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申其實對中山國是有些瞧不起的,這個牧七耕三的國在魏國看來就是個未開化地區,得到了也是累贅,如果不是考慮要保持與趙國間的戰略縱深,他甚至都不會要中山國的土地。這種貧瘠的地方魏國可看不上,遠不如白子承諾給魏國的利益更讓人心動。
“木西京,你其實有個好運氣,也有個好老師啊,是你自己不夠珍惜,自己要找死,這還能怪誰呢?”
跑來義渠積累戰功的魏冉現在是志得意滿,臨行的時候居然也沒有忘記狠狠挖苦木西京一句,在秦國大将車英面前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木西京‘呸’了一聲,把腦袋昂得比孔雀更高,大丈夫死則死了,怎能讓魏申這個無父無君的家夥侮辱?
“白子與我國世子正從波斯返回,兩月後當與列國會于函谷,到時還請魏世子前往。”
車英微微一笑,沖魏冉抱了下拳道:“英要押解這叛徒回國,就先行告辭了。”
“車将軍慢行。”
魏申和趙語與車英告别後,彼此相視一笑,也各自率軍歸國。自從這個時代多了白棟,列國格局在不知不覺間有了巨大的改變,這兩個日後各自執掌一方大國的年輕人竟也變得關系融洽了許多,卻不像曆史上打生打死的敵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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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春天來得早,天氣暖和的出奇,今年秦國又獲得了十年一遇的大豐收,據說這也是白子的功勞,如果不是白子起用泾南趙良。兇猛的泾渭水怎麽會變成溫柔的小姑娘?
家中有了吃不完的餘糧,盛飯的大黑碗上更是可以放上足足三片肉,而且這肉再不是拿來給人看的了,是真的可以美美的吃下去!秦人現在走到任何一個國家都是腰杆兒直直的。這就是背靠強國的好處!
君上可是說了,秦人在國外若是遇到任何麻煩都不用擔心,因爲你們背後站着一個強大的國家!聽聽,這種口吻就不像是君上的,分明就是白子的意思啊!咱們老秦人總算是盼來了最好的時光。
“這兩三年來咱們通商華夏。遠達波斯希臘,帶來的好處可不僅僅是賺錢。你說得對啊,真正的商業交流定會建立起良好的經濟環境,華夏諸國隻要是加入到這個環境中,就會漸漸消除隔閡,最終建立起一個經濟和法律的共同體,夫君,我現在是越來越佩服你了。”
在白家老莊的庭院中,苦酒笑得像朵花,手中拿着厚厚一疊各地發來的信書。仿佛炫耀一般地要往白棟手裏塞。跳蚤擡頭看看這位苦酒姐姐,有些郁悶地低下頭去撥弄算盤珠子,白家其實不用她這個二夫人來當賬房先生的,是她自己要苦苦追尋苦酒的腳步。
“這就是我的最終目的。我曾經答應過先君要老秦在五十年内橫絕于天下,要達成這個目标,光靠戰争是不成的,戰争最多隻是促進和平的手段。草兒不懂這個道理,怪錯我了,等她從波斯回來,應該會想明白很多事情......”
白棟輕輕一笑。站起身走到跳蚤面前,拿開她的算盤,拍了拍她肋下的劍:“算盤這種東西怎麽會适合你呢?墨血梅林中挺劍殺敵的女俠才是我的跳蚤呢。别這樣看我,你打算盤是永遠打不過苦酒姐姐的。貼身追随我這個需要保護的人才是你的長處麽。”
“這裏太氣悶了,遠遠不如在中山國的時候爽快!”
一想起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跳蚤就渾身來勁。那個晚上她在邯鄲見到了趙侯,身染重病的趙侯聽到是定邊夫人來訪,硬是強撐着起床遠迎出了宮門!中山國大小七八戰,她劍下斬殺之人足足過百。白棟聽說後都吓得臉色蒼白,狠狠訓斥了她的衛隊長......
“放心,等處理完了木西京,我們還要陪君上去趟函谷,會見各國諸侯。函谷關鐵馬金戈,是你最喜歡的地方了。”
“你......準備如何處理木西京?”
跳蚤緊緊望着白棟,很怕他脫口說出一個‘殺’字。她也曾經是木西京的列師,當初在學院中大搞體能訓練的時候,木西京也是出類拔萃的一名學生。這次木西京雖然反叛,卻與項猛不同,項家當初要破壞白棟的銀本位制度,是要以經濟手段亂華夏,是大非;木西京原本就是義渠王弟,他找白棟報仇也算是國仇家恨,立場不同而已,其實與人品無涉。
“呵呵,他曾經是你最得意的學生,是不是不忍心他被殺?放心,要殺早就殺了,何況木西京對秦國還有大用,殺了多可惜啊?”
白棟笑道:“我已命人去獄中提他了,用不了多久就有人送他來白家老莊,師生相見,總不好在大獄中罷?”
木西京是身披重枷在十幾名獄卒的押送下來的,與白家人交接後,獄卒們才長出一口氣,抹去了額上汗水。可還是不敢離開,幹脆就呆在莊中等候,白子可是秦國除了帝君外最大的人物,可不敢出了什麽事情,天知道白子爲何要見木西京這個叛徒呢?
老管家白遲帶了十幾名白家精壯将木西京押到後花園中,有心留幾個身手高強的白家精壯在旁保護白棟,卻被白棟揮退了。木西京也不算武力驚人,自己身旁又有跳蚤在,能出什麽事?
笑吟吟地望了一眼木西京:“項猛已經死了,你的殘部也被聯軍消滅,你可有什麽打算?”
“白棟,你要殺就殺,何必多言!”
木西京低着腦袋,大聲吼叫着,他與白棟也算有國仇家恨,卻同時也是白棟最器重的學生之一。白棟當年殺死他哥哥木仲屠算是爲國效命并非私仇,對他的教誨之恩卻是私情,他雖然心中無愧,卻當真無法面對恩師。
“如果要殺你,我又何必叫你來白家老莊?”
白棟微笑道:“我是問你,如果我不殺你,你又是如何打算?是不是還要回到義渠招攬舊部,繼續尋我報仇雪恨?”
“你不殺我?你竟說不殺我!哈哈哈,天下沒有比這更可笑的笑話了。我與你有殺兄毀國之仇,我潛伏在鳳鳴書院,就是要得到你的信任,尋找報仇的機會,如今我舉兵反叛,更是百死無生,你居然說不殺我?白棟,要殺就殺,何必如此戲弄于我?”
“我可沒有戲弄你,真的,我不騙你的。你也說了,你是爲報殺兄毀國之仇,所以你的反叛與品德無關、更不算小人行徑,我可以接受。另外你從沒受過秦國封賞,那個西域道啬夫是周朝的官職,你反也是反了周朝,秦國有什麽權力處罰你?”
白棟搖頭笑道:“你聯結中山國,意圖複國,那也隻是對義渠不利,義渠雖然與我老秦友好,國夫人更是義渠蔔王之女,可義渠終歸不是我華夏國土,你去折騰外族而已,恐怕天子也沒理由治罪你罷?這根本就是義渠國的内政,華夏可沒興趣幹涉......”
“我......”
木西京是越聽越糊塗,白棟這是不是瘋了,話裏話外似乎都在維護自己,爲自己開脫?
苦酒是笑而不語,跳蚤卻也是聽傻了,轉頭望着夫君,見夫君神色正常應該不是失心瘋病發了,這才放下心來。
“照你這麽說,我......居然沒罪?既然如此,爲何将我關在秦國牢獄之中。”
“要說你完全沒有罪也不對,你聯合項猛派出刺客要刺殺我與世子,雖是未遂卻也有罪,不過世子和我這兩個苦主現在不想追究你了,所以我可以要求秦國家大司寇還你一個自由身,隻是西域道啬夫你卻是做不得了,如何?”
“你......爲何要這麽做?”
木西京咽了口吐沫,實在無法理解白棟爲何要對他網開一面;因爲自己太優秀,白子太喜歡自己這個學生了?别扯了......鳳鳴書院可不缺人才。
“我有愛才之心,你信是不信?”
“絕不信!”
“你應該信的,如果不是愛才,我豈會如此信任你這個身家來曆不明之人?莫非你當真以爲老秦司情處是白白混日子的麽?不過這次我不殺你,卻是要利用你一正秦法之名!犯者不觸死刑,哪怕是與我這個權傾秦國的白子爲敵,也不當死!如此之法,當爲天下效,當自老秦先!”
“白院長說得太好了,趙姬這一生能夠成爲你的學生,是我一生的幸運!”
白棟話音未落,一陣咯咯嬌笑聲傳來,趙姬邁過園門,香噴噴地走到了木西京面前,口中啧啧歎道:“木西京,你可真傻,能夠跟随白院長開創一個新時代是多麽幸運的事情,不比你做什麽義渠王要好上一百倍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