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錦沈碧不過相差一歲,雖然年歲都不大,但看着也都算是亭亭玉立的少女。如今就當着先生的面這般吵了起來,别說是童玉娘皺起了眉頭,就是伶俜也覺得十分不妥,趕緊着上前勸架。
“表姐,就算镯子是碧姐姐摔的,定然也是不小心,不過一個镯子,我還有好幾個,不打緊的。”
沈錦卻是怒氣難消:“就算镯子事小,但她這樣随手就打人,像什麽話!這是侯府小姐做出得事麽?”
沈碧譏诮一笑:“你這語氣,倒是真把自己當成嫡長女了,你母親可還被父親扶正呢!”
沈錦更是惱怒:“看看這是說得什麽話!”
一旁的童玉娘冷眼見着兩位侯府小姐争吵,不由得失望搖頭,沉着臉道:“我看今日就到這裏,明日我們再繼續。”
沈錦和沈碧這才反應過來失了态,惹惱了先生,隻得有些懊惱地恭送着童玉娘出了門。
這事當日就傳到了沈瀚之耳中,好不容易請來了個譽滿京師的女先生來講學,頭一天就讓自己兩個女兒弄得大失所望,沈瀚之自是十分惱火,傍晚便讓姐妹二人去祠堂跪了一個時辰。
兩人被各自的娘領回的時候,都已經跪得叫苦不疊,怨念叢生。尤其是沈碧,回了她娘親的菡萏苑,就開始摔東西發脾氣,後來還是被安氏給了一耳光才安靜下來。
安氏一雙漂亮的鳳眼瞪着女兒:“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和沈碧起沖突。還有,你好端端地摔那姑娘的镯子作甚?”
安氏對自己女兒再了解不過,雖然在沈瀚之跟前,沈碧一直矢口否認自己摔了伶俜的镯子,但她知道定然就是她做的。女兒美貌聰慧,就是年紀小沉不住氣,又被她從小寵慣了的,驕橫任性是難免,總是鬧出一些讓她頭痛的事。
沈碧支支吾吾還想否認,安氏又道:“你知今童先生在你父親面前說了甚麽?說世子小夫人雖則年紀小,書畫上的天資卻過人,性子也溫和寬厚。你上學去的時候,我跟你說過甚麽,讓你好好在童先生面前表現,你倒好,不僅讓個在山野裏長大的小姑娘搶去了風頭,還在先生面前和沈錦吵起來。”
沈錦不甘道:“本來童先生是父親專程請來教我和沈錦的,誰曉得會冒出個鄉下丫頭。若是沒有那丫頭,童先生定然是關注我甚于沈錦的。”
安氏點了點她的額頭:“人家是堂堂正正的世子夫人。就算你父親再不喜沈鳴,人家也是世子,如今還是錦衣衛指揮佥事。沈鳴素來和府中甚少來往,那姑娘自己又有六萬兩嫁妝,礙不着咱們甚麽,你若是不喜她,不親近便是,少招惹人家,免得自己沒理。”頓了頓,又道,“沈錦那邊也是,沒占着理的時候,千萬别沖動跟她争執。沈錦是不在乎,不過是父親罰跪而已,左右已經和榮親王府訂下了親事,那宋梁棟可是榮親王嫡出的次子,如今又在遼東大營當差,等明年開春回來就能入皇上的親衛軍,至少是個四品佥事。”
沈碧嗤了一聲,語氣鄙薄道:“宋梁棟再有出息,我也不稀罕,高高壯壯跟個蠻子似的。”
安氏瞪了女兒一眼,沒好氣道:“你倒是眼光高,宋梁棟都看不上眼,難不成還想着天家的兒子。”
沈碧教母親猜中心思,有些惱羞成怒:“若我不是姨娘的女兒,配個皇子又如何?”見安氏臉色一沉,又趕緊拉着她道,“母親,我不是嫌棄你是姨娘,就是覺得府中這麽多年都沒個正室,前些日子卻聽說父親有意爲了沈錦的身份嫁到榮王府更體面些,有扶正甯氏的打算。那甯氏膝下就隻沈錦一個女兒,您好歹還爲父親生了朗哥兒,憑什麽扶正甯氏?”
安氏秀眉輕斂,沉默了片刻才道:“八字沒一撇的事兒你别聽風就是雨,你父親要真想扶正甯氏,早就這樣做了,何必等到沈錦快出嫁的時候。他心裏一直有夫人,不會輕易做這個決定的。”
沈碧好奇地眨了眨眼,小聲試探問:“父親真的心裏有夫人?那爲何有對世子這般冷淡疏離?父親也算是經緯之才,熟讀詩書,總不至于真信了那化緣僧人的話,覺得沈鳴是煞星,克死了夫人,還有所謂的邪祟之氣?”
安氏看着女兒一雙烏黑杏眼,低喝了一聲:“這還有假?你當時還在襁褓之中,自是不知發生了何事。沈鳴那時不過三歲多,母親過世之後,府中接二連三出事,他自己大病一場不消說,身邊的丫鬟婆子相繼過世,府中又走水,我們母女倆都差點被燒着,你父親押送赈災銀兩又險些被劫。幸而得了大師指點,說是沈鳴身帶邪祟之氣,克死了母親不說,還會殃及整個府中,你父親跟夫人感情深厚,聽聞此事傷心至極,這才将他送入寒山寺養着,伺候你父親一路順利,短短幾年官升幾品,還加爵封侯。”說完又點了點沈碧的額頭,“這些事兒我就同你完完整整說這一回,你父親不喜人提起,往後可不許再問。”
沈碧若有所思地點頭。
就是在這時,沈瀚之同小兒子沈朗一同走進來,口中正考着沈朗的學問。大約是小兒子對答得不錯,臉上頗有幾分欣慰的笑意。安氏忙同沈碧使了個眼色。
此時沈碧意氣用事的沖動已經消失殆盡,走上前跪在沈瀚之面前,乖巧道:“父親大人,今兒個在養心閣發生的事,是寶珠的錯。雖則是無心摔壞了小嫂嫂的镯子,但那镯子确實是因寶珠而碎掉,長姐指責是應當的,我不該同她在先生面前争吵。我已經同母親要了一隻上好的滿綠镯子,這就去靜欣苑賠不是去。”
今日兩個女兒的表現,本讓沈瀚之十分不滿,沈錦倒還在情理之中,長女向來是個潑辣的直性子,倒是這做了錯事不承認的沈碧委實讓他失望。
但到底他就這麽幾個孩子,也都是寵大的,現下看到女兒跪在地上認了錯,面色稍霁,想着也确實不是什麽大事,便揮揮手道:“你知道錯就好,趕緊去賠人家镯子去。”
沈碧嬌聲道:“謝謝爹爹。”
待女兒離去,安氏服侍着沈瀚之在太師椅坐下,讓人沏茶,又拉着沈朗道:“侯爺,你剛剛是不是在考朗哥兒,學問的事妾身也不大懂,不知朗哥兒如今學得如何?”
沈瀚之看着玉琢般的小兒子,點點頭:“朗哥兒天資過人,在同齡人中算是出類拔萃。但他将來是要做朝廷棟梁輔佐新帝的,這溫溫吞吞的性子還是要趁早磨一磨。”
沈朗默默看了眼父親,微微低下了頭。
安氏趕緊道:“朗哥兒年紀小,府中又沒有同齡的兄弟,日日跟我們這些女眷在一塊,自是内斂了些。他如今去了京師書院求學,認識多了人,時日長了,性子自然是會好的。”
沈瀚之點頭:“除了沈鳴,我就隻有朗哥兒這麽一個兒子,自是要悉心培養,讓他日後成氣候。不過我庶務繁忙,你還是要多費點心。”
安氏笑着點點頭,讓丫鬟将沈朗帶了下去,自己走到沈瀚之身後,體貼地幫她揉捏肩膀:“庶務上的事我們這些内宅婦人又不能幫侯爺分享,隻惟願侯爺再忙,也要保重身子,妾身也方才安心。”
沈瀚之閉上眼睛,伸手撫了撫那雙搭在自己肩上的柔荑,淡淡道:“放心,我還有大事未做,自是有分寸的。”
安氏好奇他口中的大事,但又知朝堂上的事不是她能多嘴的,便生生忍下來,隻做那溫柔體貼的佳人。
這廂的伶俜因着祖母送的镯子被摔,不免心疼了會兒,但最心疼的還是平白無故遭了一巴掌的青蘿。偏偏這事也不是要把沈碧扇一巴掌回來的事兒,隻得叮囑青蘿,往後遇到這種事可千萬别當面指出來,背後告訴她即可。
小青蘿也知自己是做下人的,雖然不是沈碧的丫鬟,但白日當面那樣指出來,委實有些愚蠢,聽了伶俜的囑咐,連連點頭說記住了。
小丫頭也是個心寬的,沒多久就将這事抛在了腦後。
甯氏得知外甥女的镯子被摔壞,一回來就給她送了一隻差不多的。到了晚上沈碧拿着隻滿綠的镯子來賠不是,伶俜雖然不知她爲何要摔自己的镯子,但也猜得出是肯定是故意而非無心,于是稍稍猶豫了下,又見那镯子色澤不錯,便坦坦然然收下了,這倒是讓沈碧有些意外。她本是做個樣子,沒想到這鄉下丫頭還真的就收了這镯子,镯子是滿綠的,在她娘那裏算是一枚上好的,心中不免又是一番郁卒。
隔日在養心閣上課,沈錦和沈碧知道這先生是會告狀的,都學了乖。不過第一日的印象委實太重要,童玉娘對這兩位侯府小姐并無甚好感,尤其是對那動手打下人的沈碧更是不以爲然,反倒是越發中意年紀最小的伶俜。
伶俜本不是個坐得住的人,但自己一不小心入了這大名鼎鼎先生的青眼,還真生出了幾分好學的心思。
這日下學,沈碧到底憋了一肚子的不甘心,恭送了童玉娘,便不等沈錦和伶俜,自己領着丫鬟先離了去。沈錦和伶俜慢慢在後頭,邊笑着說話邊走,剛剛出了養心閣的月洞門,就見那白牆邊站了個小少年。
沈錦咦了一聲:“朗哥兒,你怎的在這裏?”
十歲的小少年,唇紅齒白,面如傅粉,眼神烏黑清亮,着一身湖綠繭綢直裰,身上背着個灰色布書袋,顯然也是剛剛從京師書院回府。
沈朗看了眼她旁邊的伶俜,乖乖巧巧回道:“回長姐的話,今日京師書院下學得早,我就來這邊看看。”
沈錦雖然和沈碧素來不和,跟安姨娘也有過不少明争暗鬥,但因着沈朗性子溫和乖巧,對這個弟弟倒是滿心喜歡的。她走上前,在小少年白皙的臉頰上捏了把,笑道:“我聽爹爹說,你在學堂表現不錯,我家朗哥兒挺有出息的嘛,不過要是受了欺負可要跟長姐說。”
沈朗嗯了一聲,猶豫了片刻,轉身對上伶俜,喚了她一聲“小嫂嫂”,神色有些慣常的羞赧,罷了又低頭又從布包裏摸出一隻小小的木盒,遞給她:“我聽人說你的镯子被二姐摔壞了,是你祖母送給你的禮物。我們書院旁邊正好有個玉器行,我就給你買了一隻,替二姐對你賠個不是。”
伶俜愕然地接過木盒子,打開一看,果然見裏面躺着一隻碧綠的翡翠镯子。反應過來,趕緊還給他:“碧姐姐已經給了我一隻,姨母也給了我一隻新的。這镯子不知道花了你多少銀子,你明天去書院,趕緊退了罷。”
這麽一隻镯子得花掉他整年的月例銀子吧!這姐弟倆性子是不是差了太多?
沈朗卻是低着頭不接過來,伶俜隻好求救似地看向身旁的表姐。
沈錦笑了笑,将盒子接過去,拿出镯子戴在手上,喜滋滋沖着沈朗道:“既然寶珠已經賠了十一镯子,朗哥兒這個就幹脆給長姐好了,正好長姐缺個镯子。”
伶俜:“……”
對于沈錦這搶老實孩子東西的行徑,她有點無言以對。想了想,小聲提醒:“表姐,你拿了這镯子,萬一安姨娘和沈碧知道了……”
沈朗趕緊擡頭道:“我不會跟母親和二姐說的。”
沈錦朝伶俜眨眨眼睛,舉起手看了看腕間的镯子,從腰間荷包掏出一張銀票塞到沈朗手中:“這镯子花了不少銀子吧,攢的錢是不是沒多少了?這十兩銀票你先使着,若是沒了再跟長姐說。”
沈朗羞澀的面容上爬上一絲清朗的笑意,接過銀票小心翼翼塞入荷包,又同沈錦道謝,才獨自一人腳步輕快地離去。
伶俜看着那漸漸消失的背影,有些好笑地搖搖頭,随口道:“表姐,你這小弟和她親姐姐倒是大不相同。”
沈錦笑道:“朗哥兒倒是個好孩子,就是性子太溫和,也不知如今在京師學院上學,會不會被人欺負。他這性子,饒是被人欺負了,定然也是不會說的。”
伶俜笑,這個小插曲倒也沒放在心上,因着她身份特殊,在這侯府除了沈鳴和姨母表姐之外,其他人大約是不會有什麽交集的。昨晚沈碧賠她镯子,她就看得出,安氏想來也是讓沈碧不要招惹自己。
……
這日晚膳用得早,用完之後,伶俜見夕陽還挂在空中,她想起童玉娘布置的丹青作業,正好趁着太陽還未落山,去常春池畫一幅。
伶俜走在前面,小青蘿拎着筆墨紙硯走在後頭,池子周圍偶爾有府中下人來往,水上遊廊和四角亭中倒是安安靜靜,空無一人。
兩人在亭子裏的石凳坐好,伶俜攤開宣紙,青蘿挽着袖子幫她磨墨。
此時夕陽西下,因着是冬日,池中雖然無花,但枯荷被夕陽照着,倒是另有一番别緻。伶俜看着眼前景色,開始落筆。
幾筆淺淺勾勒出那池水和枯荷,卻怎麽看都覺得不甚滿意。她蹙眉想了想,忽然想起沈鳴,不由自主轉頭看了看遊廊盡頭的青石闆小徑,思忖片刻,将畫紙卷起來,輕描淡寫道:“青蘿,我畫得差不多了,你先回去罷,我去後府轉轉。”
青蘿忙收拾筆墨硯台:“表小姐,天快黑了,我跟你一起呗!”
伶俜指着石桌上的竹箱:“我就随便走走,你拎着這些麻煩。這是在府裏,你還怕我走丢了?”
說完,已經徑自起身朝水池盡頭走去。
青蘿有些茫然地看着她離去的背影,猶豫了下,還是拎着箱子朝相反的方向走了。
上了青石闆小道,折過轉角處,那座角落的别院出現在伶俜的視野裏。她已經有兩日沒見過沈鳴,不知爲何,今日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來到松柏院的月洞門口,見着裏面有些微的動靜,便輕聲喚道:“世子回來了麽?”
她話音落,沈鳴已經一聲白衣立在屋門口,歪頭朝她淺淺地笑。身長玉立的少年,在落日餘晖之下,如同立在一副畫卷當中。
伶俜心中沒來由得微微一滞,回神後趕緊走上前,脆生生道:“童先生給我們布置了丹青功課,我剛剛在常春池作了一幅畫,總覺得畫得不滿意,就想拿來讓世子指點修改一番,希望拙作明日能得到童先生的誇贊。”
沈鳴輕笑,随口道:“聽說上了這兩日課,童先生對你很是滿意。”
伶俜愕然:“你怎麽曉得?”
他雖然住在府中,卻又是遠離侯府的,根本不與府中人來往,在養心閣上課,除了童玉娘和他們三個學子,就隻有身邊幾個丫鬟,誰會告訴他這些?
沈鳴雲淡風輕道:“聽說的啊。”
聽誰說啊!不過伶俜見他也沒打算細說給自己聽,也不好追問。
沈鳴領着她在院子中的石凳坐下,因着天色已暗,福伯趕緊在院子裏掌了燈,又給兩人沏了熱茶,見沈鳴将伶俜的畫卷在石桌上展開,笑道:“世子夫人讓世子看畫,那可算是找對了人。咱們世子自小在寒山寺學習丹青,我看畫藝比宮廷畫師還厲害。”
沈鳴笑着搖搖頭,不以爲然道:“福伯,你就少誇我了!”
伶俜倒是很認真,起身站在他旁邊:“世子,那你看看我這幅畫要怎麽修改?”
沈鳴目光在那簡單的畫作上掃了一眼,不緊不慢開口:“萬物皆有靈,丹青之術講究的不是畫形,而是畫魂。”
見伶俜擡頭茫然地看看他,有些暗自好笑,他跟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講這些大概是聽不懂的。想了想,他又道:“每一株花草樹木的形态都不一樣,可你畫的枯荷,雖然各有不同,但乍一看卻又好像差不多。”
被他一說,伶俜瞅着這畫,還是有這種感覺。怎麽說呢?就是明明都不一樣,但看起來就是差不多。
沈鳴見她低頭認真思索的模樣,笑道:“你知道爲什麽嗎?”
伶俜這回是真不知道,搖搖頭一頭霧水看他。
女孩黑沉沉的目光清澈如水,沈鳴輕笑,柔聲道:“因爲你的畫沒有主次。”
伶俜在低頭去看自己的畫,恍然大悟。
沈鳴道:“你跟我來!”
說罷,他起身往院後走去。伶俜不知所以,乖乖跟上他。
他引着她來到這屋子的後院。小小的一個院子,竟是一個溫室,種滿了各種花花草草,冬日時分,卻紅藍綠紫開得正豔,許多花兒伶俜都叫不出名字。
她到底是個女子,看到這些奇花異草,頓時驚訝地張大眼睛,不由自主贊歎出聲。沒想到這個不起眼的小别院,竟然還藏着這麽一小方天地。
沈鳴看他睜大眼睛的模樣,笑了笑,走到前面一株鈴蘭前蹲下:“你看看這些花,每一朵好像都長得差不多,但給你的感覺是一樣嗎?”
伶俜在他旁邊蹲下,一串鈴铛模樣的白花垂下來,明明每一朵都差不多,但就是感覺少了任何一朵,都會影響這串花的美态。
沈鳴娓娓道:“一花一草有主有次,才會相得益彰。”說罷,朝伶俜看過來,“你明白了嗎?”
伶俜心道沈鳴原來是如此風雅之人,她眉眼彎彎笑着點頭:“好像有點明白了。”
說完,她餘光忽然瞥到旁邊一株結着白色花苞的小灌木,好奇問:“世子,這是什麽花?”
沈鳴随口道:“昙花。”
伶俜眼睛亮了起來:“就是隻開一夜的月下美人麽?”
女孩兒明亮的笑容,讓沈鳴忽然覺得好像有些混沌初開的明媚,他勾唇輕笑:“沒錯,你也知道?”
伶俜眉眼彎彎,連連點頭:“那這花什麽時候開啊?”
她見着已經含苞待放的樣子,委實好奇。
沈鳴朝那昙花看過去:“應該就是明天晚上。”
伶俜則轉頭看他:“那我可以來觀賞花開的過程麽?”
她眼睛裏寫滿了期待,讓心情莫名晴朗的沈鳴找不到拒絕的理由,點點頭笑道:“當然可以。”
花觀賞得差不多,沈鳴帶着伶俜回了外院,讓福伯拿來筆墨。因着是冬日的暮色中,有微風吹過,伶俜就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沈鳴見狀,微微皺眉,順勢将站在他身旁的她,拉下來坐在自己腿上圈住。又将筆交給她,握着她的手,細細指導她在本來的畫卷上添筆。
即使伶俜覺得自己年歲尚小,但這樣的姿勢也委實太暧昧了些,幸好兩人是拜過堂的夫妻,倒也不算唐突,隻是心中卻止不住有些跳得快。
他的身子不僅爲她擋去了寒冷,還有溫暖的氣息傳來,伶俜漸漸就覺得妥帖安心。
沈鳴邊指導着她作畫,邊看向女孩兒的側臉。燈光之下爬上了一絲紅暈,那是少女獨有的羞赧,不知不覺她的小姑娘正在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