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啥?在幾十年前,煤礦的死亡率是非常高的,當地就有這流傳,下煤礦的都是光棍鳏夫五絕戶,有家有業有一口飯地,絕對不會去那下頭送命。雖然這傳已經淡了許多,但每逢煤礦死人,這個傳便會被拉出來當教,而且,偏偏煤礦又杜絕不了死人事故。特别是在黑煤窯林立的長平市,死人的事隔三差五就有生。所以,這個傳到現在在當地人的心裏還是有陰影的。當地這青壯力,一般是有口飯是絕對不去下井挖煤的。這些天楊偉一直纏着趙鐵錘直接在本地培養礦工,而且力邀老趙當頭,被老趙罵了兩回追着打了一回,但這楊偉是典型的死皮賴臉加膽大包天,在煤礦開業的前一天,還直接打着老錘的旗号去服村裏年青人下井幹活,一不心被老錘揪住了一回,又罵一頓。
其實,在長平乃至整個鳳城,煤老闆們更願意雇用外地人,來自河南、四川和兩湖地區的民工,既好管理又吃苦耐勞,死了人花錢也好打。不像用本地人,偷奸耍滑不好好幹活不,工資還要得高。萬一死個人,家屬弄上門來訛起來沒完沒了。比外地人多花一倍都不止。
可今天,在趙鐵錘眼中,楊偉這百萬身家、千金之軀都可以下煤井,自己一直堅守着的信念是不是錯了,煤礦,真的那麽可怕嗎?
………………………
衆人震天價歡呼的時候,這老錘一個人踽踽獨行,翻過了一座山頭,抄着路上了将軍嶺,入眼是村裏的公墓所在。入冬了,那墳上已經荒草凄凄,足有一人多高的荒草都失了水分,成了枯黃的顔色。每年這清明、十一,老錘都要來爹娘的墳上清理一下草,填一填土,偏偏這荒草不管是拔是割,總是在清理完不長的時間裏重新長出來。落寂的老錘默默地在趙八百的墳前拔了幾束草扔過一邊,騰開了一片空地,坐在父母的墓碑前。
“爹呀,俄來看你來了。就是想跟你句話呀!咱村這路可是修好咧!你要在呀,肯定看着高興,十多米寬地大馬路,明年還要鋪油呢………”
趙鐵錘了幾支煙,一支一支插到墳前,對着冷冰冰的墓碑,那聲音裏飽含着無奈與落寂,兩行渾濁的老淚流了下來。
爹死的時候,他才五六歲,合棺的時候那獨眼是怎麽也閉不上,一村人都哭得死去活來,跟着趙八百出生入死的七叔當時摸着趙八百的額頭,輕輕地,大哥,你放心走吧,錘兒俄們幫你養大,大了讓他帶着村裏修路,掙錢,讓全村人吃飽肚…………
那句才讓趙八百眼中兇光才黯淡下來,依舊是無法閉上。老人當時就,老村長這是放心不下鄉親們呀………
修路、掙錢、吃飽肚………趙鐵錘嘴裏喃喃地,爹呀,就這麽個簡單的事,俄這當兒地都沒辦好呀。趙鐵鐵抹了一把淚,吸吸鼻子。自言自語地道:
爹,你死後,村裏人對俄都跟自家的親生娃樣,有了好的先給俄穿,有了幹的先盡俄吃,七叔養俄,一輩沒找個婆娘,爹,俄對不往你,對不住拴馬這老老,讓他們跟着俄受窮,你這未了的心願,俄是一件都沒辦成………
……不過現在好了,爹呀,咱村可來了個好娃子,幫着咱村又是修路又是打井開礦,現在是有盼頭了,年青娃們都跟他合得來,老人們也這娃子不賴。俄這沒臉當這村長,就讓給他當咧……爹,你不怪俄吧!
爹,現在村裏這礦上缺人,你們老一輩都這地下窯口都是埋人的墳,不是光棍鳏夫死絕戶就不去幹那個活,可人家娃是個大老闆,有錢有家有個漂亮媳婦,人家還不是大搖大擺地下井挖煤,一村老少看着呢,俄都覺得臉紅呀………爹,這次俄也自己決定了,你日後要見了俄,你打你罵俄都認了,俄明兒就跟楊娃相跟下下井挖煤。
趙鐵錘到此處,仿佛下了一個巨大的決心,兩行渾濁的老淚和着鼻涕泣不成聲,就聽他繼續道:………爹,當年你殺日本人、搶公家糧死都不怕,鄉親們都服氣你呀,俄都五十多咧,就沒幹過件能擺到桌面上的事………鋸子都大咧,俄這次就是真把這把老骨頭扔在井下,也算得上是對得起養俄這麽大的鄉裏鄉親了。咱村這老老少少,往後可就全指着這煤礦了………
從趙八百死後,拴馬村的人沒有人看見過趙鐵錘流過淚,沒有流過淚的人真正到了傷心之處,這淚卻是被誰的也多,老錘在趙八百的墳頭,連哭帶,他自個的心裏話全部傾倒了出來,這一哭、一,反倒覺得自己的心裏像一塊石頭落地了一樣…………也許,男人就是這樣,更需要哭上一場,更需要洩一下,一輩子剛強的老錘便是如此………
一直到天快晌午時分,老錘頭在父母的墳上連哭帶洩了一通,最後終于服了自己,也下定了決心,抹抹淚,邁着大步回村。那時候,他不知道自己做的這個決定到底對不對,但他知道,這是他作爲拴馬村的領路人,他做了應該做和必須做的決定。
……………………
老錘要下井了………
這個消息比楊偉在會上大呼“娶上媳婦想咋日咋日”還讓村裏人驚詫。這些天,楊偉在村裏四處遊衆光棍們下井幹活,但應者寥寥,願意去的幾個不是太老就是太,無一例外絕對是家裏沒什麽人了。楊偉倒沒想到,想着不好辦的事辦了,這想着簡單的事反而辦不成,簡直比再修一條路還難。本來想拉着老錘帶頭,誰知這老錘比山上的野驢的脾氣還毛,不是罵就是追着要打,弄得他好不敗興。
誰知道這奇峰突起,這老錘不知道那根筋錯位了,了幾天都不行,這礦開當天,就自動找上門來了要求下井幹活,看那樣,你不答應人家還不行。楊偉這一聽完,就激動地拉住老錘的手,大驚怪地道:“呀呀,錘叔呀,你真是俄滴親叔呀!不不,是俄親爹!好好好!俄舉雙手雙腳歡迎………”
“少逑咧咧,俄這醜話前頭,不管是俄還是拴馬村的老老少少,誰來你都不能虧待了啊,還有,就跟你那天得一樣,這能幹活咱不偷懶,可這不能幹活滴老的的,以後要靠村裏養活着,這錢你楊娃這礦上得給俄出…………”老錘這獅子大開口了。
“切,老錘,還是那句話,煤礦好,你們都好。我财,村裏也跟着緻富。我楊偉從來就不是過河拆橋的人。”楊偉拍着胸脯保證。
“哼,量你也沒那膽。”老錘依舊是一幅王者面相,這山高皇帝遠當慣了領頭的,氣勢就是不一樣。
老錘這下井的消息一傳出,村裏人一大多數就驚得合不攏嘴,本來就被楊偉開出的工錢撩得蠢蠢欲動的年青人就有坐不住了,本來再有反對的老人也拿不出更好的理由來了。這村長、村支書都帶頭下井了,咱一老百姓總不能落後吧。還有若幹家長就找到老錘家,想問問情況。老錘就沒一句好話,一句“愛下不下,想看着人家吃肉,自己喝糊糊,你們随便!”,把上門的都了回去。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啊!這句話簡直就是真理中的真理。
第三天,突擊培訓了一天一夜的老錘以工長的身份下井了。培訓的内容基本上就是不要亂動電線、不能亂動炸藥,最關鍵的一是,不能帶任何明火……當然,下井之前是要搜身的,就怕有些蠢貨不怕死,夾帶着煙和打火機下井。這煤礦最怕就是明火和暗流,隻要沒了這兩樣,嚴格意義上煤礦還是很安全地。
一個人下井倒有一千個人在看。拴馬村有志于此的年青都抱着試試看的心理來看村長和支書下井。待到了三聲炮響,一會又看到巷車沿着鐵軌嘩嘩地從井下上來,那黑又亮的煤塊炭塊傾下山坳…………那巷車再次嘩嘩嘩下去,又滿滿地再上來…………最後不知過了多久,才看到那礦工們笑笑從井口走着出來,一個個抹得全身上下都是黑的,分不清誰是誰,不過一摘帽子大家就分清,那個花白頭根根直立的,确實就是趙鐵錘……
那趙鐵錘下了工,洗了澡,一身清爽地往回走。原來礦井下是如此簡單,前一天還在爹墳上哭個什麽勁,原來這煤礦下頭,簡直比井上還安全,當然,這拴馬井直接就是按0萬設計的标準礦,主要還是前期投資到位,和那些黑窯當然無法比了。下面幹活就跟拉車土、上車石頭沒什麽兩樣,最多就規矩嚴,和自己以前想得是大相庭徑……一幹跟在老錘背後等着取經的年青人就心翼翼地問,錘叔,那井下啥樣,害怕不。
“害怕!”老錘駁了一句:“怕啥,該死逑你睡床上照死不誤,不該死這閻王請都請不走,瞧你慫樣!”
又一個湊上來問:“錘叔,那俄也想去,咋弄………”
“你也想去?早幹什麽去了!”老錘現在牛B哄哄地道:“晚上到我家報名,去不去得了還得學習、培訓,礦長看你合格咧才能幹活,俄跟你們啊,你這一幫逑毛娃子還别不知道好歹,以前外面打工受罪一年到頭能掙多少錢,現在在家門口,一個月要上全班,咋不掙個好幾千………怕死,人家楊村長有錢不、那媳婦長得不比誰好看,那咋不怕死………俄就了,你們好好跟村長學學,沒文化、沒見識,這就啥逑都弄不成。”
這話聽得楊偉身上一陣幸福自滿的感覺,跟在老錘背後一臉笑意,得意洋洋地享受的光棍們拍馬屁。嗨,還是老錘有眼光,知道村長有文化,娘滴………想當年,哥們當和尚時候,師傅還教我抄了若幹部佛經呢,我認字都認了一兩千,誰我沒文化了…………
當天晚上,楊偉專程跑到山最高處打電話。村裏已經申請的有線電話,這兩天話就通,當下這電話還得跑到山上打。楊偉就把已經招到400名礦工的事給陳大拿了一下,讓陳大拿趕緊派人培訓。按照楊偉和生産礦長的讨論,楊偉準備在年前開出四個工作面來。
陳大拿一聽就是欣喜若狂,這兩天都到了生産緊張期,根本就招不到人,除非是高薪從其他煤礦挖人,就那都隻能零零碎碎招到幾個人,招當地人,這陳大拿根本就沒敢想,他知道招也白招,壓根就沒人去。一聽楊偉居然給挖了400多号壯夥,這陳大拿脫口就出一句:“兄弟呀,福将、福将,我這以後得把你當大爺供着啊!什麽事到你手裏就不是個事!”
“**,今天你倒了句人話啊!……那别的也不了,以後你就我叫大爺吧!”楊偉得意洋洋地逮着了機會。
“哈哈哈……”陳大拿高興地爽郎大笑,絲毫不介意楊偉胡扯,笑着:“明年給我掙上一個億,媽的,我天天叫你大爺也行!”
“定了啊,陳大拿,趕明兒回讓你逑立個字據,别到時候不認賬!”楊偉谑笑着。
“滾一邊去,你胖你還喘上了。先掙回來再………”陳大拿笑罵着,兩人扯了一會兒,各自都興奮地挂了電話。
艱難的煤礦終于起步了,煤礦的開工會給拴馬村、給楊偉帶來什麽變化呢,敬請收藏,期待下章:潛移默化多變故。明日零,準時更新。
【好作品靠廣告、好作者會要票、好女人會騷、好男人要投票!………哈……今天,你投票了嗎?】