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是所有人心中的疑問,這不,在小雨淅瀝瀝下起來的時候,正在後方不遠處看守馬匹的周寶玉謹記着向雪琴的吩咐,趕緊跑到張青山身邊,邊給張青山的左小腿用一張牛皮包裹起來,以免傷口再次沾染到雨水,邊小聲的問道:“大哥,你說,敵人還會不會來?咱們不會在這裏白淋一夜雨吧?”
此時,已是淩晨,紅十七師的人馬按事先部署,早就埋伏在燕子口。可左等右等老不見敵人送上門來,大家心裏難免有點着急,現在又開始下雨了,大家就有罪受了,心情越發的不好。
不過,說起來也是,自從大家離開甘孜後,一開始還算好,無論是反動派還是土匪之類的散兵遊勇,處于觀望态勢,都不敢輕易嘗試。可紅軍剛前進沒三天,有些人就按捺不住了,就有了土匪或者小股反動派,利用馬兒的速度趁夜滋擾。而紅軍一開始因爲急于趕路,也沒把這些小勢力放在眼中,隻是打跑他們就成了,卻萬萬沒想到,他們一見紅軍隻是趕跑他們,卻不敢追擊,這膽子就大了起來,于是,越發頻繁的滋擾紅軍。
到了這時候,紅軍自然對這事就重視起來。首長們一開會,覺得這種滋擾如蒼蠅一般,拍死一隻旁邊還有一群,讓你不厭其煩。既然這樣,那幹脆就玩個大的,得!咱們先忍着,等所有敵方勢力全部冒頭後,我們再一勞永逸的一次性将其殲滅。
偏偏在幾天前,來了個騎兵團,也不知是不是見紅軍隐忍就以爲紅軍好欺負,居然一上來就趁夜偷襲紅軍總部……說實話,這次偷出其不意的襲實在是大大出乎紅軍的預料——誰也沒想到,僅僅一個騎兵團就敢攻擊幾萬人馬的部隊。雖然最終打跑了他們,但從傷亡上看,紅軍這邊确實是吃了點虧。而這樣的後果,别說紅軍戰士們個個都氣紅了眼,就是首長們也十分震怒。加上前面計劃等他們聚集在一起後一次性圍殲的計劃,于是,就有了這次圍殲戰……根據偵察所得,這個騎兵團雖然号稱是一個團,實際上隻有六七百人,雖然在上次出其不意的偷襲中占了便宜,但也損失了三分之一的人馬。但是,因爲他們偷襲,打出了名氣,因而,将周圍那些滋擾紅軍的土匪流寇等聚集在一起,這樣一來,他們的人數反而壯大到了近千人馬。
随後的兩三天,紅軍提高了警惕,而這個騎兵團也知道再不可能有上次偷襲的便宜可占,或者說,他們也在醞釀着更大的計劃,所以,這兩三天裏,他們根本就沒去滋擾紅軍,而是在二十多裏外,緊緊地跟着——在草原上,對于騎兵來說,二十多裏真的不算什麽遠距離。
也許是因爲雙方都在醞釀着大爆發,所以,主力雖然未動,但雙方的偵察騎兵可謂盡出,反倒讓這草原上時刻響起偵察奇兵們激烈厮殺的槍聲和慘叫聲。
十七師埋伏在燕子口,而主力則在四五裏外的地方紮營。這點,讓衆多有着豐富作戰經驗的中、基層的指戰員看不懂:既然要引敵人上鈎,你好歹跑遠點,否則,敵人又不傻,怎麽可能大範圍的出來偷襲你?再說,你旁邊就有燕子口這樣的天塹,你在這兒紮營,擺明了是在這燕子口設下陷阱了。
張青山對于這一點自然也是十分不解,好奇心加上指揮員的責任感,讓他對這個問題不得不問。隻是他腿腳不便,便唆使胡英澤去跑到團部去問,結果,胡英澤去的快,回來的更快,得到的卻是一句話:不該問的别問,這是紀律。
這話張青山是聽懂了:你當就隻有你知道這麽部署顯得十分怪異,别人就看不出來?告訴你,這是上面有意如此安排,隻是你的級别太低而已。
所以,對于周寶玉的疑問,張青山自然是信心十足的笑着回答:“寶玉,我也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來,等着就是了。”
果不其然!
張青山的話音一落,大部隊紮營的地方就有了響動。
有意思的是,這種響動,卻讓人覺得這是有人在遮掩什麽,隻是不小心弄出點動靜了:大營外有火把照亮,有人巡邏,可大營裏卻沒有一點燈光,偏偏卻有些聲音隐約傳出。
很快,幾次喝聲響起後,反倒是迅速沒有一絲聲響,給人的感覺就好像先前那些聲響被人呵斥後,不敢再有人發聲了一般。如此,給人一種要隐藏什麽,深恐被人發現了一般。
到最後,在甯靜的夜色掩護下,一切都歸于平靜,隻是,仔細聽,隐約可聽見有人馬踏地聲。如果把耳朵貼在地上,絕對能聽出衆多淩亂腳步聲。加上小雨已經開始向中雨轉變,火把被淋滅,隻剩下半月落下的青灰光澤,卻越發模糊了視線,也越發讓人起疑。
而從頭到尾,用時半個多小時。給敵人一種這是有組織,有預謀的大撤退的感覺。
張青山不解的用手遮擋額頭,睜大眼睛,回頭看向大營——雖然什麽也看不見,但好奇嘛!
可就在這時候,卻見一個亮光點出現在燕子口的正面,不久,随着亮光點的接近,大家才看到是一小串火把。
張青山一看,憑借着豐富的作戰指揮經驗,立馬猜出這一小串火把是什麽意思,趕緊小聲對趴在身旁的王武下令:“一個一個傳令下去,這肯定是敵人的偵察兵,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開槍。”
事實證明,張青山的眼光對得起他的命令:敵人公然舉着火把直接跑到了燕子口入口處,然後,火把幾乎同時熄滅。随後,在一片漆黑的的山谷中前行——雨有點大,加上對方處于山谷中,視線根本就看不見對方,也就是偶爾在有積水的地方,借着水面反射月光,而對方從這兒穿過的瞬間,才隐約能見到對方的模糊身影。
顯然,這肯定是敵人收到了我方大營的變化,派出偵察兵過來偵察。更準确的說,應該是來試探的。
不久,就見三道黑影從燕子口返回。顯然是回去報信的。
而張青山卻微微皺起眉頭轉身看着,這次,他不是看大營,而是在擔心齊子軒他們,因爲敵人的反映已經在上級的預料中,所以,齊子軒所帶的三排就得到了一個命令:斷後——不管敵人派出多少偵察騎兵,都不用搭理,可要是敵人想到燕子口周邊觀察或警戒,那就必須在不弄出一點槍聲的前提下,全部抓住,或者弄死也成,總之,必須保證十七師的伏擊不能暴露。
可問題是,這月光本來就不亮,又下起雨,視線可想而知,必須近距離才能看見對方,這就爲不聲不響的抓俘虜任務增加了難度。而一旦有槍聲傳出,恐怕會打草驚蛇,從而讓整個計劃功虧一篑。
好在等了十多分鍾,灰蒙蒙一片的後方不見任何響動,讓張青山稍稍放心了點,心頭繼續禱告着齊子軒他們能順利完成任務——實際上,敵人的這批偵察兵根本就沒時間去檢查燕子口,他們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大營方向。甚至,在不久之後,他們膽上生毛,居然悄悄摸向紅軍大營……于是,有趣的一幕出現了:紅軍主力完全撤出大營,急速趁着雨夜向前趕路。而敵人的偵察兵自然要急于把這巨大的新情況向後方報告。最郁悶的當屬紅十七師了,就這麽眼睜睜地看着敵人的偵察兵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來來回回地奔波,還得時刻擔心他們會到上面來偵察。
到最後,敵人也是被這巨大的變化給弄的着急了,或者說對燕子口有些放心了,偵察兵來來回回穿梭的時候,居然公然打着火把。紅十七師的戰士們對此真是哭笑不得,卻隻能眼睜睜地看着,還得努力憋着,免得笑出聲來。
這種忙碌一直到了早上四點多,也就是黎明前的黑暗時分,終于有了新的變化。
爲了使敵人更加相信這是紅軍主力在迅速撤退,他們趁黑翻過了三座大山包,跑了二十多裏後,最前端的部隊終于出現了一小股火把光,使得整個部隊的前進速度越發的快了。而負責殿後紅軍的騎兵們,卻成品字形排開,打着火把,顯然是在防備敵人的追擊騎兵偷襲——在大部隊前進了一段距離後,他們同樣可以利用馬匹的速度追上,如此,就能相對的甩開敵人一大截。當然,更重要的是,他們如此醒目的連火把都打出來,是在提醒敵人:你看,我們連騎兵都收攏在一起來殿後,你們就可以安心的通過燕子口了,放心,那兒沒有埋伏。
但整個紅軍部隊卻給人一種要趁夜甩開後面敵人的感覺——最少,火光閃動中,紅軍騎兵的馬匹都能在一裏外隐約可見。
敵人一收到這份情報,情形可想而知:嘿!你們這是想摸黑前進,加上知道雨夜下騎兵的速度大打折扣的時候甩開我們,那怎麽行?今兒我得告訴你們:騎兵就是騎兵,無論是雨夜還是烈日,四條腿始終勝過你們兩條腿的。更何況,我們得遠遠地拖住你們,不然,等騎兵師到了,你們卻消失在茫茫大草原上,你讓我怎麽擔得起這個責任——事實上,紅軍早就破譯了敵人的電台密碼,從敵人頻繁的電報來往中早就得知,敵騎兵師會在今日早上七點,最遲于上午十點左右,會跟那個敵騎兵團會合。關鍵就在這裏:他們要咬住突然急速前行的紅軍,就注定沒有多少時間去偵察,更何況老天爺幫忙,雨夜啊!
可是,敵人既然敢大膽的夜襲紅軍總部,就說明他們的指揮官不僅是個膽大包天之輩,這腦袋瓜也定是十分好用,而且眼光毒辣,指揮經驗也必然豐富。
所以,他們雖然立即啓程追來,卻還是相當謹慎的,尤其是到了燕子口的時候,更是用了點小計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