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此處是地府陰司,然而殿中金碧輝煌,舞伎樂師,無一不是人間難遇之才在這地府之中,繁華竟然遠勝陽間
蘇姀一邊欣賞着歌舞,一邊笑道:“幾百年不見,你這裏倒是經營得不錯呀!我看就是當朝宮中的舞樂,多半也不及你這裏的水準”
秦廣王聞言呵呵一笑,道:“這倒也不難陽間壽過七十已是古稀,可是我這裏死魂卻可長存把那些前朝有名有姓的舞伎樂者湊到一起,當然要比陽間的水準強上一線這倒是有些勝之不武,說來實在慚愧”
蘇姀望着秦廣王,笑道:“你私扣陰魂不放,被上面知道了可是大忌啊!”
秦廣王一點也不驚慌,道:“我哪敢私扣陰魂?這些人生前都有不同罪孽,需要相應下獄受苦,我把她們放在殿前服役,就算抵過了應受苦刑的時間她們倒都還願意”
蘇姀笑道:“這還有不願意的?”
秦廣王不語,隻是呵呵笑個不停
此時宋帝王向蘇姀一舉杯,道:“蘇仙子……”他話未說完,秦廣王忽然重重掐了他一下,将他後半句話掐在了肚子裏,然後壓低了聲音道:“她讨厭的就是仙”
宋帝王恍然大悟蘇姀身爲天狐,仙人正是她的死對頭可是不叫蘇仙子,又該怎麽稱呼她?直呼其名太過不敬,若以職司官名相稱,她哪有官職?若是幹脆不提她的名字,也是不妥就在他猶豫不決、僵在當場之際,又是秦廣王湊過來低聲解圍道:“她最喜歡别人叫姐姐……”
宋帝王當場愕然!
姐姐二字實在是太過肉麻,若是真的叫了,他還不得成爲酆都千年笑柄?就算是攝于蘇姀yin威,所有的閻王都叫了姐姐,那自己這個開了先例的也與衆人有所不同,弄不好還得在史冊中記上一筆直到這個時候,宋帝王才體會到了秦廣王的老奸巨滑之處,他與蘇姀應酬了半天,居然沒有一句話是需要稱呼她的
可是宋帝王舉杯相邀,已經開了個頭,此時蘇姀一雙妙目正自盯着他,又哪有可能縮回頭去?宋帝王滿心懊悔不該搶先拍這個馬屁,本想讨個巧,可沒成想反倒把自己給裝了進去
宋帝王已經感覺到蘇姀目光正逐漸變冷,情急之下勇氣陡生,張口就是:“不知蘇姐姐此次前來酆都,有何貴幹?若有用得上小王的地方,姐姐盡管吩咐”
宋帝王一語出口,滿座皆驚,就連秦廣王都側目以視,沒有料到宋帝王不光叫了姐姐,而且還叫得如此自然親熱
蘇姀笑得花枝亂顫,掩口道:“姐姐我這次來的确是有點事的這其一呢,算算也有幾百年未到地府了,現下肚子餓得很,想尋點可口的點心吃吃”
蘇姀此言一出,在座十王登時有九王面色大變,有一些資格老的地府官員在偏席作陪,聽到後更是吓得渾身發抖,不能自已十殿閻王中隻有五官王是新晉,從未見過蘇姀,渾然不解她話中之意,向身邊的平等王探問道:“蘇……喜歡什麽樣的點心?”
平等王怒視了他一眼,拼命壓低了聲音,回道:“虧你也是十殿閻王!天狐會喜歡什麽點心?天狐最喜歡的就是你我這樣的鬼仙!”
五官王這一驚非小,忙又問道:“那我們怎麽還把她給放進來了?”
平等王白了他一眼,并未作答五官王仔細一想,也就明白了蘇姀喜歡吃鬼仙,可未必就喜歡吃他們,若是哄得她高興了,酆都城中何止萬名鬼卒丁役?随便找些給她吃就是但若不放她入城,被她拆了酆都城門攻進來的話,那他們這十殿閻王首當其沖,估計都得入了她肚子那時蘇姀可未必管吃不吃得下雖然說十殿閻王均是薄上有名的鬼仙,毀了也能重生,但那畢竟隻是據說,還沒有哪個閻王真的願意冒這個險
此時蘇姀的目光忽然落在了五官王的身上,淡笑道:“你們兩個私下裏在嘀咕什麽呢,是不是想給姐姐我下毒呀?”
五官王不愧身爲十殿閻王,定力非同尋常,起身舉杯道:“小王正與平等王商議,該給姐姐準備什麽樣的點心呢!”
蘇姀笑道:“難得你有這份心可不象你們的秦廣王,滿心隻在計算着姐姐我的道行是八尾還是九尾,好看看能不能反過來吞下我”
秦廣王面不改色,撫須笑道:“哪有此事?我本事就是再大十倍,也沒有這個膽子”
蘇姀先自飲下了一杯酒,淡笑道:“你若是沒這個膽子,怎地我的弟子誤入了地府,你們也敢扣着不放?”
秦廣王心中微微一驚,道:“敢問那弟子姓甚名誰,我這就派人去查,隻要不是注定陽壽已盡,那就一切好說”
“張殷殷”蘇姀面帶微笑,聲音卻是寒入骨髓
聽到這個名字,十位閻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不知此人是誰秦廣王立刻吩咐了身邊的侍官去查,然後起身向蘇姀勸酒他既然帶了頭,其餘九王就一一上前敬酒,惟恐落了後
一時間閻王殿上美酒如泉,馬屁似潮,好不熱鬧
蘇姀來者不拒,酒到杯幹,片刻功夫就已喝下十餘壇烈酒地府所藏之酒與陽間又有不同,酒性烈了何止十倍,十餘杯酒下肚之後,有幾位酒量小點的閻王說話已有些不清不楚,蘇姀仍無分毫醉态閻王們酒意一上,說話也就沒了許多顧忌,一聲聲姐姐叫得無比親熱殿上侍立的陰司鬼侍雖從未見過如此陣勢,然一個個鎮定如恒,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不愧是地府千百年來精挑細選的人才
沒過多時,一個侍官一路小跑入殿,來到秦廣王身邊,剛想說些什麽,忽然看到近在咫尺的蘇姀,登時吓得牙關打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秦廣王略一沉吟,當即道:“這裏沒有外人,有什麽事盡管講”
那侍官吞吞吐吐地道:“王爺,張殷殷已然在冊薄上查到,的确是收押在牢隻不過……現在有些不大方便”
殿中光輝驟然一暗,刹那間陰冷了許多
秦廣王雙眉一軒,沉聲道:“有何不方便之外,盡管道來!”
侍官額頭冷汗滾滾而下,不自覺的壓低了聲音道:“張殷殷因逃獄傷人,尚未審罪入獄,因此被暫押未決牢中,這個……受了些拷打下官前去提人,結果新任典獄官董言口稱沒有泰山王的手谕,誰都不能把她提走,然後一陣亂棍将下官打了出來”
秦廣王重重地哼了一聲,轉向泰山王道:“未決牢及審決人犯生前善惡事不是本王的職司嗎?何時成了您的所司啊,本王連提個人犯都提不出來”
泰山王面色當即大變,忙道:“真有此事?董言竟然如此膽大妄爲,本王定要好好責罰他一番!”
“你就是泰山王?”蘇姀道
泰山王面色微變,忙道:“難得姐姐記得”
“責罰?你準備怎麽責罰啊?”
蘇姀一句話溫溫婉婉的說完,還未等泰山王說話,她忽然黛眉一豎,纖手一拍幾案,森然道:“我蘇姀的弟子你們也敢上刑,這且不說,現下我已然坐在這裏,還敢扣着人不放,你們是不是真的想驗驗我的道行啊?”
她纖手落于幾上,發出清脆的一響,看上去與一個尋常弱女子拍案沒什麽區别,然而支撐着大殿的三十六根黑岩巨柱中的八根忽然無聲無息地化成石粉,散落了一地整個大殿轟的一聲悶響,已是搖搖欲墜
諸閻王個個色變,除卻秦廣王穩如泰山外,其餘各王紛紛運起法力,将幾乎要倒塌的殿頂撐住閻王殿與酆都其它殿堂樓宇不同,此處由曆代閻王設下了重重法陣禁制,就是那些大力鬼丁用巨錘猛砸,也傷不了閻王殿一磚一石可是蘇姀輕描淡寫的一拍就毀了八根大柱,顯然還是手下留情,這又該是何等道行?閻羅諸王心中暗忖,隻怕是他們頂頭上司在此,也不過就是這等聲威了
整個閻王殿搖搖欲墜,四處不時爆出團團火花,舞伎鬼侍四處奔走,亂成了一團然而十殿閻王有的在苦撐将傾的大殿,脫身不得,那幾個能夠抽身的自忖必然逃不出蘇姀的魔爪,誰敢拔腿開溜?
危難關頭,還是秦廣王鎮定自若,他先向蘇姀道了個罪,然後吩咐侍官道:“傳我的令,帶上三百護殿衛士前去未決獄提人,有敢阻攔者立即拿下,革消鬼藉,打入血池地獄!”
那侍官得令去了,泰山王面色陣紅陣綠,再未敢多說什麽
這一次沒過多久,殿外就響起一陣急驟的腳步聲,十餘名護殿禁衛湧入了閻王殿,分向兩邊一立,現出中間一個女孩來她披散着一頭青絲,着一襲布裙,茫然望着殿中衆人待看到蘇姀時,她雙眼一亮,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遲疑着叫道:“你是…….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