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階下跪着的報事官偷偷擡頭,見碧海龍皇并未顯露怒色,才大着膽子将手中的文案遞了上去碧海龍皇接過,看也不看就扔到了一旁,道:“兩個沒成氣候的小鬼能弄得出什麽事來?這點小事都要上奏,你們是閑得沒事幹了嗎?”
這一句話語氣中已有些嚴厲,那報事官立刻吓得全身發抖,隻顧着叩頭,哪裏還說得出半句話來?他才上任了三日,前任就是在奏報龍宮在外諸将的折子時不知如何觸怒了碧海龍皇,被罰喂了水神獸眼下他才報了幾件事,龍皇就有些微怒,待這些折子一樣一樣的報完,自己早不知要喂幾回水獸了
可是這些折子均是封疆大将們呈上的,得罪了哪一個都是個死這又如何是好?
就在他左右爲難之際,也不知是不是真有神靈護佑,碧海龍皇的龍目又閉了起來,吩咐道:“繼續念”
他戰戰兢兢,好不容易地将六十餘份奏折念完這些奏折說的都是又有哪門哪派多少修道者進入了東海,瑣瑣碎碎可是喜怒無常的碧海龍皇居然從頭聽到尾都未再說一句話那報事官一念完,立刻退出殿去,甫一出殿就雙腿一軟,坐倒在地,一時再也爬不起來
碧海龍皇揮了揮手,殿中諸臣立刻如蒙大赦,魚貫退出殿去,諾大的水晶殿中隻餘下龍皇自己
他閉目靜坐良久,方才吐出一口濁氣
東海水軍的指揮大營秉承了紫金白玉宮素來的華麗風格,乃是用一整塊珊瑚巨岩雕成,建在一頭巨鲸背上這樣東海雖大,也哪裏都可去得
不斷有一尾尾哨探的小銀魚在指揮大營穿梭進出,将各地的軍情彙集到這裏中軍大廳的正牆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海圖,圖上全是各式各樣的标記和線條,代表着不同修道者在東海中行進的路線時不時會有負責軍情的水族根據最新報上來的情報,更新海圖上的标記雖然軍情如流水般送進,但這軍情官顯然與章魚有親,長着七八條觸腕,足以應付這等繁複工作
采薇立在海圖前,根本不理會海圖上衆多标記的變動,隻是死盯着海圖北部一塊區域不動這塊區域上竟然一個标記都沒有,在釘滿了各色标記的海圖中顯得十分詭異
封耀來到了采薇身後,低聲道:“采薇将軍,海穴周圍仍是沒有任何消息,今天我又派了三隊偵哨過去,和以往一樣,沒有一隊回報,看來都死在了翼軒手裏他已經不再給我們留任何情面了”
“三天了”采薇忽然道
封耀一怔,這才反應過來采薇說的是妖皇翼軒進入海穴的時間,他一時不知說什麽好,隻能附和道:“是啊,三天了”
采薇一雙鳳眼微微眯了起來,緩緩地道:“翼軒應該已經探完了整個海穴,我看他下一個目标,應該是這裏!”
說着,她伸手向海穴西北方一點封耀低呼一聲,驚道:“水神宮!?”
采薇冷冷地道:“不必大驚小怪的,翼軒妖力通天,水神宮必然逃不過他的探測先把這件事報上去,且看看龍皇怎麽說我們這裏盡量拖延時間,反正隻要他在東海多呆一天,就會多受一點傷害哼,東海雖大,也不是人人都能來得的”
不片刻的功夫,一封急報被送進了紫金白玉宮那名報事官看着急報上那鮮豔的紅字,幾乎要哭了出來但這是來自采薇将軍的急報,他别無它法,隻得小心翼翼地走進龍皇殿,将急報放在了龍皇案前,然後細聲細氣地叫了幾聲,将正在假寐的碧海龍皇喚醒
碧海龍皇拆開急報隻看了一眼,面色當即一變他在殿内反複踱了幾圈,随後吩咐道:“去玉鱗宮!”
從碧海宮到玉鱗宮的路程沒有多遠,然而就在碧海龍皇距離玉鱗宮宮門僅有十丈時,那名報事官又飛奔而來,高叫有要事相奏碧海龍皇面色立刻陰沉了下來,雙眼緊盯着報事官,冷冷地道:“本皇真是很不想看到你!”
那報事官全身一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叩頭,一邊叫道:“陛下,有個陸上的道士要見您,現在已經在偏殿候着了”
碧海龍皇臉上立刻又陰了三分,道:“你沒看見朕與玉鱗龍皇有要事相商嗎?!什麽人這麽要緊,讓他等着就是!”
那報事官連聲稱是,叩頭不已,但就是不肯離開,又道:“陛下,那道人持着我宮的龍鱗令!”
“龍鱗令?”碧海龍皇雙眉緊皺,大怒道:“你爲什麽不早說?”
他也不再進玉鱗宮,大步向自己的碧海宮行去,路過那報事官身邊時突然飛起一腳,将他踢了個跟頭,恨恨地道:“若他手裏沒有龍鱗令,看我不把你扔到水神宮去喂魚!”
龍鱗令傳承已有千年,據說是由深海鳌龍的頸鱗制成,極之珍貴,合共隻有三枚,根本無法仿造先代祖師制成龍鱗令後,隻贈與對紫金白玉宮有天大恩惠之人,以示受恩不忘本之意随着時光流逝,龍鱗令已成了與紫金白玉宮有特殊關系的信物,一直輾轉流落在外,從未回到紫金白玉宮過因此就算是碧海龍皇也從未見過龍鱗令是什麽模樣
不管來人是誰,既然拿來了龍鱗令,那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了
碧海龍皇轉眼間就到了來客所在的偏殿門外,略一駐足,吩咐所有随從都在門外等候,隻身一人進了偏殿
這一入殿,就是整整一個時辰
殿中全無動靜,任一衆随從水侍伸長了耳朵,也聽不到殿中任何聲音他們面面相觑,都不知殿中究竟發生了些什麽,可是碧海龍皇這些時日來喜怒無常,他既然吩咐過所有人都在外等候,那就無人膽敢開門看一看殿中究竟
就在衆随從等得望眼欲穿之時,殿門終于打開,一個身材肥胖、滿面紅光的道人陪着碧海龍皇走了出來他在殿門玉階上立定,向碧海龍皇拱手一禮,笑道:“那這一件大事,就這麽說定了”
碧海龍皇臉上不動聲色,呵呵一笑道:“此事實在是事關重大,本皇不好獨自決定,須得與玉鱗與九龍龍皇商議過後才能給道兄一個答複”
那胖大道人撫着三縷細須,冷笑道:“碧海龍皇這是什麽話!古來成大事者,都是果敢能斷之輩我聽說玉鱗與九龍兩位龍皇刻下都在沉睡,若要喚醒他們恐怕至少得三五日功夫,那眼下這天大的好時機可就白白錯過了難道說堂堂碧海龍皇這個主都做不了嗎?”
碧海龍皇面色已有些不悅,可那道人仍不放松,又追問道:“又或是龍皇怕了?”
碧海龍皇面上掠過一抹陰雲,但他居然沒有發作,隻是陰森森地道:“此事本皇自有考慮道兄就不必多操心了”
那胖道人沉吟一下,即道:“也罷,一切但憑龍皇做主隻不過想要留名千古,不冒點風險總是不行的龍皇隻須仔細想想此事所帶來的好處,就能知道該當如何決斷了貧道言盡于此,告辭!”
碧海龍皇拱手道:“道兄慢走”
那胖大道人隻一拂袖,原地一道金光閃過,已消失得無影無蹤紫金白玉宮一衆随從登時驚得目瞪口呆
海中不比陸上,上下左右均可去得紫金白玉宮看似門戶大開,實際上整個宮殿連同那隻萬年玄龜都處于極厲害的禁制當中隻要身處禁制之内,任何遁術、縮地、瞬行法術均無法施放,隻有老老實實的走宮門才能入宮出宮若試圖從水宮上方進入的話,就會受到極厲害的陣法攻擊,要不然的話,堂堂紫金白玉宮豈不是成了修道之人随意往來之地?
然而這道人不知用了什麽秘法,竟能在紫金白玉宮中施展遁法,憑空移走,這一身道行,可就不比三位龍皇差了
碧海龍皇負手立在殿前,沉思良久,玉鱗宮也不去了,直接進了自己的碧海宮,向報事官吩咐道:“把道德宗兩名弟子的奏折找出來,本皇要再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