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到底算個什麽事啊?!
男孩似乎是見她面帶苦色,又怯生生道:“姐姐别擔心,我就在這裏住一小段時間,等我哥哥來接我,我就走。”
“哥哥?”
“我哥哥在遠方,過段時間就會來接我。”
“你住在我這裏,你哥哥會找得到你?”
“我打電話給我哥哥就可以了。”
雖然被他弄得一頭霧水,但蕭楚還是選擇相信了他的話。她拿出手機,讓他打給他哥哥。
這個叫阿景的小鬼,神色古怪得看着她,撥了一個号碼出去,那邊很快傳出一個男聲。
“哥哥,我是阿景。我現在住在一個姐姐家,等你來接我。”
蕭楚豎起耳朵,聽到那邊模模糊糊的聲音傳來:“好的,阿景,哥哥忙完這段時間,就來接你,替我謝謝姐姐。”
蕭楚本來想搶過手機,和那邊的人進行一場大人之間的對話,不料,還沒到手裏,阿景已經把電話挂掉。
“姐姐,我沒有騙你。”阿景神色無辜地将電話交給她,“我哥哥很忙,不然也不會讓我一個人在外面。”
雖然蕭楚覺得哪裏都不太對勁,但看着他無辜單純的眼神,她又不好懷疑這樣一個六歲的孩子。權當他就是一個父母離世,哥哥身在遠方的孩子。
“好吧,你住在我這裏可以,但是你不能搗亂。”
阿景用力點頭。
于是,蕭楚就這樣莫名其妙收留了一個六歲的小男孩。
好在這個小孩,和她平日見到過的熊孩子,不太一樣,不吵不鬧,給他飯,他就老老實實吃,給他買了衣服,就老老實實自己躲在廁所穿上。
後來蕭楚在阿景脖子上看到一枚精巧的琥珀色玉墜,下端很尖銳,想來就是那天晚上劃破她手指的真兇。她覺得一個小孩戴着這樣一枚兇器,委實有點不安全,建議他脫下來好好收着,但阿景牢牢捂着那玉墜,怎麽都不幹,還一臉奇怪地看着她。
蕭楚想,這估摸着是他家的什麽家傳寶貝,意義重大,隻能作罷。
雨水淅淅瀝瀝平平淡淡下了兩天,沒有再刮大風打驚雷,就是南方城市春夏交際,最普通的雨天。
收留一個來曆不明的陌生小孩,已經是蕭楚活了這麽多年,幹得最離奇出格的一件事。她做人做事向來還算謹慎,雖然覺得阿景有些古怪,但一個小孩子不至于有多大危害性。
不過看多了網上報紙上報道的那些利用小孩犯罪的案件,她也不敢留着阿景一個人在她家中,以免發生什麽引狼入室的事,雖然她家裏也沒什麽太值得惦記的貴重财物。
于是周一上班,蕭楚帶着阿景一塊出門,将她放在公司大廈一樓的咖啡廳,她和咖啡廳的老闆娘有些交情,隻說是親戚家的孩子,在自家暫住,讓她幫忙看着一下。
哪知半天下來,她午休去看情況時,老闆娘對阿景贊不絕口,說他又乖又懂事,除了不愛說話,簡直是太讓人喜歡。
于是接下來的每個工作日,蕭楚便安安心心地将阿景送去咖啡店,午休的時候看他一回,下了班再接他,載着她回家。
一晃十天過去,蕭楚和阿景已經熟悉得好像真的一家人。不得不說,這個小孩确實懂事,雖然不太說話,但蕭楚做家務事,他還會邁着他的小短腿幫忙。
蕭楚有時候想,要是自己真有這麽一個懂事的弟弟或者孩子,似乎也不錯。
唯一讓她有點糟心的是,阿景臉色一直蒼白,像是重病一樣,但是問他有哪裏不舒服沒有?他又抿嘴搖頭。想帶他去醫院檢查,他也是死都不去,估摸着跟很多小孩一樣怕打針。
最後蕭楚隻能放棄,想着可能是營養不良。
天氣好不容易晴了一個多星期,蕭楚周五下班,牽着阿景的手,去了超市買了一大堆食材,準備好好做一頓豐盛晚餐,給家裏這位小朋友補補身體。
一頓晚餐,一大一小,吃得都極爲滿足。
吃飽喝足的蕭楚,不願再動,打發阿景小朋友去收拾洗碗。他從善如流地照辦,櫥櫃洗碗台太高夠不着,他還機智地搬了把椅子墊着。
蕭楚看着這滑稽的場景,哈哈大笑。
她窩在晚上被阿景占領多日的沙發上,百無聊賴地打開電視,正是本地新聞結束後的天氣預報。
“預計今晚淩晨有大到暴雨,并有雷電黃色預警……”
砰……
一聲脆響從廚房傳來。
蕭楚吓了一跳,趕緊扔下遙控器,起身去看情況。原來是阿景打破了一隻湯碗,隻見他從椅子上跳下來,蹲在地上,抖着手拾掇。
“哎呀!”蕭楚趕緊上前,将他拉開,“小心點,别弄到手了,我果然是太殘忍了了,竟然讓一個六歲的小孩洗碗。阿景,你去客廳玩吧,這裏交給我就行。”
阿景讷讷地哦了一聲,邁着小步子去了客廳的沙發。
“姐姐,剛剛天氣預報是說今晚有雷電嗎?”
“是啊!”蕭楚邊收拾地闆邊漫不經心道,“阿景難不成怕打雷?”
“不是。”
3、雷雨過後,失蹤。
也許是當了十幾天臨時家長,蕭楚的母性似乎被激發了點出來。
阿景洗漱完畢,早早躺在他的專屬小床,也就是沙發上時,她還體貼地爲他理了理被子,捏着他俏生生的臉道:“阿景好好睡,如果待會打雷怕的話,别忘了叫姐姐。”
“好的。”小男孩乖巧的點頭,一雙烏沉沉的眼睛看着她,純淨但毫無稚氣。
蕭楚當然不會太注意一個小孩子的眼神,看到他閉上眼睛,就輕輕松松回了自己房間。
轟隆!
蕭楚被窗外的驚雷吵醒。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向黑漆漆的窗外。
片刻之後,電閃雷鳴再次淩空響起,劃過烏沉沉的天空。而就在那光亮閃過的一刻,蕭楚竟然看到一道黑影,從窗外飛掠而過,還隐約伴着某種獸鳴。
蕭楚一個激靈,從床上彈起來,窗外已經恢複黑暗和平靜,隻有呼呼的風聲和淅瀝的雨聲。
她揉揉頭發,随手拿起床邊的手機一看,半夜一點多。正決定倒頭再睡時,她忽然又想起外面小廳的阿景,頓了片刻,蕭楚下床,汲拉着拖鞋,借着手機的光芒,走出卧室。
怕吵醒小朋友,她蹑手蹑腳,沒有開燈。
隻是剛走入客廳,便覺得一陣涼風吹過,她咦了一聲,低聲嘟囔:“難道忘了關窗?”
想着,便挪到窗戶邊,果然見打開着,還有雨絲涼涼的飄進來。
她趕緊把窗關好,剛轉身時,又一道雷電轟隆一聲,将她吓了一跳。
但更讓她心髒提起來的是,剛剛那閃電,将客廳照亮了一瞬,她的眼神就落在沙發上,而沙發上竟然沒有人。
本來還不算完全清醒的蕭楚,這時算是徹底清醒,她快步走到電燈開關處,啪的一聲打開客廳的燈。
沙發上,果然不見人影,隻剩那條薄薄的夏被。
“阿景??”蕭楚心髒撲通撲通地跳,不自覺提高嗓子叫喚。
可是……沒有人應她。
“阿景?”
她再叫了一聲,安靜的房間裏仍舊沒有回應。
蕭楚的房子不大,她快速檢查了廁所和廚房,确确實實沒有小朋友的影子。
她又去擰客廳的大門,更讓她疑惑的是,門仍舊是從内反鎖的狀态,顯然不可能有人這裏出去。
蕭楚腦子忽然有一瞬間的空白,直到窗外又一道雷電響起,她打了個哆嗦,恢複神思,又開始叫阿景的名字。
“阿景,你快出來,别跟姐姐開玩笑了!”蕭楚的聲音在不知不覺中已經發緊。
她再次去廚房衛生間她的卧室掃了一遍,包括衣櫃床底窗台,但是完全沒有那個她已經熟悉的小小身影。
“你再不出來,我要生氣了!”
這是一個不太高明的自我安慰法,雖然才相處十幾天,但蕭楚知道阿景是内斂老實的小孩,不可能跟她玩躲貓貓的玩笑。
她再次走到窗前,拉開玻璃窗,涼涼的雨絲飄進來,撲在她的臉上,但外面是二十二層高空的雨夜,除了雨點,就是空寂的黑暗。
蕭楚的心髒一點一點收緊,她腦子嗡嗡響了許久,忽然像是想到什麽,打了個激靈,迅速關上窗,又急匆匆找出手電,急匆匆開門跑出去。
蕭楚打着電筒,冒着雨,繞着公寓樓下,仔仔細細找了兩圈,除了一隻忽然蹿出來的野貓,将她快吓破了膽,再沒見到其他活物。
當然,也包括死物。
阿景失蹤了。
蕭楚不得不下了這個結論。
當然,對于一個來曆不明的陌生小孩,從她這個收留者家中失蹤,并不是什麽天大的事情。天大的事情是,阿景的失蹤,對蕭楚來說,實在是過于蹊跷。
他不可能是從客廳大門離開,唯一的可能是那扇沒有關掉的窗戶,但她住在二十二樓,一個六歲的小孩,除非是小蜘蛛人,大概才能說得過去。所以說,這唯一的可能也隻是不可能。
蕭楚一夜沒睡。
與其說她是受驚吓過度,不如說是匪夷所思驚奇過度。
她想了一夜,越想越覺得不對,越覺得不對,就越還是懷疑自己。如果不是她家裏還留着兩套,她買給阿景的衣服,她甯可不相信這發生的一切。
因爲,這一切實在讓人不可置信。
天空一亮,她就打開電視和網絡,看有沒有哪裏有走失的小孩。尋人啓事倒是看到了幾張,但真的就是走失的小孩,和阿景沒有半點關系。
在冷靜之後,蕭楚不由得開始從頭懷疑起來,雨夜遇到獨自在街頭遊蕩的小孩,拔掉針頭躲進她車内的小孩,賴在他家裏等哥哥的小孩。
這所有的一切,着實不像是一個隻有六歲的孩子,能做出的事情。
蕭楚本來打算報警,可礙于她對這個小孩除了連姓都沒有的一個名字,就毫無所知。就算去報警,肯定也沒人理她。
正當她混亂至極時,忽然想起,阿景當時用手機撥過他哥哥的電話号碼。
她沒有删通話記錄的習慣,扒拉出十幾天前的電話,卻發覺并沒有那個電話的記錄。
于是那剛剛升起的一簇火苗,又生生熄滅了下去。
蕭楚不得不接受一個現實,她撿回了一個來曆不明的小孩,然後這個小孩,用超自然現象的方法忽然失蹤了。
一連幾天,蕭楚都處于神情恍惚的狀态。好幾次工作都差點出錯,連上司都罵她是不是撞鬼了?
可不是,那麽蹊跷的事情,跟撞鬼了有什麽區别?
蕭楚覺得自己還能正常生活,正常上班,已經實屬難得。
當然,除了阿景的蹊跷失蹤,蕭楚其實跟擔心的是他一個小孩現在流落在哪裏?過得怎麽樣?一個六歲無父無母的小孩,如果遇到壞人怎麽辦?
可擔心完畢,又覺得實在沒有必要,因爲連她自己都開始懷疑,阿景其實不過是自己的一場臆想,因爲隻有這個解釋,才稍稍讓她覺得合情合理。
甚至連她打電話咨詢心理醫生,那頭聽了她的叙述,很認真地告訴她,她的情況,可能是因爲短暫的臆想症。
隻不過,對方這樣一說,蕭楚又覺得人家是在放屁,她腦子明明就很清楚,過去二十幾年,精神狀态再正常不過,連抑郁症這種都市常見的心理病,也沒有光顧過她。
可顯然,蕭楚說服不了自己。因爲接下來的幾天,她又有了其他類似臆想症的狀況,比如說上班下班,總覺得身後有人跟着。
她一個普普通通的上班族,不算美貌如花,也沒有家财萬貫,哪裏值得誰惦記上玩跟蹤。所以她隻能勉強懷疑是自己的臆想。
短短時間,蕭楚從一個身心健康的單身年輕女性,變成了一個疑神疑鬼繼續求助心理醫生的問題女人。
這麽恍恍惚惚熬了一個星期,周五拖拖拉拉做完工作,蕭楚下到地下停車場取車時,停車場已經隻剩稀稀拉拉的幾輛車,整個光線昏暗的地下,空空蕩蕩,她高跟鞋的聲音,顯得特别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