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飛的心情格外難受,他也說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在營地爲吳永斌舉行的簡單的送别儀式上,吳飛嚎啕大哭,用身上并不幹淨的衣服使勁擦淚。悲傷的槍聲在空蕩蕩又極爲濃密的森林中響起,聽着像是嗚咽。由于條件非常有限,所以這個送别儀式并沒有那麽隆重,甚至連屍體都是假的,那是由吳永斌身前曾經穿過的訓練服而做成的一個屍體,放在用躺椅改成的“棺材”上。
所有人其實都是對着這個假的屍體在哭泣。
上面已經派人将吳永斌的屍體帶了回去,追認吳永斌爲烈士。通知下的非常快,吳永斌犧牲的第二天早上,上面就已經有了通知,專門有人前往吳永斌的家中,除了送去獎勵之外,同時還有吳永斌的軀體。他的家人究竟是作何感想,誰也不知道,他們隻能在千裏之外,替這位年齡還小的戰友送一程。
下午開始下雨,這一天由于出現了突然的事件,所以他們停止訓練一天。從下午一點多開始,天上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雨絲如同織網的線一樣,在樹林中沙沙制作,永不停歇,樹葉因爲雨水而變得格外新亮。吳飛在靈前哭了一陣,承受不住這邊的氣氛,找個借口獨自在樹林中漫步。
雨水将他的衣服打濕,他也顧不上擦一擦。有些人看到可能會說這是有病了吧。
吳飛也覺得他病了,病的不輕。
說句實在話,吳飛經曆了這麽多生死,多次都能僥幸逃出,還從未認真地考慮過生死,就在爲吳永斌舉行的葬禮上,吳飛猛然意識到,生命是多麽無常!這種感覺十分強烈,以至讓他的心情慧然跌到谷底。他迷茫了,不知道該怎麽面對未來。
更加準确地說,是吳飛忽然對自己的選擇産生了懷疑,吳永斌的一颦一笑還在他腦海中打轉兒,轉眼就已經成了過往,而且這種感覺還十分無助,十分難受。
走了一會兒,吳飛聽到身後有人,轉身一看卻是教官。教官跟吳飛一樣,臉色也不大好看,此時雨水稍微停頓了一下,滴答滴答落下來的都是樹木上積攢的水,兩個人在一個稍微幹燥一點的山洞中坐下,教官問吳飛怎麽了?
長久以來,吳飛雖然身邊有很多人,但是真正知心的朋友卻沒多少,崔虎和趙天峰算是兩個,其他的他就再也說不上來了。知心這個詞很難進行定義,連吳飛也說不上來究竟怎麽才是知心朋友,不過無論如何定義,崔虎和趙天峰都要算上。
但在吳永斌的送别儀式上,吳飛忽然意識到,人與人之間,根本就沒辦法完全知心,因爲沒人能陪你經曆所有的事情,總有些事情你是要跟其他人一起扛。這個時候,跟與你一同度過的人講,或許才能獲得更好的理解。
于是吳飛便把事情對教官說了出來。
教官想了很久,說:“你說的這些問題,我從來都沒有考慮過,考慮不考慮的,我也不認爲有很大的意義,但是,人要堅定自己的信念,不要被外界所迷惑。”
“這件事,你怎麽看?”教官最後又問。
吳飛說:“上面怎麽做我不知道,但是從我個人的角度來看,這幾個人是武裝分子,不是一般人,所以這些人能早點幹掉就早點幹掉,我們現在還不知道他們到這兒的目的是什麽。”
教官說:“永斌留下了個情報,這是一夥越南人。”
吳飛說:“無論是哪個地方的人,這群人肯定有比較大的威脅。”
教官說:“上面也有了電話,讓我們務必将這夥人消滅,我想,這件事也正好檢驗一下大家。現在咱們這一二十号人,對方到底有多少人還不知道,真要打起來,輸赢難說。但是咱們已經沒有回頭路,隻能赢。找你來,其實是先通知一下你,今天下午要召開一個會議。到時候你要帶一隊人。做做準備吧。”
當天晚上,這群越南人竟然對吳飛他們的營地采取突襲的策略,這一點是他們都沒有預料到。一共來了大概有十幾個人,與吳飛他們進行了激烈的交火之後,被擊潰。不過教官在這場戰鬥中被流彈打中腹部,子彈從腸子中穿過,差一點打到肺上。
吳飛抓到一個活口,剩下的人分散跑開,化整爲零,已經抓不到。被抓的俘虜叽叽哇哇大叫,吳飛聽不懂他所說的話,隻好交給一個懂越南語的戰友,讓他對俘虜突擊審問,現在這些情報對于他們來說太過重要,可能會關系到他們是否能勝利。
教官的突然受傷雖然不至于将他們的陣腳打亂,但還是帶來了一定的影響。最直接的就是戰鬥減員,教官的身手他們都見識過,是一流的好手,對于他們來說絕對是個極好的助力,可是現在教官因爲受傷不得不進行轉移——傷勢雖然并不算很嚴重,但是在這種地方由于沒有醫療條件,教官的傷情無法得到有效的控制。
臨走之前,教官将衆人叫在一起,對于接下來的工作進行布置,首先确定由吳飛進行全局指揮。其次,這次事件務必要進行保密,将事情的影響控制到最小的範圍之内。按照兩國的貿易協定,軍隊是不允許在邊境線附近駐紮,所以,一旦這個事情暴露,會對兩國關系造成一定的影響。
交代完畢,教官被連夜送出大山,害怕驚動犯罪分子,暴露他們的所在,他們隻能選擇用走路這種最爲原始的辦法。這片山地距離最近的人口聚集地,大約有六十多公裏,是一個小村子。之後才能走上大道,走到中心城市,進行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