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正是科技強化側能力者的難纏之處——無論是肉體變異還是超自然力,至少其本身的實力,都是基于其所具備的超凡能力本身,就算偶爾會有發揮超常,或者通過獨特的使用方式達到突破性效果的情況,可歸根結底,隻要作爲基礎的超凡能力本身沒有改變,那麽,對于這樣的超凡能力者,其本身的實力,終歸是可以預估的。
可科技強化側能力者不同,你永遠不知道她們到底能造出怎樣稀奇古怪的道具和設備來,更不知道她們能夠通過這些稀奇古怪的科技道具達成怎樣的效果。
就拿紅導師本人來說,無論是當初擊敗黑暗議長銜尾蛇時所使用的納米機器人,曾交由伊誠使用并發揮出奇效的大師球,動不動就加裝自爆功能的各式載具,以至于能夠穿越時間長河,跨越平行世界線的時光機器……這些科技道具中的任何一個,都足以讓任何敵人對此應接不暇,而很顯然,這些……也都并不是紅導師真正意義上的大招。
也因爲如此,對于紅導師出現在裏世界的這一幕,伊誠其實并不感覺到有任何奇怪——科技強化側能力者最擅長的,就是通過分析其她超凡能力者的能力原理,繼而制造出擁有類似功能的裝置,而在救世主管理辦裏,就有着裂魂人這樣可以憑借能力在裏世界與表世界通行無阻的能力者,要說紅導師沒有研究過這部分能力的話,那才真的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當然了,要說現在最奇怪的事情,顯然并不是“她如何出現在裏世界”,而是“她爲什麽會出現在裏世界”這一點。
如果伊誠的記憶沒有出錯,那麽,就在片刻之前,這女人已經因爲自己的陰謀敗露,在救世主管理辦公室裏與代号水晶的少女大打一架,而後狼狽逃竄……好吧,狼狽逃竄這部分當然是伊誠腦補出來的,不過從現場的狀況來看,伊誠也更願意讓自己相信,這女人之所以逃走是因爲她沒有有效應付水晶能力的方法……盡管這念頭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總而言之,紅導師的突兀出現,讓現場劍拔弩張的氣氛稍微陷入了短暫的遲滞當中,而且,由此,伊誠還順便得出了另外一個讓他同樣覺得不可思議的結論。
撒旦這家夥……好像也挺厲害的?
至少,在他眼中強大到難以匹敵的恐懼之王迪亞波羅與毀滅之王巴爾,在紅導師現身之前,都完全未曾察覺到她的存在,可是,撒旦卻顯然在很早的時候就已經發覺了這一點,而且如果不是因爲某些原因,他甚至都不介意紅導師的隐匿與潛伏。
這意味着什麽?
抛開“從一開始就确定與紅導師不會發生沖突”的這一可能性,伊誠覺得更加準确的說法,恐怕應該是“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紅導師選擇攻擊他而不是恐懼與毀滅之王,那麽,他本人仍舊能夠确保在三者的合力攻擊之下安然無恙”!
在意識到這一點的同時,伊誠看向撒旦的眼神都産生了微妙的改變——如果說,此前的撒旦,還僅僅是在他的面前展露出了身爲堕落與傲慢之王所應具備的魔王氣質與威嚴,那麽至少在這一刻,他身爲地獄七魔王之首所應具備的強大實力,也從這樣隐晦的角度,微妙地展現在了他的眼前。
好吧,撒旦很強,而無論是恐懼之王還是毀滅之王,其所表現出的實力看上去顯然也絕談不上弱,以伊誠的閱曆判斷,至少兩個準神級總歸是有的,而且單從剛剛那種看似随手而爲的攻擊所表現出的威力,顯然已經超過了前不久在南國小島上正面應對過的鮑魚博士。
毫不誇張地說,現在站在他眼前的這三大魔王,随便拉出去一個,都是有能力和有實力,把整個世界禍害個底朝天的強大存在。
既然如此,那麽……問題又來了。
紅導師這女人……憑什麽膽敢以這樣滿不在乎的姿态,輕而易舉地來到這裏,又将自己的存在,暴露于三大魔王的面前?
她難道……就不怕三大魔王暫時擱置争議,轉而先把她這個“世界第一的救世主”消滅掉,以鋪平接下來毀滅全世界的道路麽?
還是同樣的邏輯,還是同樣的思考方式,當伊誠得出了一個讓他自己都覺得毫無可信度的結論之際,紅導師,也已經輕巧地降落在了他的面前。
“哎呀哎呀……能在這裏看到我已經死去的可愛部下,還真是一件讓人既開心又傷感的事情呢。”
“……你少來!”
幾乎是下意識地以平時在辦公室時所應有的态度和方式回怼,然而,在開口的瞬間,伊誠馬上意識到,自己這種聽上去更像是撒嬌賣萌的語氣……完全不适合兩人如今所應有的複雜關系。
無論于公于私,此時此刻,作爲紅導師惡行最直接受害者的他,似乎……都應該表現出更多的憤怒,以及與其不共戴天的強烈仇恨心态才對。
可不知道爲什麽,看着紅導師那張和平時一樣,如母狐狸一般假惺惺的笑臉,伊誠卻發現自己完全沒辦法生起氣來。
“真讓人意外,我本來以爲會是一出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戲碼……”
作爲憎恨之王的墨菲絲,打從剛才開始就已經滿眼期待地準備欣賞一出好戲,可是,當注意到伊誠與紅導師之間那莫名其妙的氛圍後,她先是愣神片刻,随即不滿地發出一聲輕嗤,故意用兩個人都聽得見的聲音,做出了這樣的挑撥。
好吧,這還真像是憎恨之王能做得出的事。
“那麽,雖然才分别不久,不過考慮到是生離死别的特殊狀況,就先來一個熱情的擁抱安慰一下彼此如何?”
面對着紅導師熱情展開的雙臂,如果是剛剛,或許伊誠還有可能裝傻接受,可是,在墨菲絲已經點明了狀況的現在,伊誠隻能盡可能地讓自己鐵着臉,強硬地推拒了紅導師難得主動的親近。
“離我遠點!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咦?”
聽到伊誠的話語,紅導師眉毛一挑,饒有興趣地望向了撒旦。
“真不愧是堕落之王呢,居然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就成功地策反了我的一員得力幹将?”
“不不不……雖然我也很想要接受來自世界第一的紅導師女士的贊美,不過……顯然在這件事上,我是無論如何也不願居功的。”
撒旦的回答,不但沒有讓紅導師露出絲毫不快的神色,恰恰相反,她嘴角的笑意反而更濃了。
“那就是說……我可愛的,由我親手制造出的部下……已經知道了真相?”
……承認了?
盡管已經有了相應的心理準備,可是,當殘酷的現實,就這麽輕描淡寫地從始作俑者的這個女人口中道出的那一瞬,伊誠還是清晰地聽到了,自己内心深處,那因爲最後的希望幻滅所發出的碎裂聲響。
然後,下一秒,他的身體幾乎是先于意識的驅使,單單憑借着身爲男性,身爲複仇者的本能,兇猛地撲向了近在咫尺的紅導師。
“紅碧池!給我死來!”
“哎呀哎呀……”
面對着實力深不見底的世界第一救世主(前),伊誠這種自殺式的攻擊顯然無法産生任何作用。
事實上,就算是當他的身體被莫名其妙的力場所控制,懸吊在半空中時,他也仍舊不知道,這女人到底是什麽時候對自己動了怎樣的手腳。
“雖然隻剩下了靈魂能量體,可是……終究是我親手制造的東西,總歸還是會留下個把後門什麽的。”
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在伊誠并不存在實體的額頭上輕點一記,紅導師那燦爛的笑容落到他眼中,比起真正身爲魔王的撒旦還要更加讓人覺得恐怖。
“當然了,畢竟是作爲我的部下存在了這麽久,所以,我也實在不忍心真的就這麽把你人道毀滅掉……也幸好剛剛沒有一不小心碰到自爆開關之類的危險部分呢。”
“……”
真是……惡習難改啊。
雖然對于“靈魂能量體也能被安裝自爆開關”這一點很是懷疑,不過,既然是出自紅導師之口,伊誠反而覺得這樣更合情合理。
正所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無論是出于長久的複仇之計,還是現在靈魂本能中強烈的“不想死”的念頭,伊誠也是很服帖地閉上嘴巴,沒有像是一般向的主角那樣,說出諸如“莫欺少年窮”一類的傻話。
“真是個乖孩子呢。”
伊誠這樣的動作,自然也瞞不過紅導師的眼睛,于是下一秒,他的身體也再度恢複了自由。
“反正我都已經死了……如果你隻是想要在我的面前,炫耀一下你高超的科技水平與成功的計謀理念,那你現在應該可以圓潤地離開我的視線了吧?”
“……真是令人傷心呢,這種始亂終棄的語氣,沒想到,隻是區區生死的别離,就讓你我之間的感情變成了這般的脆弱不堪麽?”
“……抱歉,我和你之間顯然是沒什麽感情可言的,畢竟……從倫理學的角度來講,我應該叫你娘親才對。”
好吧,這個笑話并不好笑,而且非要說起來的話……伊誠現在倒是很想幹他娘的一炮。
不過,在他再度付諸行動之前,作爲現場唯一有話語權調和二者之間矛盾的存在,撒旦的開口,算是暫時地止消了他這個危險的想法。
“哦,當然,我其實并沒有打斷你們叙舊的想法,不過至少現在看來,我的兩位不服管教的魔王部下不這麽想。”
或許是爲了佐證撒旦的說法,從剛才開始似乎同樣進行了短暫交流的恐懼之王與毀滅之王,已經再度向在場的所有人,發起了地圖炮式的全體攻擊。
“哎呀呀……差點忘記了要先辦正事呢。”
紅導師妩媚地瞥了伊誠一眼,随後毫無防備地當着他的面轉過身,面朝向攻來的魔王。
“所以啊……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這個問題……非要說起來其實也沒那麽複雜。”
頭也不回的紅導師,從出現以來,第一次幹脆而直接地,甩出了一句聽上去不那麽虛僞的真話。
“任由兩個可能不受控制的個體出現在我完美的計劃中,這本身就不在我的計劃之内,所以……爲今之計,最妥善的方法,當然是……在它們變得不受控制之前,先将它們清除掉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