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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秦遇還有課,是早上的第一堂課,昨晚睡的有點晚,她掙紮着從床上爬了起來,她的室友葉蓉已經晨跑回來,順便在食堂吃了早餐,秦遇羞愧難當,決定以後早睡早起,鍛煉身體。
周末秦遇回家一趟,左執的母親何念芬開了一家超市,地理位置很不錯,附近是一所醫科大學以及醫院。
左執工作很忙,一年回不了幾趟家,倒是秦遇經常回來,何念芬今天去參加朋友的葬禮,所以秦遇回來看店。
夏季的暴雨來的毫無預兆,不一會豆大的雨點稀裏嘩啦的從天而降,整個世界浸透在雨幕之中。
秦遇将傘擺放在超市顯眼的地方,不一會便搶購一空,後來雨越下越大,街上一個人影都看不見。
秦遇拿着一本雜志翻了翻,又将雜志丢在一邊,超市的自動感應門打開,從外面走進來一個年輕男人,黑衣黑褲,清瘦挺拔,他的頭發被雨打濕,從頭淋到尾,褲腳還在不斷的滴着水,前三顆紐扣散開,單薄的襯衣貼着他的身體,露出肌肉結實的胸膛,男性氣性呼之欲出。
秦遇心裏緊了緊,他似乎對這裏很熟悉,找到毛巾以及紙巾,聲音嘶啞的咳嗽起來,“可以給我一杯熱水嗎?”
秦遇點頭,“好。”
然後她取了一次性紙杯接了杯熱水遞給他,他坐在高腳椅上,幾口喝了下去,秦遇又很快遞給他一杯。
“謝謝。”
他擡起頭看她,瞳孔黑而深,秦遇覺得面前的男人有幾分眼熟,卻又一時想不起來是哪位,他将濕透的衣袖挽了起來,用毛巾擦頭發,隐約可見壁壘分明的肌肉。
超市隻賣一些日用百貨以及零食之類的,并沒有衣服,秦遇想了想從後門的儲物間裏翻出一個吹風機插上電源遞給他。
他蹙眉看了看她,還是接了過來,打開開關,電吹風轟轟的聲音便響了起來,他頭發很短三兩下便幹了差不多。夏季衣服很單薄,他開始吹衣服,好在外面雨太大,超市此刻處于半歇業狀态,不大的空間擺着各式商品,秦遇又拿起雜志開始看了起來,很奇怪的狀态,兩人都不交流,卻也并不覺得怎麽尴尬。
半小時後,他關掉吹風機遞還給她,想了想說道:“謝謝你。”
秦遇沖他微笑,笑意很淡雅,她的身上總會帶着一股淡然之感,眉目很淡,五官也很淡,皮膚白皙,仿佛一幅山水畫般,沒有任何的濃墨重彩。
窗外的雨仍舊很大,似乎沒有要停下來的預兆,秦遇偶爾看眼外面又看雜志,陳随坐在她對面喝水。
就在這時候,響起一陣手機鈴聲,是陳随的電話,他接了起來,接着又挂掉。
他臉色不是很好,從包裏遞給她一張一百元,秦遇給他找了零,他抿着薄唇,面無表情,接過錢便往外走,感應門一開,便能感覺到從外湧入的雨水與冷意。
秦遇看了看貨架上售罄一空的雨傘,抓起櫃子裏自己用的那把雨傘追了出去。
外面雨非常大,風聲鶴唳,耳邊隻能聽見風的嘶吼尖叫聲,仿佛女人的叫聲。
秦遇緊緊的抓住傘柄,雨太大了,根本不可能遮住雨水,秦遇顧不得那麽多,老遠的她看見了男人挺拔的背影在雨幕裏漸行漸遠。
秦遇抓着傘向前跑,雨水不一會将她下半身打濕完,終于,她叫住了他。
她追上前,“你還是帶把傘吧,雨太大了。”
雨水風聲混在一起,陳随其實一句話都沒聽見她說什麽,隻能感覺到她棱形的小嘴一動一動的。
她将雨傘遞給他,轉身便向回走,她不知自己爲什麽要幫助這個僅一面之緣的男人,在很久之前,她便已經在心底告訴自己,不要再因爲恻隐之心而去做任何事情。
秦遇回到超市的時候,全身已經濕透了,她去儲物間裏翻出幹衣服換上,很久之前他們便是住在這裏,那時候的左家便經營着這家超市,是家裏唯一的收入來源。
有些時候,幸福感真的不能用金錢來衡量的,曾經一無所有的時候,她心底舒服且恣意,而今擁有的越來越多,失去的卻也越來越多。
其實無所謂得到與失去,這不過是人生的一種旅程,将身上多餘的東西丢掉,去換取自己認爲有利的。
雨仍舊沒有一絲要停下來的征兆,天空的雲層壓的很低,随着夜晚的來臨,雨勢漸有減小,秦遇還在思考今晚是否回家。
不大的小超市裏此刻顯得過分的悄寂,秦遇從貨架上拿了一盒餅幹拆掉随便填了下肚子,外面風聲尖銳刺耳,此刻夜深人靜,尤爲駭人。
秦遇覺得有些冷意,她将熱水器打開,熱水器咕噜噜的響聲,下一秒,突然聽見一聲不大的動靜,入目一片漆黑,居然停電了。
秦遇在心底尖叫一聲,哆嗦着摸回櫃台,摸到自己的手機,她打開手機手電筒,手機發出微弱的光芒,秦遇看着黑漆漆的房間,心裏不由發毛。
就在這時門突然開了,有一個高大的黑影向這邊走來,秦遇這下真的被吓壞了,大聲尖叫起來。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秦遇眯着眼睛,手電筒的光照在她的臉上,男人磁性的聲音問道:“你沒事吧?”
聲音有些熟,秦遇拿過手機晃了晃他的臉,她突然想起了那天在化妝間裏見到的那個男人,難怪她下午一直在想自己在哪裏有見過他,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秦遇有些尴尬的站了起來,她覺得自己方才那樣顯得太沒骨氣了,好在這個幾面之緣的男人并沒有嘲笑她,他身上穿了件風衣外套,手裏拿着手電筒,秦遇的腿抽筋,一時站不起來。
她蹲在地上,陳随皺了皺眉,“怎麽了?”
“腿抽筋。”
秦遇皺眉,雙手支撐着地闆想要站起來,雙腿隻覺無力,又一個踉跄跌坐在地上。
一雙結實有力的手臂抓住了她的手腕,肌膚想貼,她有一種被灼傷的炙熱感,血氣一下沖到臉上,她被他半拉起來坐在凳子上,秦遇揉了揉腿,這才覺得麻痛感逐漸消失。
秦遇輕聲說了句謝謝,他将手電筒放在最高的那層貨架上,問道:“電閘在哪裏?”
秦遇指了指方向,便見他快步走了過去,用手機屏幕光看了幾眼,撥拉了一下,超市裏再次恢複明亮。
一時從漆黑的環境面對明亮的燈光,秦遇被刺的眼睛睜不開來,她半眯着眼睛,覺得自己簡直是智障,這麽簡單的問題還鬧這麽大烏龍。
她用手理了理頭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謝謝你。”
他臉色不變,這個男人五官長得分外好看,有些像她很久之前喜歡的一個上世紀男明星,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塵,“來還你傘,今天下午謝謝你。”
秦遇搖頭,“算是扯平了。”
他點頭不再說話,表情透着疲憊,他用手按了按眉峰,以此緩解幾分疲倦,最近兩天他幾乎沒怎麽閉眼。
秦遇給他接了杯熱水推給他,“吃晚飯了嗎?”
他搖頭喝水。
這裏有個簡單的廚房,秦遇将超市挂上停止營業的牌匾,然後關了門,陳随跟着她進了廚房,她笑着對他說道:“正好我也沒吃飯,本來一個人不想動手的,但兩個人就合适。”
陳随看了看她,沒有拒絕這個提議,秦遇将鍋添水架上,等水開後下面和青菜,又打了兩個荷包蛋。
霎時,香味撲鼻,這裏隻有簡單的調味品,自從搬家後,這裏的廚房基本處于半閑置的狀态,隻有何念芬有時候嫌麻煩回家吃飯,便在這裏湊合一頓。
這個超市是左執的父親生前開的,幾年前他外出進貨的時候,發生了車禍,如今還躺在病床上毫無聲息,也就是俗稱的植物人,他出事以後,何念芬仍舊舍不得關掉這裏,就好像一個精神寄托。
不一會,兩碗青菜雞蛋面便出鍋了,秦遇端了一碗遞給他,她喜歡吃辣椒,向來無辣不歡,這在一個喜好清淡口味的城市,有些太過怪異。
陳随擡頭看她,将一勺紅滾滾的辣椒油放進碗裏,他挑眉,“你喜歡吃辣?”
秦遇點了點頭,不知道爲何,她一直以來不願意說的話,竟然面對一個陌生男人而能做到坦然。
她挑了一根面條,“我小時候在市長大的,吃慣了。”
兩人不再說話,面前的男人動作十分斯文有禮,吃東西沒發出一點聲音,看的出來家教甚好,雖然她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不知道他是一個怎樣的人,經曆着怎樣的人生,但她知道,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但是,這個世界上緣分有時候真的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明明從前是兩條平行線,毫無交集可能的兩個人,有一天,竟然會因爲一件毫不起眼的小事而有了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