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鬟則吓得從另一邊跑了。
伶俜默默歎了口氣,慢慢轉身,看到宋銘手指間轉着一支竹笛,一派風流地走出來,臉上還十分坦然,看到是個小姑娘,就更加不以爲意了。
宋銘對這小姑娘有點印象,先前子花園裏,他記得她坐在濟甯侯側室甯氏身邊,于是随口問道:“你是濟甯侯府的人?甯姨娘是你什麽人?”
伶俜恭恭敬敬跟他行了個禮:“回四殿下,是我姨母。”
“姨母?”宋銘思忖了片刻,似是想起什麽似地道:“你是沈鳴的小媳婦兒?”
什麽叫小媳婦兒?伶俜心中腹诽,面上卻淡定回道:“是。”
宋銘笑了笑:“你剛剛看到了什麽?”
伶俜搖頭:“什麽都沒看到。”
宋銘大笑:“你明明就看到我和王府丫鬟私會,有什麽不敢說的,反正這也不是什麽稀奇事兒。”
伶俜心道你不要臉,人家大丫鬟說不定還要臉呢!
但她還是咧嘴笑得一臉無邪:“我真的什麽都沒看到。”
宋銘笑着揮揮手,顯然并不在意這事被發現,又不緊不慢走近她,手中繼續轉着那根竹,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小姑娘,一臉壞笑地啧啧兩聲:“聽說世子爺娶了個小媳婦兒,還真是小呢!難怪他不要我給他的那本珍藏寶貝,原來是根本就用不上。”
伶俜腦子裏浮現那日地上的春宮冊子,不免又将這人腹诽了幾遍。
好在宋銘并沒繼續打趣她,隻挑挑眉道:“我這些日子沒閑工夫去堵他,你幫我傳個話,讓他來找我,就說要是不來,他要的東西就别想了。”
他長得實在太好,如玉的面頰看起來竟有那麽一點點天真無邪,但仔細一看又像是帶着幾分邪氣。伶俜對着這麽個不同尋常的少年,又想着不出意外,日後還是九五之尊,難免有些混亂,半響不知該不該應下他的話。
宋銘看着她愣愣的不說話,嗤了一聲:“沈鳴那死和尚精得跟什麽似的,怎麽找了個小媳婦兒傻不愣登?讓你傳個話别是記不住吧?”
聽他編排沈鳴,伶俜就有點不樂意了,正要找個話反诘,身後遊廊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着沈錦的聲音響起:“十一,不是讓你别亂跑麽?”
伶俜轉頭一看,隻見表姐急急朝這邊跑來,也不知道是跑得太急,還是和她後面跟來的趙梁棟幹了什麽壞事,雙頰跟抹了兩片紅霞一樣。
她走過來,将伶俜攬在身後:“四殿下,你别欺負我表妹!”
宋梁棟從後面趕來附和:“謹言,你作何欺負表妹?”
宋銘一副怕了兩人的樣子,笑道:“绫羅姐姐,你把我當什麽人了,我是喜歡欺負女人,但從來不欺負小孩。”說罷,朝沈錦抛了個媚眼,“要欺負也隻欺負姐姐這樣的美人兒!”
沈錦惱火地呸了一聲。
宋梁棟則直接跳起來就要揍他。
宋銘趕緊抱着頭退後兩步,向堂兄讨饒道:“英才哥,我說笑而已,你這麽認真作何?我欺負誰也不敢欺負绫羅姐姐啊?”
宋梁棟剛剛收手,卻聽他繼續嘿嘿笑道:“京城勳貴圈誰不知道濟甯侯府的大小姐,就是個飛揚跋扈的惡婆娘。”
然後不出意外地被宋梁棟給暴揍了一頓。
沈錦在一旁哈哈大笑,連伶俜也忍不住笑出聲。
宋銘從地上爬起來,漂亮的發髻歪在一邊,額前的頭發散落下來,美玉般的臉看起來狼狽了幾分,不過他顯然不以爲然,繼續找死般道:“宋英才,你這媳婦兒還沒進門就這麽護着,往後進了門,還不得被吃得死死的,我都替你丢人。”
自是又被宋梁棟踹了一腳。
宋梁棟踹完他,退到沈錦旁邊,憨笑道:“你别聽謹言胡說八道!”
沈錦笑得花枝亂顫,看了看周圍,沒見着宋銘的貼身侍衛,了然般啧啧兩聲:“四殿下,你這又是勾了王府裏哪個丫鬟在這裏私會吧?你就不能行行好?外面勾欄瓦肆多得是姑娘,别總害良家姑娘成麽?”
宋銘嗤了一聲,朝她和宋梁棟打量了一眼:“别說的你們兩個剛剛不是去私會了一般。”
沈錦臉色大變,宋梁棟又要上前去揍人,這回宋銘舉着笛子連連後退,一溜煙跑了,邊跑邊大聲叫:“表妹,别忘了幫我傳話。”
伶俜扶額。
沈錦咦了一聲,朝她看來:“四殿下讓你傳什麽話?”
伶俜如實道:“他讓我跟世子說去找他。”
沈錦輕嗤一聲:“也不知這位浪蕩子殿下總纏着世子作何!”又朝宋梁棟道,“陛下也不管管他這般成日胡作非爲。”
宋梁棟搖搖頭:“皇上倒是想管,但是太後總護着,如今他開的胭脂鋪子都從京師開到了應天府了。”
沈錦笑道:“反正他也禍害不了多久,再過兩年,他就得離京就藩了。”
宋梁棟點頭,雖然自小一起長大,但他有時候也真是煩自己這個堂弟,這位美人堂弟,從小就是個下流胚子,這兩年王府裏好看的丫鬟,基本上被他勾搭過一遍,聽說皇上後宮佳麗三千,也沒少被他勾搭,就連他爹的寵妃都被他調戲過,廷仗了幾回,屁股都被打開了花,然而仍舊死性不改,他的皇上爹也就懶得再管。
宋銘是秦王,他的藩地在西北,皇上當初的用意大概也很明顯,就是想把這個兒子發配得遠遠的,眼不見爲淨。
但是伶俜記得,宋銘就藩不過一年多,就因爲太後年邁思念孫子,被召回來盡孝了。
按本朝律例,藩王就藩後,除非是皇上下召,否則絕不能随意回京。雖然讓皇上下召的方法有很多種,但隻要藩王回京長住,肯定會讓人聯想到奪嫡。然而上輩子,宋銘回京的那些年,卻從未有人将他和奪嫡聯系起來。
沒有人會去相信一個不學無術縱情聲色的皇子有奪嫡野心,就算有那份野心,肯定也沒有那個本事。
伶俜後來想過,是不是正是因爲這樣,宋銘才騙過了所有人,因爲沒有人對他這個纨绔子設防,要上位自是事半功倍。
隻是她想到如今的宋銘,實在覺得他的纨绔是實打實不摻半點水分的,她不相信一個十來歲纨绔名聲就已經在外的人,一切都是假裝來的。她相信宋銘也沒那個心機和本事。
難不成真的是因爲後來有了沈鳴這個驚才絕豔的幫手,他才走上奪嫡之路?
……
趁着榮王妃的壽辰,兩位母親将一對兒女的婚事商定了下來,訂的是四月暮春。具體日子當然還得按着請期儀程再确定。
離成親還有幾個月,一切都能充足準備,爲得就是辦得風光體面,兩家對此都很滿意,包括了當事人沈錦。唯有宋梁棟對父母提出過小小的反對意見,在離京前他已經讓父母下了聘,就等着他回來請期迎親。在遼東大營受苦受累一載有餘,本來以爲一回來就能把媳婦娶回家,哪知竟然又給他拖了幾個月。
然而他的意見不重要,被王爺王妃無情駁回了。這也是他爲何趁着母親壽辰,按捺不住相思,悄悄将沈錦叫去私會的原因。
當然,對于表姐的婚事,伶俜也并沒有那麽高興。因爲表姐的成親日子,跟上輩子無甚差别,而她出事的日子,就在她大婚之日的前一個月。
對比着姨母和表姐的喜悅,這是伶俜回來後第一次真正的心事沉沉。回到侯府後,她想了想,去了後山下的那座小别院。
此時還才剛剛到傍晚,平日裏這個時候,沈鳴常常還未回到府中。
如今對松柏院伶俜早已經熟門熟路,直接進了月洞門,不想一眼看到在院中石凳上拿着書卷的沈鳴。
伶俜這才想起,今日是他的沐休。
背對着她的沈鳴穿着一身白色直裰,一看就是姨母送他的杭綢做成的新衣,如今寒意料峭,他坐在石凳上,連見鬥篷都沒搭着,認真捧着本書卷,不到十六歲的少年,已經有了幾分儒雅溫潤氣質。
聽到院門的動靜,沈鳴慢慢轉身,冷峻淡漠的臉上浮上一絲溫柔淺笑,朝她招手喚道:“十一。”
伶俜喚了聲世子,走到他對面坐下,歪頭去看他手中的書:“看得是甚麽?”
沈鳴将書卷合上,露出發黃的封面,是一本陳舊的《周易》。
伶俜道:“我聽說四書五經最難的就是《周易》,乃大道之源,群經之首,想必很晦澀難懂。不過據說學透了,能測兇吉,窺天機。”
沈鳴笑:“那是天橋大仙的那套,信不得。”
伶俜抿抿嘴,想着自己其實正在窺着天機,隻是不知道能不能避兇吉。
她心事沉沉的模樣落在沈鳴眼裏,他放下書:“你今日不是去了榮王府麽?遇到了甚麽不高興的事?”
伶俜搖搖頭:“那倒沒有,就是知道表姐要嫁人了,有點舍不得。”
沈鳴笑:“绫羅早晚是要嫁人的,聽說她的未婚夫是榮親王嫡出的幼子,如今在任金吾左衛指揮佥事,比我不過長了兩歲。”
如今與沈錦已經熟稔,沈鳴已經像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兄長一樣,直接叫着妹妹的乳名。
伶俜笑道:“世子更有出息啊,年紀比他小跟,品級跟他卻是一樣的。”
這話一半出于恭維,一半出于真心。
沈鳴表情不以爲然:“這都是襲的職位,也不算是甚麽真本事。”
伶俜又道:“可是世子在錦衣衛的功績,我在内宅都聽說了不少呢!”
沈鳴失笑搖頭。
伶俜不動聲色地看了看他,像是想起什麽似地道:“對了,世子是不是認識四殿下?”
沈鳴笑着點頭:“我如今在錦衣衛當差,諸皇子當然是認得的。”
伶俜癟嘴,可是他明明就叫你小和尚!顯然你們不僅是這層關系。
那笑得沈鳴又繼續道:“以前我在寒山寺的時候,四殿下去蘇州遊訪,在寺裏住了一個月,我們那時就認識了。”
伶俜想了想,像是好奇問:“世子和四殿下很相熟麽?”
沈鳴不以爲意地輕笑一聲:“他那個人臉皮厚,整日鬥雞走馬,跟很多人都挺相熟的。”說完,又笑着問:“你是不是在榮王府見到了四殿下?你看到他又幹了什麽腌臜事?”
伶俜笑道:“我看到他和王府的丫鬟私會。”
她本來說私通的,但有些說不出口。
沈鳴失笑,不以爲意道:“王妃過壽,他去會人家府裏的丫鬟,也隻有這位四殿下做得出來。”
伶俜想了想,終于進入正題:“他讓我給你帶話,叫你去找他,不然就不把東西給你。”說着又試探問,“四殿下拿了你什麽重要的東西麽?”
沈鳴輕笑:“那倒沒有。他不是在做脂粉生意麽?我平日裏莳花弄草,順便研究了些提煉香露的秘方,他想要我就把方子賣給了他。他叫我給找他,是要付我錢。”
這些事情他并不覺得是什麽秘密,但也從來沒想過廣而告之,一來是父親肯定會反對,二來是牽扯到利益上,被人知道總會有些麻煩。
但是他就這樣把這不爲人知的事,告訴了面前的人。當然,他稍稍做了隐瞞,他并不是把方子賣給宋銘,而是和他合了股。他對錢财本身沒什麽興趣,但很明白錢财比人靠得住。如今他似乎看起來順風順水,卻也知道不過是假象,那些在夢中出現過的零碎片段,無不昭示着,風雨就在前方。
伶俜想起在榮王府的園子裏,宋銘給太太小姐們送的那些香露,她也得了一瓶,原來這是出自沈鳴之手。
所以其實沒有國公爺的幫襯,他也并不會拮據。
她又覺得有些好笑,不想沈鳴還有這門手藝,要是他跟宋銘一樣是個浪蕩子,不知道會哄到多少姑娘?
她故意有些驚訝地點頭:“原來四殿下給大家送的香露是你調制的?”
沈鳴站起來,對她招招手:“你跟我進來。”
伶俜好奇地跟着他走進了書房,他從案幾下的抽屜中拿出幾個小瓷瓶:“你聞聞喜歡哪個?”
伶俜低頭認認真真聞了個遍,挑出其中一瓶:“這個。”
沈鳴笑着拿過瓶子,從自己身上解下一個荷包,将那小瓶子塞進去,又彎身系在伶俜的腰間:“這個香露不用開瓶,香味會從塞子裏慢慢散出來。”
他系好直起身,看到伶俜低着頭雙手撫摸着荷包,愛不釋手的樣子,伸手在她頭上親昵地揉了一把:“要是用完了,你再來我這裏拿。”
伶俜擡頭朝他笑眯眯道:“謝謝世子。”
隻是表姐的事卻還是沒有半點頭緒。
……
雖然和榮親王府商定了沈錦和宋梁棟的大婚日子,但請期這些儀程禮俗,自是免不了。宋梁棟在榮王府是嫡出的次子,又從小頗有出息,很受父母寵愛,婚事自是王府的大事。
請期那日,王府的媒人帶上請期禮書,跟着一隊長長的人馬,攜着禮燭禮炮到了濟甯侯府,場面好不熱鬧。
沈瀚之本來很少直接打理兒女的婚事,但沈錦是侯府長女,嫁的又是榮親王府,自是十分上心。和甯氏一起招待那來送禮書的媒人,又親自分派禮餅給衆人。
大婚的日子定下來,置辦嫁妝的事就要提上了日程。
沈瀚之這日也難得歇在了甯氏的靜欣苑。這些年,兩人表面看起來是相敬如賓,實則早已經有了點相敬如冰的味道,除了飯桌上偶爾說幾句無關痛癢的家常,鮮少交談。甯氏吃齋念佛,沈瀚之多宿在安氏那邊。
但女兒大婚在即,夫妻倆自是要關起門認真商量。
沈瀚之今日心情不錯,洗漱之後,讓丫鬟溫了壺酒送來。
他抿了口酒,笑看着對面的女人。甯如岚不過三十出頭,雖然看得出一點歲月的痕迹,但五官美好,氣質端莊,仍舊如出水芙蓉。
女兒長得很像她,沈瀚之歎了口氣:“想不到一晃十幾年,绫羅都已經要出閣了。”
甯氏替他斟酒,微微笑,卻并不說話。
沈瀚之又道:“嫁妝的事,如岚你看着辦。绫羅雖然算是高嫁,但我們侯府千金也不能讓人看輕了去,你盡管置辦就是。”
甯氏笑:“這可不成。我隻得绫羅一個女兒,恨不得天上的星子都摘給她,這嫁妝若是我說了算,隻恨不得整個侯府都讓她帶去,還不得落人口實。”
沈瀚之明白她的意思,笑了笑:“你是怕置辦多了,安氏他們有意見罷。”他說完點點頭,“那行,绫羅嫁妝的事我親自來辦。”
甯氏和煦地笑:“那就有勞侯爺了。”
沈瀚之伸出手握住她放在桌面的柔荑:“說這些做甚麽,绫羅也是我的女兒。”
甯氏不動聲色收回手,淺淺笑道:“去年榮王府下聘,不僅給了兩萬銀票,光金器就擡了五大箱,也算是對這婚事上了心。”
沈瀚之點頭:“你放心,這兩萬兩銀子我會放在绫羅嫁妝裏,然後再給她添兩萬兩。四萬兩銀子嫁入王府,就算咱們绫羅是高嫁,那也嫁得有底氣,往後過日子,吃自己的用自己的,不用看婆家臉色。”
甯氏笑:“王爺王妃人都挺敦厚的,打小就喜歡绫羅,雖然绫羅是庶女,但就算空手嫁過去,我看也不見得會給绫羅臉色。況且英才不是長子,往後封了爵,肯定是要自立門戶,小兩口單獨過日子也不用怕誰給臉色。”她頓了頓,“其實我覺得這銀子多少倒是無所謂,畢竟銀子是用一個少一個,绫羅他們往後的日子還長,還不如給些其他能生錢的産業讓她帶過去,每年也有個收益。”
沈瀚之認同地點頭:“你說得是,南直隸那邊的幾十間鋪子收益都不錯,正好绫羅舅舅在浙江,平日裏也能幫忙顧着些。大興的田莊有良田百畝,雖然沒什麽大收益,但也能旱澇保收,給绫羅保個底。往後小兩口過日子,英才有爵祿和俸祿,绫羅每年有進項,咱們也能放心。”罷了又道,“不過那四萬兩銀子還是不能少的,這是咱們濟甯侯府的面子問題。”
甯氏但笑不語,又斟了杯酒給他,目光含着淺淺笑,良久之後才道:“侯爺說什麽就是什麽。這還有幾個月,我就慢慢給她置辦些家具瓷器布匹綢段什麽的,到時嫁妝怎麽着也要湊夠一百二十台。”
沈瀚之嗯了一聲:“這些瑣碎的器具就交給你,绫羅出閣那日,定要十裏紅妝。”
然後又絮絮叨叨說銀器要哪家銀樓,家具要用什麽木頭和漆料,繭綢杭綢雲錦要從哪家買,瓷器要官窯不要私窯雲雲。
沈瀚之大約很高興,難得在甯氏面前滔滔不絕,臉上泛着微醺的紅意,目光漸漸迷離。
甯氏見他真的醉了,将他扶起來送上床:“侯爺,這些事不急于一時,以後再慢慢說。”
沈瀚之躺在床上,嘴裏還在念叨着,甯如岚要離開時,他忽然将她的手捉住,放在唇邊,泛着紅光的眸子看向她:“如岚,我今兒個是真高興,咱們好久沒這般說話了。”頓了頓,又道,“這些日子我一直想着,绫羅嫁到王府,如今這身份到底不太體面,我想趕在她出嫁前,給你一個正妻的名分,绫羅也算是有個嫡女的身份。”
甯氏臉上仍挂着雲淡風輕的笑意,手卻不動聲色地抽開,溫聲道:“侯爺喝醉了,這些話還會莫再說,英才對绫羅是真心實意的,不會在意她身份。您早些睡罷,妾身去念一段經再上來。”
沈瀚之有些怅然若失,看着她轉身,試探一般低低問:“如岚,你是不是對我很失望?”
甯如岚微微愣住,片刻後才笑着低聲應道:“侯爺喝醉了。”
說完,緩緩去了屏風外的卧榻,拿起佛珠念起經文。
屏風内很快響起男人沉沉的呼吸。甯氏面色平靜,微微閉上眼睛,心中一片凄然。
十七年前的豆蔻少女,第一次見到那個溫文爾雅的白衣男子,從此芳心暗許,又恰逢家道中落,陰差陽錯入門做了妾,幸而當家主母寬厚仁慈,卻不知男人錦衣之下藏着一顆怎樣的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