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話時語氣很平靜,但具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讓那些人一個個都不敢再交頭接耳,帶着幾分說不出來的恭謹看着這個不知名的道士。
在很多雙眼睛注視下的她絲毫沒有一點點的不自在和彷徨,從錢袋裏摸出來三個銅闆,金色的銅闆被她一下子抛起來,相互撞擊在一處,金屬的撞擊聲在空氣中傳播着。
這個聲音十分清脆悅耳,還記得阿凡提的故事裏也有錢币相互撞擊的情節,她想到這裏時微微一笑,把銅錢放回錢袋裏,接着搖了一下,銅錢的撞擊聲更加多。
這下子那些孩子和他們身後的大人們眼睛都亮了,因爲他們發現真的是銅錢。看到這一幕時淩霄不由想要笑起來,對于這些人來說這種錢簡直就是白給的,有種天上掉餡餅的感覺。
他們和清高的人不一樣,錢财對他們來說很重要。鄉下人很少有機會拿到真金白銀,基本上天天在地裏幹活,哪裏有錢?也就是莊稼收獲後換上一些錢,又要交稅,又要花用,錢根本不夠用,不得不趁着冬天外出掙點外快。
由此可見鄉下的孩子很少有機會能夠拿到現錢,能夠吃到一塊糖也都是過年時候,壓歲錢給了一文後就被收回去, 在過年能夠碰一下就算是幸福。
大部分鄉下的孩子們手裏就算是有一文錢, 也是很不錯的事情,算是家裏比較富裕的人家才有,而現在有三文錢,真的是不錯。
有了這三文錢的話, 要是到了鎮子裏說不定能夠買點東西。就算是不去鎮子裏, 要是有貨郎到鄉下的話,也可以買帶自己最愛的東西, 尤其是麥芽糖, 想到這裏的他們一個個都流出來口水。
這三文錢還不需要他們做什麽體力活,僅僅要聽主家人的話就行, 他們自然十分樂意聽從富貴的話, 他們一個個努力表現,唯恐自己因爲不聽話被剔除出來。
因爲這時候大家基本不需要下地幹活,那些孩子們的家人都跟着過來, 此刻外面的大門站滿了村子裏的人,一個個都是帶着幾分好奇看着。
願意過來的人大都是比較膽大的人,更多是帶着看熱鬧,看看到底有什麽事情發生,因爲小村子裏沒有什麽娛樂活動。
鄉下的人一般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生活着,每一年都要春種秋收,除了冬天基本上天天要下地幹活, 有人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去縣城幾趟,生活中一成不變的居多。
這樣的日子很是平淡, 造成有些人比較不怎麽和外界聯系,這裏的人還好些, 要是居住在深山裏,真的會有人一輩子并不會外出,就在大山深處出生死亡。
不過這個村子裏的人多多少少還是會和外面的人有些交流, 七老夫人還是對這裏的佃戶不錯, 因此這裏的人還算是這附近日子最好的鄉人。
之前一直沒有讓他們到這個小院來, 村裏的人多少有些好奇心, 但也不敢輕易過來。這是第一次遇到小院的人讓他們過來,因此喜歡熱鬧的人都趁機想要來看看。
要知道這個小院是莊子主人的房子,作爲佃戶們還是十分感覺這位老夫人, 因爲她收的租子屬于最低的那種, 這種情況下他們能夠活得好一些。
他們一般也不敢去小院, 要是不小心得罪主家的話, 會讓他們自己吃苦頭, 這一次難得有機會看到孩子們去小院, 他們自然想着順便看看。
隻是在看到淩霄後他們就隻敢遠觀,而不敢往前, 因爲這種氣度的人不是他們這些庶民所能接觸到的,有些感覺緊張。
可等到淩霄說發錢時, 那些圍觀的人一個個眼睛也跟着發亮起來, 因爲他們也想要賺三文錢,作爲一個鄉下人, 真的感覺很難掙到錢。
淩霄想了一下,打算等會讓大人試試。因爲第一批的實驗者都是孩子, 而孩子們本身就有些搞不清楚,數據不怎麽太準。
但已經讓孩子們進來,還給他們許諾了三文錢,要是現在把他們弄走的話, 有可能出事, 算了!也就是一些小錢而已。
現在先試試小孩子的情況, 她看着那些穿着十分破爛衣服的孩子們,因爲家裏的錢财不夠多的緣故,往往是老大穿的小了,就給下面的孩子穿,直到實在是破爛,又會變成鞋底,不能;浪費一點點的東西。
這些小孩子穿着粗布做的衣服,就算是有些補丁,但還算是整潔,相比而言七老夫人莊子裏的佃戶們還算是過的不錯。但的确是生活質量不怎麽樣,哎!難啊!
據說别的農戶家裏更加貧瘠, 因爲土地的賦稅太重, 除了這個外還要擔負着勞役和兵役,除了這些外還要小心得重病,一個問題出來就會導緻農戶們走投無路。
即使如此他們十分勤勞, 但依舊是勉強能夠糊口,因爲官老爺們爲了自己的利益,一次次逃避繳納稅金,那麽國庫的銀子從那裏來?往往就是再多多壓榨小土地擁有者、小手工業者。
這也是爲什麽淩霄從東林黨的路人粉變成黑的原因,以東林黨爲代表的官老爺們已經脫離了社會最底層,心心念念想着怎麽樣自己和同夥發家緻富。而對其他人來說就是無比的貪婪,一心想着怎麽壓榨更多的錢财出來,恨不得石頭裏榨出油來。
想到這裏的她看着眼前這些孩子們,他們的後代子孫們會不會死在異族者的鐵蹄之下?很有可能,她一時間沒有說話,微微有些走神。
好在她很快就回過神來,笑眯眯地看着幾個人,那些孩子一個個十分聽話,把他們一個個都安排好,坐在一個個小凳子上等着。
兩個凳子之間有一定的距離,又不太遠,走上兩步路就可以到,之所以有距離就是想讓他們彼此無法直接聽到耳語。
這些小孩子們一個個都老老實實坐在那裏,要知道淩霄的氣場太過強大,他們一個個都乖巧如同小貓咪,十分緊張坐在那裏,不敢動一下。
淩霄感覺這些孩子實在是老實,要是在現代社會那些孩子們一個個活潑好動,要是讓他們坐在那裏隻怕要問理由,但這裏的孩子隻會乖乖聽話,各有優缺點,她也沒有說什麽。
就給七老夫人說:“好了,七老夫人,一會讓富貴給最前面的一個小孩子說一句話,然後讓他們一個傳一個,等到最後咱們看看富貴說了什麽,而孩子們最後說了什麽。”
七老夫人心裏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這還能說什麽?這不就是傳話?富貴說什麽,孩子們自然說什麽。但她是十分聰明的人,就沒有說出來反對意見。
淩霄走到第一個孩子那裏說:“一會富貴要給你說一句話,你記住後就要把這句話悄悄傳給他。不能讓其他人知道。知道我的意思嗎?”
她手指指向第二個坐在那裏的孩子,坐在最前面地這個孩子大約有十歲左右,還算是家境不錯的人家,穿的好一些,坐在凳子上的他聽懂了淩霄的話,點點頭。
淩霄就走到第二個孩子那裏,“等會他說的話,你要傳個這邊的人。”她先是指第一個孩子,然後再指指第三個孩子。
以此類推後的她給所有參加實驗的孩子們都說了一遍後開始實驗,七老夫人有些好笑,但也感覺出來淩霄很認真做這件事。她也覺得有必要認真對待,因爲感覺孩子們還小,就讓富貴說了一句最容易記住的話。
富貴雖然不明白淩霄的爲什麽這麽做,但還是走到最前面的孩子那裏,淩霄告訴他:“說話時不要大聲,就悄悄給小孩子說就是,讓他一個人聽到就是,最多說兩遍。”
富貴點頭後就彎腰在第一個小孩子耳邊說了一句話,說了兩遍。小孩子十分緊張,兩隻手扯着自己的衣服,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
淩霄輕輕一拉小孩子,小孩子有些迷惑地看着淩霄,就見淩霄指指第二個小孩子,第一個小孩子明白過來,走到第二個孩子那裏,在他的耳邊輕輕說了句話。
跟着第二個孩子也明白了,就站起來後把話傳給第三個孩子,一個個傳過去,在這個過程中淩霄發現有孩子不知道該怎麽做,就走過去拉起他把消息傳給後面的一個人。
就這樣費了一段時間終于把事情搞定,七老夫人帶着幾分好奇把第一個孩子和最後一個孩子叫過來,把他們剛才聽到的話記下來。
另外還讓富貴說了一下自己說的話,跟着七老夫人就發現一個問題,說的話在傳述的過程中被篡改了,改的是稀裏糊塗,第一個孩子和最後一個孩子說的話根本不是一碼事。
?????老夫人一臉的懵逼,這可是當着她的面說的,結果竟然是這樣,最後的結果完全和自己想的不一樣,怎麽會這樣?
淩霄取出來幾貫錢,給每個參加的孩子都給了三個銅闆。孩子們都十分高興,這是他們第一次拿到三文錢,之前能夠拿到一文錢就不錯,都小心翼翼放好自己的三文錢。
看到三文錢的大人們一個個都是十分羨慕,還有家長直接要走孩子們的錢,說是替他們攢着,隻怕孩子們長大後也不見得拿到。
有孩子是自己拿着錢,因爲家裏的情況還不錯,家長們也沒有想要替他們拿着,外面站着的人一個個都想要自己試試,因此他們都看着淩霄。
淩霄原本也想要多做幾次,這樣子就可以拿到更标準的情況,就說:“剛才隻是一組,數據不一定很準,既然如此就多做幾組。”
七老夫人不知道淩霄做這個實驗的含義,但還是答應了,因此又做了好幾組,結果發現的确是在傳話的過程中人們自覺不自覺地篡改原本說過的話。
在七老夫人琢磨着怎麽一回事時,淩霄把錢發給那些人後就把他們打發走,這些人都是七老夫人的佃戶,自然十分聽話的走人。
而淩霄則和回過神的七老夫人一起回到大廳裏,陳六郎和四平兩個人剛才就在房間裏看着情況,但他們也是有些疑惑。
“七老夫人,你應該知道我所要表達的意思吧?”淩霄問,她轉頭看向七老夫人,卻發現此刻的老太太還是有些迷糊,而其他人包括陳六爺也是一臉的迷糊。
淩霄想起來這些是純正的古人,還是那種不怎麽想多的人,也沒有經曆過類似的情況,又不是那些官場上的人精,自然沒有看出來自己的想法。
就說:“剛才我想要演示給你們是傳話的過程,你們也看出來,一開始的消息和最後得到消息是天差地别。也就是說如果富貴說的是想要往東去,但最終的結果是往西而去。”
七老夫人慢慢思索着淩霄的話,她倒是明白了一個道理:以後不能輕易讓人傳話,因爲有時候傳話根本就是差着十萬八千裏。
陳六爺此刻終于明白淩霄做那個實驗的用意,但還是不知道爲什麽淩霄要帶着人做這個試驗,淩霄想要讓他們從中了解什麽?他和四平相視一眼後微微搖頭,示意自己不知道。
淩霄坐下後環視了一下好幾個人,然後說:“其實做這個實驗,就是想要告訴你們,消息傳遞方面很重要,一個不好就會在傳遞消息時出問題。”
幾個人點頭,這一點上他們還是能夠理解的,但不明白和陳六郎有什麽關系,但有人仿佛有些明白是怎麽一回事。
淩霄接着說:“咱們想要做什麽動作,也是有地方發出消息,就比如說我想喝水,就會走過去拿起茶杯,然後開始喝。是吧?”
說到這裏時她停頓下來,必須确保對方能夠聽懂自己的話,沒法說這是大腦發出指令,然後通過神經把指令傳輸到各個身體位置,而後就有了動作。
可惜現在是古代社會,醫學還沒有更多了解人體的奧秘,大腦作爲人類最重要的器官,是最需要保護,大家還在以爲是心想,所以很多事情還是不怎麽能夠提出來。
因此淩霄解釋時要含糊一些專業的醫學術語,努力想要表述清楚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讓七老夫人他們都能夠聽懂。
而七老夫人姐弟和富貴他們幾個人,一開始不明白對方到底是什麽意思,經過淩霄的一番解釋,才發現有些明白是什麽意思,看着他們兩人有所悟的樣子,淩霄十分高興。
淩霄再一次說:“看樣子你們大概是明白怎麽一回事,那麽這個消息在傳送出去後就會有不同的情況發生。
當然這個過程中大部分消息都是傳輸正常,但有時候某些消息在傳輸過程中出現了偏差,就如同剛才你們看到的那些一樣。”
此刻的他們才恍然大悟,原來剛才所看的是這個樣子,而他們真的沒有想到淩霄會用這個方式告訴他們一個可能。
“你們明白了嗎?之所以沒有說中邪、見詭,是因爲這世上就沒有什麽詭,完全是因爲生病導緻傳輸消息時出現了問題。
也就是說指令時讓你去拿,但傳輸過去就變了,變成讓你放開自己的手,你自己的手竟然變得自己無法掌控。
一般遇到這種情況,大家都會驚慌失措,大概沒有人會認爲自己身體生病了,更有可能以爲自己遇到詭上身,自己就把自己吓死。”此刻的淩霄在心裏念叨着這種病症的名稱:異手症。
陳六爺聽清楚後一下子熱淚盈眶,根本不是什麽詭,要知道當初那些兒孫看着自己時就如同看到惡詭!恨不得找個人把他這個惡詭收了。
其實那裏有什麽惡詭,是自己吓唬自己,他們就讓自己活不下去。可他隻是生病了,在傳輸的過程中出現了問題,以至于最後看上去如同見詭一樣!
想到這裏的他再也忍不住,一顆淚滴滾落下來。這段時間裏他遭遇了太多的人間冷暖,也見識到了某些人的嘴臉,有些時候再回過頭看看,沒有必要爲了那些人和事情傷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