方的信任了,所以,張青山也把自己苦惱的那件事,原原本本地說給他聽,連跟周平和周寶玉商量的細節也毫無保留的說了出來。
張青山原本也隻是把向福利當一個聽衆,把心頭的郁悶發洩出來而已。可讓張青山萬萬沒想到的是,向福利聽完這事,第一反應居然說是瞪大眼睛看着他不說話。
看的張青山都有點不好意思的摸了下臉,問道:“福利,我這臉上沒泥巴吧?”
向福利這才回過神來,可語氣上還是帶着三分驚訝:“隊長,你們三個就爲了這點事商量了半天?居然還沒商量出個好辦法來?”
“嗯!”張青山下意識的應了聲,正要抽口煙,卻立馬回過神來,擡頭驚愕的看向向福利:“福利,聽你這話的意思,難道你有解決的辦法?”
“有!”
“福利,這件事搞不好是要死人的,你可千萬不能兒戲。”
“隊長,你把這件事交給我就行了。你放心,我保證把事情圓圓滿滿地解決。”
看着他這幅大包大攬的自信樣,顯然是真的有辦法解決,這張青山很是震驚:難道說,我們三個的腦子都頂不過你一個傷員?不得不委婉的打聽:“福利,能不能把你想到的辦法跟我透露透露,我也好跟你拾遺補缺一下。”
“天機不可洩露!”
“你這家夥……”
“好了,隊長,這事不能拖延,免得夜長夢多。現在,咱們先去把老百姓送你的感謝禮物給清點一下,列一張單子出來,我明天好派上大用場。”
張青山又套了他幾次,見這家夥一個字都不透露,偏偏還以怕央金蘭澤抓他回去睡覺爲由,催促張青山快點。
無奈,隻好聽他的。
果不其然,就在四人剛把禮物清單列出來,央金蘭澤就帶着兩個背着步槍的壯婦找了過來,什麽都沒說,咬牙切齒的對向福利一指,兩個壯婦立馬上前一左一右,架小雞似的就把向福利給架了出去。向福利也沒有如往日那般掙紮抗議,不僅乖乖接受,出門時還不忘回頭對三人眨巴眨巴眼睛,一副你們等着看好戲就成了的表情,看的張青山三人瞠目結舌之餘,還必須得呆若木雞。而央金蘭澤走時狠狠地跺了下腳,如同要将三個壞蛋就這麽踩死在腳下一般,對三人重重地冷哼一聲,噘着嘴,氣呼呼地走了,仿佛是在還怪他們三個帶壞了向福利一般。
爲此,周寶玉還有些後怕的拍着胸口嘀咕了一句:“豪爽的姑娘果然彪悍,真的惹不得。”
另外兩人下意識的點頭,表示對這話的高度認可。随即,三人就對向福利回去後會收到央金蘭澤何等虐待而進行了無比熱烈且期待的讨論,一直到兩個多小時後,三人才在讨論中筋疲力盡的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達旺帶着那三個徒弟,早早地就在張青山三人的藏包外等着。
由于張青山昨天那無私的傳授,讓達旺等人今天的态度更爲恭敬。而且,在張青山三人早餐時,達旺死活都不入席,而是親自在一旁伺候。張青山三人雖然不習慣這種老爺似的享受,可見對方如此,而且更知道對方這麽做,不僅是因爲昨天傳授的原因,更多的是希望張青山今天能繼續無私的傳授族人如何燒地磚。所以,張青山三人也就不客氣了——反正張青山算是看出來了,達旺這大管家不僅是個忠心的狗腿子,而且還有點勢利眼。那還有什麽好說的,不借機享受一下地主老财的日子,那才叫對不起自己,會被天打雷劈的。
當然,對于那三個免費徒弟的磕頭,張青山卻大模大樣的接受了:自己昨天教他們一項技藝,如今這三個徒弟跪拜師傅的認師禮數,他當然能心安理得的接受——這是師徒之間的禮儀,跟自家紅軍身份無關。
不過,有一點很奇怪:按說,以洛桑的性格,這個時候應該是他來陪自己三人用餐的。可如今,達旺都來了,洛桑卻沒到。于是,張青山毫不客氣的直接問原因,結果就更奇怪了:達旺居然用很怪異的眼神看過來,卻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正面回答,你要問急了,他就直接勸你吃菜來打發你。
吃完早餐,剛掀開門簾,張青山就愣住了:吃飯時,外面好像靜悄悄地,可現在才發現,蔵包外早就站滿了人。頓時明白過來:這些人是打心眼裏尊重自己,所以,他們一直在靜悄悄地等待。
“……%&¥”
一見張青山走出來,所有人都跪下,喊了聲什麽。
張青山本來想上前扶他們起來,可一聽他們喊這話,就回頭對達旺說:“達旺,他們在叫什麽?”
“張大人,是這樣的。今兒一早,向大人來找主人說話,聊了下您昨天傳授給大家的技藝,順口說起了漢人拜師學藝的事,就知道拜師要帶上禮物,跪拜喊師傅。”達旺笑的極爲恭順:“您昨天傳授了大家技藝,大家自然就都是您的徒弟,所以,一大早就來給您行禮了。”
這事,十有八九是你搞的鬼。張青山看了他一眼,再看看大家手裏拿着的羊毛毯、衣服,有的還牽着牛、羊而來,張青山心裏就越發的認可了這是達旺故意在提醒大家:得把張青山哄好了,免得他藏私。
不過,張青山對于這點,也是打心眼裏認可的:規矩就是規矩,拜師就得有拜師禮,還的磕頭喊師傅。雖說昨天我是沒想着這些,隻想盡自己所能的改變你們的生活條件,但今天你們要這麽做,我也不可能反對。再說,這也有利于拉近大家的關系不是?
當然,還是那話:大家之所以如此恭敬,并且大清早的連放牧都不去做,就跑來在自己的藏胞外等待,其原因跟達旺對自己如此恭敬的原因是一個道理:今天,張青山還得傳授大家如何燒磚了。要不恭敬點,張青山隻要稍稍藏私一點,就夠他們自己摸索老久了。
昨天接受大家的禮物,是因爲要用這禮物去幫助那四個可憐的流浪漢。今天,張青山就不想收這些禮物了。可在藏族同胞直爽,在他們的眼裏:你收了禮物,我們學起來也才能理直氣壯,要不然,大家怎麽好意思學?
爲此,雙方還小小地争論了一下,最終,張青山敵不過藏族同胞的熱情,隻能乖乖地收下。但張青山也有自己的打算,讓周平和周寶玉必須得把這些人的名字和送的禮物一個一個地記下來:現在不好拒絕,免得你們多想,等我離開的時候,再把這些禮物原封不動的奉還就是了。
收完禮物,自然是教大家如何燒磚。
其實燒磚隻需掌握三點就夠了:如何合泥,如何制作胚胎,如何掌握火候。
但因爲洛桑的族人基本上都是文盲,理解能力不足,張青山花了一個上午,示範了兩遍,又手把手的教了那三個徒弟一遍。三個徒弟理解的差不多,但多數人卻還是茫然。讓張青山想起了一句老話“牛趕三遍還知道轉彎”,可你們怎麽老是連最起碼的都學不會了?到最後,連達旺都看出這事急不得,隻得以讓張青山吃過午飯後大家再來爲由,大家才散去。
可就在張青山洗手時,向福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