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衆鐵騎遠遠圍看着掉落于地的頭顱,議論紛紛:“真是可憐,又是一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他定是以爲隊人與我們是一樣的,豈料得到隊長隻是披了這麽一身皮而已”
“他還說自己是泰山王的人……”
“管他是誰的人,走了走了,回去晚了可是要受重罰的”
于是一衆鐵騎紛紛掉轉馬頭,向酆都城馳去地上頭顱兀自叫着:“喂喂,你們去哪,我不要扔下我不管,我可是泰山王的人……”
這些鐵騎哪肯理他?一個個早就去得遠了
此時紀若塵與顧清已越過秦嶺,進入南荒邊緣嶺南嶺北氣候迥然有異,雖然隻隔一山,卻如兩個世界
南下的時光早已不若東行時的輕松寫意那時他與顧清相攜而行,情投意合,雖然屢遇兇險,卻是每每能增進些二人間的情意但現在千裏行來,天始終是陰的,他的心中同樣沒有陽光
這一日晚間,二人沒有如往常一樣的繼續趕路,而是選擇一道垂瀑之旁燃起篝火,借月閑談在月色與火光的雙重掩映下,顧清的容顔少了幾分淡泊,多了此許神秘,更将她傾世的容顔襯托出來
她凝望着跳躍不定的火焰,幽幽地歎息一聲,道:“若塵,直到現在我還是有些不明白你的心事你本命星宮中疑霧重重,連我也看不大清楚,這實是有些奇怪這些天來我們朝夕相處,我才勉強窺到其中有一顆貪狼星,也就難怪你短短時間裏就沾染上了這許多的情債若塵,你本來就是蓋不住的人才,有人傾心也無所謂,隻是……唉,雖然我們今世背負的輪回已經很多,但在沒有必要時,還是不要負人爲好”
紀若塵望着顧清的側面,低聲道:“你還在在意殷殷的事?”
顧清淡淡一笑,道:“有一點不過探尋靈力之源是件大事,雖然我也不清楚紫陽真人一一探尋靈力之源的真實目的,可你先辦大事并沒有什麽錯”
紀若塵沉默了一會,才低聲道:“我知道殷殷的死與我有關,可是無論我怎麽去想,也想不出過去究竟和她發生過什麽事回想起來,或許是因爲當日我在地府時飲過一口孟婆湯的緣故可是現在每一個人都不肯告訴我詳情,就連你也是一樣,難道我做了什麽對不住她的事嗎?”
顧清歎道:“你沒有做過什麽對不起她的事,實際上你們之間也沒有發生過什麽,我就是想說也無從說起隻不過殷殷對你一往情深,卻是誰都可以看得出的現在她突然自盡身亡,除了你之外,還能爲了什麽人?被殷殷的死訊所激,景霄真人也就此辭世而去,不要說太璇宮的人,就是道德宗内其它幾脈恐怕都對你有了成見”
紀若塵伸手過去握住了顧清的手,道:“清兒,眼下我心中隻有一件真正重要的事在那天看到莫幹峰頂的雲圖後,我總感覺到有一件大事就要發生了,而且這件事與你我有關這些天以來每向南前進一點,這種感覺就會強烈一分是我說不清這種感覺來自何處,隻是一直在擔心着”
顧清問道:“可是我都未從雲圖中看出任何征兆來,你又在擔心什麽呢?”
紀若塵苦笑道:“我有一種預感,再過不久我們就有可能分開了而惟一能夠阻止這種結局的方法,就是我的道行能夠足夠強大探明東海海底的靈力之源後,我修爲上其實得了許多好處,所以我會急着前去南疆尋訪靈力之源”
顧清微笑道:“你又笨了不是?且不去說我們百世相伴的輪回,單是我們今生已經有了婚約,又怎還會分開?現下我修爲道行是比你強一些,不過以你的夙慧悟性,又有幾件仙器在手,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護着我,平安度過這一世的劫難了”
聽了這一番話,紀若塵心中憂慮漸去,情意暗生,握着顧清的手緊了幾分
顧清幽幽地歎了口氣,輕聲道:“就象前生你一直做的那樣……”
不知爲何,聽到這一句話,紀若塵心中忽如被淋下了一盆冰水
月落日升
在這茫茫南荒群嶺中,清晨的陽光照耀到的不是翠綠的林梢,而是一片片彌漫不散的濃濃白霧在晨光下,白霧翻湧不定,時不時會反映出一大片絢爛的光彩久居南疆的人都知道這種彩霧是極厲害的瘴氣,尋常人畜隻要嗅到一點就會立刻毒發身亡能夠在這種瘴氣下生存的不是罕見的毒蟲,就是厲害的異獸
清晨本是這些毒蛇蟲蟊回窩歇息的時刻,但現在整個密林中靜得可怕,除了隐隐的風聲,再無其它聲息林間更是彌漫着奇異的死氣,似乎若大的密林中已沒有任何生靈,一些平素裏總是大搖大擺、招搖進出的毒蟲蛇王此刻都不知躲到哪裏去了
林間忽然響起了一聲奇異的嘯聲,高亢清亮,聽來倒似是一名歌女正在引吭高歌然而這一聲嘯音傳遍整個密林的瞬間,本來尚多多少少有些生機的密林邊緣也變得死寂一片
呼的一道勁風吹過林間,一隻巨大的異鳥從遠處飛來,在密林間穿梭翺翔待飛到近處時,才能看清這居然是隻人身羽翼的異鳥!若無背後那雙羽翼,她十足就是一個美人,而且不着寸縷不過她飛行動作還顯得有些笨拙,時不時會挂斷幾根橫在前路上的樹枝,但她一身看似柔嫩的雪白肌膚其實非常堅韌,鋒利的樹枝斷口根本不曾在上面留下一點劃痕
她在林間足足飛了一個多時辰,時而上沖,時而掠地,時而繞樹環飛,顯然是在習練飛行技藝看得出來她悟性很高,短短功夫飛行姿态已經純熟了不少此時紅日已上中天,籠罩着密林的濃密瘴氣開始消散,一縷縷陽光透射下來其中一縷陽光落在了她的身上,竟在那雪白肌膚上留下一小片烏黑的焦痕!她痛得秀眉一皺,于是一個回旋,加速貼地飛行,轉眼間就已遠去
片刻之後,她已飛入位于附近山丘半腰的一處洞穴中洞穴内頗爲寬敞,由于隻有洞口透進來的光亮,是以顯得十分陰暗洞穴中央擺放着一張石台,盡管石台邊緣處染着斑斑血迹,台面上卻是一塵不染石台旁放着一張石椅,虛無端坐在石椅上,微閉雙眼,就似入定了一般洞穴一角處堆着一堆已經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屍塊,看上去什麽樣的東西都有,内中還露出了三隻手和半條大腿
石台旁放着一張石椅,虛無端坐在石椅上,微閉雙眼,就似入定了一般
這堆屍塊已不知放置了多久,在南方的潮濕悶熱氣候下早已腐爛不堪但從屍體切工的工整來看又不象是被用剩的垃圾隻有半人半鳥的她知道,本來在十日之前,這些屍塊還是虛無十分珍視的寶貝内中有一個當地土著人中的天才祭祀,有道行已有百年的南疆毒蟾王,也有一頭号稱萬毒克星的獀猿但自虛無短暫地出行一次後,他就再也不向這些東西掃上一眼,每一次見到他時都是沉浸在苦思之中,臉上表情忽喜忽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虛無感覺非常敏銳,周遭些微的變化都逃不過他的感覺她剛在身旁立定,虛無就緩緩地道:“懷素,今天又被陽光照到了?”
她正是懷素,隻是不知被虛無用何等手段改造成了這麽一副半人半鳥的樣子聽到虛無問起,她道:“一時分了神,沒有感應清楚瘴氣霧霭的變化,被一道陽光給照到了”
虛無張開了雙眼,道:“看來你傷得不輕,轉過來給我看看”
懷素盡管**着,但似乎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後,她也抛棄了曾經爲人時的許多觀念,聞言立刻馴順地轉過了身體,将傷處呈露在虛無眼間那一塊焦痕大約有手掌大小,深深地烙在她豐盈的右臀上,好似用烙鐵燙出來的一樣她的傷勢也有些令虛無意外,他微微皺眉,輕撫過焦痕,又按按了焦痕旁邊完好的肌膚,才道:“你這一次怎麽傷得這麽重?看來得重新修補一下了真是奇怪了,你怎麽會被陽光照得那麽久?轉過來”
懷素依言轉身虛無一邊開始活動着雙手纖長的十指,一邊盯着她胸前挺拔豐盈的**,道:“這兩樣東西沒有任何意義,隻是累贅而已看來就是有了它們你的行動才不夠靈活,這次我索性一起把它們給去了!”
“不要!千萬不要!”懷素一聲驚呼,連忙求懇道:“下一次我一定注意不再受傷了”
虛無面沉如水,但卻沒有駁回懷素的請求,而是示意她伏在石台上,然後自懷中取出一柄小小玉刀,開始切削起她臀上的焦痕來
懷素的身軀輕輕顫抖着,顯得在強自忍着痛過了一會,她忽然問道:“虛無大人,您前些天回來後就總是坐着不動,究竟爲什麽?”
這樣一個簡單的問題卻令虛無的手輕輕一抖他旋即恢複了正常,一邊繼續切削着懷素傷處的焦肉,一邊道:“因爲我看見了一個小妖,一個我做夢也想不到會存在的妖”
懷素哦了一聲,道:“那她一定很漂亮了”
虛無沉吟了許久,好不容易才找出合适的形容詞:“不,她不是漂亮,而是完美,徹頭徹尾的完美”
懷素微微轉頭,道:“你不是說現在的我就是陰間在陽世的完美再現嗎?”
虛無搖了搖頭,歎息道:“這怎麽一樣?有了你的存在,我的确成功将黃泉子民在陽世重現你也許現在都還無法理解這其中的重大意義,這意味着我已然接近于窺破天地大道,比之羽化飛升,境界又何止高出一籌?然而把你作得再好,也不過就是技近乎道,可是那個妖……那個妖……她本身就是天地大道!”
一說到青衣,素來鎮定如恒的虛無竟不知不覺得的激動起來:“你并不理解完美的含義僅僅是她的一隻手,一隻絕無分毫瑕疵的手,就已然颠覆了我許多關于大道本源的認知!這根本不可能,世上絕不應該出現如此完美的存在,不管她是人是妖!不行,我一定要再見她一次,明天就去無盡海!”
“那我怎麽辦?”懷素低呼道
虛無心思顯然早已盡在遙遠的無盡海,渾不在意地道:“此地人畜絕迹,毒物蛇蟲隻要聞到你身上氣息就會遠遁千裏,所以你呆在這很安全再過七日,待你全身經脈穩固,就可以重行起手修煉三清真訣又七七四十九日後,你應就可以逐漸将背上雙翼收攏體内,披衣着裝,并且不再畏懼陽光”
“你不是說過,作爲世間惟一一個可以修煉三清真訣的黃泉子民,我今生成就不會在什麽真人妖皇之下嗎?既然如此,你爲何還不滿足,還要去無盡海看那隻小妖?無盡海可是天下兇地!”
虛無嘿了一聲,道:“你懂得什麽!這些天來我日夜苦思,均覺得世上絕不應該出現如此完美之物若不再看上她一眼,我今生休想再有寸進你是我前面幾十年的最高成就,然而大道無窮已,我輩求道之人,求索又豈有盡頭?”
說話間虛無已削盡懷素臀上焦肉,露出了下面粉嫩的新肉他剛一停手,那巴掌大小的創口就開始自行愈合,不到一柱香的功夫,懷素臀上又複光潔一片,沒有一點受過傷的樣子如此身軀,自非陽間衆生所應有
看到懷素從石台上下來,虛無叮囑了幾句今後的注意事項,要她苦修三清真訣,就欲轉身出洞懷素早已熟知他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風格,當下追上去叫道:“你真要去無盡海?”
“當然”
懷素又道:“無盡海是群妖聚居之地,你單身前去,不是送死又是什麽?”
虛無長笑一聲,道:“這天下雖大,還沒什麽我虛無去不得的地方既然讓我知道了無盡海的方位,我又怎能不去?再者說朝聞道夕死可矣,隻要能再見那小妖一面,我就是真的戰死無盡海,又有什麽大不了的?”
虛無笑音尚在洞穴中回蕩,人早已消逝在隐隐青峰之間
正午時分,青城本該是陽光明媚,但此刻整個山峰漆黑一片,有如中夜
天空已深黑如墨,濃雲還在不斷從四面八方彙聚過來,将天光死死地擋在雲層之外,才造成這一種晝夜颠倒的異象
虛玄立在青墟宮中,仰首望着頭頂越垂越低的雲層,右手藏在大袖中不住掐算着什麽不遠處的鍾樓處傳來鍾鼓之音,已是午時三刻了
啪的一聲,幾乎要壓到青墟宮最高的雲天殿殿頂的黑雲中忽然亮起一道細長的電火,就似是一條靈動之極的小蛇,在空中盤旋良久才不情不願的散去這條電蛇與衆不同,通體閃耀着幽幽紫光
一名道人飛奔趕來,急急地道:“虛玄師兄,道心閣中忽然湧出大量靈氣,守在四方的弟子快要頂不住了看這樣子,吟風應該提早于今日出關”
虛玄點了點頭,吩咐道:“虛天,再調三十六名弟子過去,務必多頂一些時候,必要的時候你也助他們一臂之力好了”
虛天先是應了一聲是,然後猶豫着問道:“師兄,爲了吟風的這次閉關,我宮一共有一十六名弟子道行全失,這……這值得嗎?”
虛玄淡然道:“待吟風出關,你就知道值不值得了虛天,天下大亂初生,你要抓緊這最後的一段安甯時光好好磨勵道行,到時才不至丢了性命,損了道果”
虛天點頭應了,心中卻多少有些不大以爲然然而青墟宮中規矩最是嚴柯,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這一點上青墟宮比之官場還有過之而無不及虛玄爲人雖然謙和,但所說的一切都不容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