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莫名其妙地從人變成了電動車,伊誠仍然沒有放棄他返回現世的目的——想辦法阻止紅導師的計劃,阻止這一次世界末日的發生。
事實上,從得知自己不是主角,甚至連“自己”都不是的那一刻到現在,伊誠的心裏究竟經過了怎樣複雜和糾結的思考,恐怕隻有他自己才知道,而且,像是“放任這個世界毀滅吧,反正和自己又沒關系”這樣的想法,也曾不止一次地在他的念頭當中占據上風。
那麽,到底是從什麽時候起,他想要阻止這一切發生的想法,又重新占據了上風呢?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這絕不是出于他曾經身爲一名救世主的慣性思維,同時,個人單純的報複心态在其中或許存在,可也絕不是伊誠這樣做的主因——事實上,自從在裏世界見識到了紅導師的實力後,伊誠也已經很清楚,憑他本人微不足道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從這女人身上讨回自己所失去的一切。
“而且歸根結底……其實也沒什麽可報複的吧。”
從地獄回歸現世時,本應和伊誠一起的犼獸與夏洛特喵,在他蘇醒的時候早已經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隻不過,對伊誠而言,現在的他所需要的僅僅是一個傾聽的對象,哪怕這個對象其實就是現在作爲他身體的電動車也無所謂。
“非要說起來的話,我可能還應該感謝那個女人,畢竟按照地藏的說法,我早在世紀之戰時其實就已經應該死掉了,也就是說,紅導師那個什麽亂七八糟的克隆計劃,其實是等于多給了我這些年的人生……”
雖然有些牽強,卻也符合實際,而且,由紅導師所親手打造的這一段“額外的人生”,從各種意義上來講都是如此地完美,乃至于就算是這段仿佛做夢一般的經曆已經宣告結束,他仍然有些不願意從美夢當中醒來。
“所以,如果以前的我也是和現在一樣的人,說不定根本過不到現在這樣的生活,不是麽?畢竟我這個人……不管從哪方面來講其實都沒什麽出色的地方。”
對于任何人而言,真正清楚他們自身的永遠是自己的認知,伊誠很清楚,如果沒有救世主的這份工作,如果沒有“主角”的這個身份,那麽,他這樣的人,在普通人當中比比皆是,而且大多數這樣的人,也隻能注定一輩子平庸,隻能活在無限的自我臆想與精神勝利之中。
可是……他卻不一樣。
“無論如何,我都曾經背負過‘主角’這樣的身份,最重要的一點是……”
當車頭燈已經遠遠地可以照見救世主管理辦的廢墟,伊誠也終于找到了,那個讓他無論如何都想要回來,想要阻止這一切發生的理由。
“這一次的我,是真的有……想要保護的人啊。”
“嘎吱!”
伴随着刺耳的刹車聲,電動車停在了救世主管理辦的廢墟前。
就在不久之前,這裏還是作爲天朝救世主最爲核心與關鍵的部門所在,可是,一場突然爆發的戰鬥,讓這裏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那個爲了他,不惜挺身而出,甚至于強行挑戰這世界上最強大救世主的女孩子,現在……又在做什麽呢?
“大家……都已經不在了啊。”
車頭燈掃射過整片廢墟,卻并沒有發現任何人的存在——或許是因爲他這個善後處理科負責人的死去,又或者是因爲現在的救世主管理辦已經再沒有餘力對這樣的重大事故進行善後處理,在發生了如此重大的事故後,這片院子居然就以這樣的方式被放置着,乃至于連一個看守都……
“非要說的話,看守其實是有的……”
“欸?!”
突然從電動車擴音器裏發出的聲音吓了伊誠一大跳,尤其是當意識到這并不是出自他本意的聲音……
等一下,這不是重點,重點應該是電動車上爲什麽會裝有擴音器這種奇怪的設備吧!
好吧……從一開始的時鍾,後面的電擊裝置,再加上現在的擴音器,以及剛剛那個讓伊誠再熟悉不過的腔調和電子音,事實上,這會兒的伊誠,總算是弄清楚自己的靈魂,到底是寄身在什麽東西身上了。
“救世主管理辦善後處理科一級處置人員,代号002852six!沒錯!就是老爺我!”
“……”
這還真是……如同命運般的邂逅與重逢啊。
要說在救世主管理辦裏,作爲陪伴了伊誠時間最長最久,并肩戰鬥次數最多的戰友,絕不是水晶、龍騎兵等少女救世主們,也不是後來的機器蘿莉愛莉、夏洛特喵等等助手與寵物,而是這輛……從他入職時就被分配給他使用,搭載着蹩腳人工智能的電動車口牙!
“請注意,老爺我的本質是具有高等智慧的人工智能,電動車僅僅是承載着我存在的一個普普通通的載體——另外,請不要在形容一個人工智能的時候用‘蹩腳’這種容易引起誤會的詞語,謝謝。”
無視了某人工智能往臉上貼金的說法,伊誠更加在意的另外兩個問題則是……
“你爲什麽會在這裏?還有……不要随便讀取我的想法啊混蛋!”
“……你以爲老爺我是那種随随便便窺視他人内心的人工智能麽?你錯了……如果要偷窺,我甯願去大大方方地用社區監控偷看隔壁鄰居家的小姐姐換衣服!”
“這種事你恐怕每天都在做吧!”
“哦?等等,讓我們回到剛剛的問題,你剛才問老爺我什麽來着?”
“……”
在002852six僵硬的話題轉移方式下,伊誠總算是搞清楚了一部分“真相”。
在那場波及了救世主管理辦公室地表建築的戰鬥結束後,臨時接管了紅導師權力的白澤,在白女王的命令下,匆匆帶領着一衆救世主少女撤離了這裏。
不過,盡管事到如今已經沒有時間去顧慮所謂“保密制度”,而這個救世主管理辦公室的基址日後是否還有機會重新啓用也是未知數,在臨離去前,白澤還是出于各種意義上的考慮,在這裏臨時安置了一個“看守”。
“老爺我呢,本來在地下倉庫裏睡得正香,突然就被叫上來看大門,你也知道的,看大門這種事對老爺我根本就是大材小用對吧?不過既然上面吩咐下來,我也隻能照做,當然了,我也是有很用心地在履行我的職責……”
“……你确定?”
“不要懷疑一名人工智能對工作的認真态度和對救世主管理辦的忠誠!”
“……”
車頭燈微妙地閃爍着,這一次,伊誠終于還是沒能忍住,擴音器的聲音響徹四周。
“你所謂的認真……就是連自己都不鎖,最後打瞌睡的時候連電動車一起被人騎走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