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國被秦、趙、魏聯軍攻破,害得中山國滅的不是别人,正是鳳鳴書院的高材生、白子最看重的學生之一木西京。
在這場充滿了陰謀味道的戰争中,木西京和項猛被徹底打翻在地,楚國項家自此絕矣。西爾德這個殺名赫赫的家夥再次展現出讓人恐怖的嘴臉和手段,就是他翻臉背叛了‘盟友’,再次投入老師白棟的懷抱,結果證明他再一次站隊正确了。
天下人都以爲木西京會被砍頭挖眼淩遲碎剮,鳳鳴書院就要上演一場院長親自殺愛徒的戲碼了,可最後的結局卻是驚瞎了天下人的眼睛,震聾了天下人的耳朵。
白棟竟然不殺?秦國竟然還了木西京一個自由身!
不殺就不殺罷,偏偏秦國和白棟的理由還十分充足,充足到讓天下人都無法反駁?
白子說木西京首先沒有反叛秦國,因爲人家做得就不是秦國的官員,談什麽反叛?木西京更加沒有反華夏,他不過聯合中山國這個北狄要去折騰另一個北狄義渠而已,怎麽看都是對華夏有利無害,怎麽就算反叛了?
至于聯合項猛刺殺自己和世子,那些遊俠兒沒有錢會效命麽?木西京哪裏有許多錢,這都是項猛出的!現在項猛已死,刺殺之行也屬未遂,白棟和世子已經表示不再追究,願意給木西京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還有誰能反對?
還是做白子的學生好啊,一旦犯錯老師也會原諒,讓人感動啊?這還是普通人的看法。在有識者看來,木西京一事更爲意義深遠,趙姬就在《大秦時報》上爲此特别發表了一篇邏輯缜密熱情洋溢的文章,從木西京之罪說起,最後深刻剖析了華夏之法過嚴過苛,當以改變的論調。秦國不治木西京之罪,便有行法從寬之向,另外也是以法治罪,而非因人獲罪!
“白子讓我們看到了一位學宗應有的胸襟和見識。正如他所說的,木西京非禍亂華夏,更非背叛秦國,秦國如何罪之?此便是白院長首創之‘罪刑法定’之原則,依法而論。木西京亂義渠、聯中山,爲禍外族,于華夏非但無罪,且有功矣!”
這篇文章一出,便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引起了先秦法家的廣泛讨論。慎道、申不害甚至是楊朱都先後在《大秦時報》上發表了文章,其中楊朱和慎道是力挺白棟的,他兩人一個是道家出身,一個是較爲溫和的法家‘勢派’,對行法向寬和罪刑法定原則更爲容易接受。申不害則是大搖其首,不過很快就被一些白棟的擁趸者批評的體無完膚,認爲自他擔任韓國内相以來,韓法日漸嚴苛,韓人更是舉步自驚,遠非聖人之道。
這其中受影響最大的還是衛鞅,他的新法實行十餘年無非就是靠‘嚴苛’二字,甚至一度嚴苛到了要割赢虔的鼻子、要打赢驷的屁股。不過幾次碰壁之後,這位法家巨子也感覺到白棟對秦國的影響日漸增大,如今的他已經不完全是曆史上的那個衛鞅了。這次白棟雖未直接插手秦國立法,但是借木西京之事也等于是對他的一個警告,這次衛鞅很聰明的沒有跳出來發表意見,不過已經在考慮是否應該對秦國最引人诟病的連座制度做一些改變?白棟的‘罪刑法定’原則一出。首當其沖的就是他推行的連座制度,他可不想現在就直面白棟這座大山。
木西京現在就是一個嶄新的課題,經過《大秦時報》的一輪輪輿論造勢,華夏法家對當前各國法令的讨論越來越是火熱。對于白棟來說這就夠了,華夏法家從來不缺乏聰明人,他們缺乏的隻是後世人的眼光而已。自己如今撒下了一粒種子,就會有人會去耕耘、澆灌、養護,最終讓其生根發芽日漸茁壯,如果慎道、申不害和衛鞅不肯改變,自然就會有後來者取而代之,他要做的隻是引導而已。
‘木西京現象’如火如荼的時候,《大秦時報》美麗的女總編趙姬女士卻已經将目光望向了自己的母校鳳鳴書院,然後帶着一票男女編輯沖了過去,因爲在這裏将發生一場東西方偉大思想的激烈碰撞,華夏學界将因此轟動,這話是白院長說得,決計錯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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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亞裏士多德迷戀上了喝茶,對于一個不愛喝水的古希臘人來說,這種改變簡直就是劃時代的。
華夏人可真會享受啊,他們的主食不是羊奶酪和麥餅,而是各種各樣制作精美的菜肴,不說菜的滋味如何,光是那用來盛放菜肴的細瓷碗就讓人大有食欲。清香潤喉的茶水可比希臘人愛喝的麥片粥強多了,這玩意兒不但解渴而且讓人思路清晰,簡直就是他這種學者的絕配!
其實華夏的茶亞裏士多德也見識過,在波斯就有。不過可能是爲了貼合波斯人的口味,波斯的茶不夠正宗,不是加入了牛羊奶就是加入了紅糖!剛到秦國的時候,他還有些無法習慣這種入口略帶苦澀的華夏茶。
還記得第一次喝茶的時候,孟珂竟然是用略帶鄙視的目光看着他,就像雅典的貴族在俯視最低賤的牧羊奴隸一樣!這讓亞裏士多德大爲憤怒,于是在三天後他就學會了烹制茶水的所有手段,七日後就能一口嘗出茶葉是來自吳越之地或是楚國巴蜀!每次當他準确說出茶葉的産地時,孟轲那仿佛剛剛一口吞了個雞蛋的吃驚表情都讓他爽到了心底。
在雕功精美的楚式裸木茶桌上,亞裏士多德将細瓷茶具一字排開,撚了茶葉投入壺中,用九成熱的泉水先洗後沖,然後才無比優雅地舉起茶壺,用‘鳳凰三點頭’的手法替自己和孟珂分别斟了一杯,得意地看了一眼有些吃驚的孟珂,微笑道:“孟夫子,請。”
孟珂悶哼一聲,舉起茶杯喝了,口中雖然不說什麽,心中卻是暗暗稱奇.這個希臘人的學習能力真是太驚人了,這才幾天啊,就将這一套白棟開創的‘茶道’學了個十成十的模樣,自己當初學這東西時花費的時間也比他多啊。
瞥了亞裏士多德一眼,孟珂淡淡地道:“華夏文明博大精深,茶道雖妙,卻也不過是滄海一粟、鲲鵬之羽而已。像你這樣的智者既然來到華夏,就應該多多體會其中妙處,比如我儒家仁道,便足夠你用畢生精力鑽研。”
亞裏士多德看了看孟轲,忽然放聲大笑:“何爲仁道?”
“仁道者,天下之大歸、爲王者當秉也。王上若行仁道,則不會破壞百姓生活,民有其田耕,便有其食,有魚可以捕捉,過年可以有肉吃,這樣的國家才會富強,人民才會歸順,人民歸順了,則天下安康,就會沒有戰争和死亡,這就是仁道。”
亞裏士多德微笑道:“孟夫子說得很好,可是如果你們的王不肯行仁道呢?那又會如何?”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若是那樣人民就可以起而推翻他!然後選擇一位願意行王道的仁君,這就是‘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的道理。”
“呵呵,那樣不是一樣會引發戰争,一樣會流血?而且就算你們選擇了一位願意行仁道的君王,如果他半途改變了主意又該如何?是不是又要發動一場戰争來推翻他呢?”
亞裏士多德連連搖頭道:“爲什麽不可以象雅典一樣實行民主選舉呢?在雅典,所有男性公民可自由選舉他們的首領,凡是大事情都由公民大會表決再作出決定。這樣公民們都可以參政,可以表達自己的聲音,城邦元首根據多數公民的決議來執行決定。如城邦元首做得不好,到了一定期限,沒繼續當選就得下台。有了這種制度,雅典的執政者決不敢胡作非爲。孟夫子,華夏的茶道很好,可惜你的王道太落後了,這世上真正的王道不是期待一位明君的出現,而是‘無君’!所以我想改變一下你的話,‘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妄!’就算要有君王、有元首,那也應該是人民随時可以選舉和罷免的!”
“孟夫子啊,你的仁義道德太虛僞了,而且要靠人的道德來約束,要知道人生來就有自私自利的一面,就算是兩歲的孩子也會與兄弟姐妹搶奪奶酪!道德如果靠得住,薛西斯就是天下最仁慈的王了!所以我認爲最重要的是法律約束,而不是簡單的道德說教。華夏需要的是法律,而不是你夢想中的仁君!”
孟轲氣得身體都顫抖了起來,指着亞裏士多德的鼻子罵道:“你簡直比慎道、申不害、衛鞅那些人更混蛋,不靠仁道王治而靠法律,要做衛鞅那樣的屠夫麽?”
“不不不,你完全誤解了我,他們的學說我已經研究過,根本就稱不上是法家,因爲他們的法隻是一種工具,最終還是爲唯一的君王服務。而我主張的法律,是爲公民服務!”
亞裏士多德将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孟轲拿他和衛鞅慎道等人相比,簡直就是對他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